林月秋答应着出门了。
林痕看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室内温度高,花盆里的绿萝依旧绿的漂亮,叶子垂下来,遮住了花盆上的图案。
林痕刚翻了一页单词,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数字。
不知道为什么,林痕下意识觉得对面的人是贺景。
他顿了顿,按下接通:“喂?”
像是印证他的猜测,贺景略带沙哑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林痕,你还好吗?”
林痕攥了攥手里的书,“嗯”了一声。
贺景的声音里满是想念,在电话那头安静的环境下更显孤寂:“你出院之后过了两周我就出国了,但是我没敢联系你,我怕听见你的声音我就不想走了……虽然现在我还是想回去,想看看你,哪怕一眼也好……”
林痕看向阳台:“你在那边好好学习,不用回来了。”
“我想你了,林痕,”听筒让贺景本就沙哑的声音更有磁性,却蒙着一层浓重的伤感,“对不起,我不是想让你难受,我之前一直没敢联系你,怕影响你期末考试,我打听到学校放假了,就……没忍住,我太想你了。你……有没有一点想我?”
林痕放下书,轻吸了口气,冷淡地说:“没有。”
贺景呼吸一滞,声音都染上了凄凉,自顾自地和林痕说着话:“我过的不太好……这边没有你,我吃不惯,睡不着,还是国内好,我们之前总是嫌保姆做的饭清淡,但这边还不如家里呢……好想再和你一起吃一顿饭。”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林痕攥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我还有事,你——”
贺景慌乱地喊住他:“等等,林痕,我还有话要说。”
林痕呼出口气:“什么事?”
贺景沉默了几秒,试探着问:“江唤回国了,他去找你了吗?”
江唤回国了?没联系过他啊,
林痕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没有,我就是问问,我什么都没做。我说过以后不会惹你不高兴,我会做到,”久久没听到回复,贺景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林痕深吸口气:“没有。”
贺景顿了顿,低声说:“之前,我因为他对你做了很多混账事,对不起。”
林痕沉默着。
贺景怕极了这种沉默,他宁愿林痕骂他几句,也好过现在这样,真的不关心他的模样。
可这些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想不到他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误,哪怕十分之一。
每晚惊醒,他都很难再睡着,望着天花板的时候,脑海里全是他曾经对林痕做的事,一桩一件都是血淋淋的罪状。
曾经刺向林痕的刀,现在调转,一下下全扎在了他身上。他切身感受着林痕的痛,无数次问自己,如果他是林痕,他会原谅自己吗?
每次得出的答案都让他不敢再想。
他喜欢林痕,他想对林痕好,他想和林痕认认真真地谈一次恋爱,余生只愿意和林痕一起度过……但偏偏是他,伤害林痕最深。
贺景垂着头,如果想让溃烂的伤口愈合,就要亲手撕裂伤疤,他嘶哑道:“我以前仗着你喜欢我,作践你的感情,明明知道你的心意,还一次次惹你生气,我才是最混账的那个……”
提起从前,林痕呼吸瞬间乱了,他强行压抑着,拧眉道:“别说了。”
贺景眼底通红,颤声道:“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还要要求你,总是乱吃醋……恶心的人明明是我……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也恨我自己,我连该怎么弥补都想不到,还每天幻想我们会在一起……”贺景声音低哑,逐渐哽咽,“你一定觉得我很恶心吧。”
林痕捏紧拳头,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别再打电话了,我很忙。”
“对不起,我又让你不高兴了,”贺景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事我都记得。我有多爱你,我现在就有多恶心我自己,你的心痛和难过我都体会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林痕冷声道:“那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
“是,是我的事,”贺景缓了两秒,道:“你需不需要补课?我找了人,随时都可以过去,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你——”
林痕打断他:“不需要。”
“不要钱的,他们都是很好的老师,我……”贺景不知道该怎么和林痕解释,张了张嘴,低声道:“我只是想对你好,不是想让你欠我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欠你的……你不要有负担。”
“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林痕闭上眼睛,“贺景,我最后说一次,别再打电话了,下次我也不会接了。”
贺景慌忙地说:“对不起,我……我和阿姨联系也不可以吗?”
林痕睁开眼睛,一字一顿:“不可以。”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一片忙音,林痕拿开手机,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声音刺伤。
贺景扒开的岂止是回忆,那是他血淋淋的过去,是他爱一个人爱到失智最后一头撞死在南墙上还一无所有的蠢事儿。
他不想听,不想想起这些,他现在过的很好,不想去管贺景过的好不好,更不想知道贺景的反省。
贺景说江唤回国了,林痕没收到消息,也没有主动去联系。
第二天林痕下班的路上,突然被一辆跑车拦住。
林痕停下,坐在自行车上看着眼前崭新的红色法拉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车窗摇下,果然,露出了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
这几个月江唤的变化不大,只是长高了不少,Alpha窜个子都很突然。
江唤下车往这边走的时候林痕目测他高了至少四厘米,虽然还是没有他高,但也挺拔了很多。
只不过配上那张无辜里带着好玩儿的脸,多高的个子都显得没有攻击性,讨人喜欢。
江唤眼底脸上全是笑意,走到林痕前面站定,伸出手做拥抱的姿态,歪头说:“抱抱。痕痕,我好想你呀。”
林痕也笑了,走过去,用力抱了他一下。
江唤下巴在林痕肩膀上磕了磕,笑得眯起眼睛:“终于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林痕笑着点头:“有。”
虽然只是对朋友的想念。他对江唤,从那天说清楚开始,就放在了朋友的位置上。
江唤抱着林痕腻歪了好半天,才拉着他上车:“我饿死了,痕痕你陪我吃饭吧,我这段时间都瘦了。”
说着探过来半个身子帮林痕系好安全带,顺势在林痕脸上亲了一下,眯着眼睛凑过来:“要不要做?新车第一次,我只想和你做。”
林痕按住他脑袋推回去,挑眉:“吃饭吧,不是饿了吗?”
“我可以‘吃’你啊,你也可以‘吃’我,”江唤半开玩笑地说,“反正贺景出国了,他爸四年不让他回来,四年啊,咱俩孩子都能抱仨了。”
林痕一怔,四年……
是啊,四年,之前他一直没有去深想这件事,现在突然从江唤嘴里听见,才意识到,四年真的很久。
“痕痕,”江唤抬手在林痕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林痕回过神,看着江唤道:“你呢?也要在国外读四年吗?”
“我随时可以回来找你啊,”江唤发动车,冲林痕眨了眨眼睛,“我又没有那么傻逼的爹,我也不是那么傻逼的儿子,我对我的生活有发言权,随时能和你双宿双飞。”
林痕愣了愣,没听懂江唤的意思,下意识问道:“什么发言权?”
江唤挑了挑眉,随口说:“嗯?你不知道吗?贺景答应贺年以后再也不画画了,老实地去外面学习,毕业后立刻回来打理他爸的公司,什么都听他爸的……痕痕,我和他不一样,我不用听我爸的,选我吧~”
“他不画画了?”林痕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砸的有点懵。
贺景怎么可能不画画了,他那么喜欢的东西,可以说是贺景最大的骄傲,也是贺景和他妈妈最像的地方。
林痕想不明白。
“对啊,他和我哥说的,这种事情他也没必要撒谎,”江唤懒懒地开着车,说到这看了林痕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好像和你有关,不过具体内容我不太清楚,算他做了件好事吧,不然按照他爹那个脑子,指不定怎么疯呢,神经病父子。”
和他有关,答应贺年……林痕冷静下来,从头思考事情的起因,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贺景通过这些要求,让他爸答应他植入抑制器……或许还会附加保护他和他妈的条件,让贺年同意。
做了这些,却一件都没告诉他。
林痕皱起眉。
江唤选了一家还不错的地方菜馆,进去就点了一大桌子菜,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好想吃家里的菜,西餐都要吃吐了。
林痕想起贺景也说过,不适应国外的生活,吃不惯……
“痕痕,你准备考哪个大学?”江唤帮林痕倒了杯果酒,笑得像只小狗:“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还没想好,”林痕喝了一口,有点辣,但总体来说果香更浓,好喝,“你打算回国高考?”
江唤耸了耸肩:“不一定。”
两个人也算是久别重逢,江唤又健谈,东扯西扯地一直聊到饭菜都吃的七七八八,江唤又喊人要了些饭后甜点。
话题转了一圈,不知怎么的又回到了贺景身上。
“我在国外见过他一次,就十几天前,他居然是一个人,我还以为他会耐不住寂寞找Omega呢。”江唤喝了口酒,趴在桌子上,懒懒地往林痕那边伸手,抓住他手指玩儿。
林痕看了他一眼,也有些醉了,弹了他脑袋一下:“你又去找他?挨打没够吧。”
江唤一下笑了:“他没看见我,痕痕,你担心我呀?”
林痕看着他,喝了口酒道:“关心好朋友的身体健康不是挺正常的事吗。”
“也是啊,朋友也挺好,”江唤眯着眼睛笑,举起酒杯,“热烈庆祝我们痕痕自由了!”
林痕举杯和他碰了一下,笑了笑,顺着他起哄:“热烈庆祝。”
说完一饮而尽。
到最后两个人都醉的有些厉害,江唤坐到了林痕旁边,靠在他肩膀上,含糊地说:“你要不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我随时恭候……”
林痕笑着抿了口酒:“好好学习吧。”
江唤忽然坐直,偏头看着林痕眼睛,一双眼睛眯起来,审视地说:“你是不是还没忘了他?”
“没有,”林痕听见自己说,“我只是不想影响高考。”
“那就好,”江唤靠回去,用脑袋蹭了蹭林痕肩膀,嘀嘀咕咕:“顶级Alpha,哪有好东西,狗改不了吃屎罢了,还是我好……”
如果是从前,林痕会无比认同这句话。
但是见过贺景手臂上的抑制器之后,林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句曾经深信不疑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费解地挠头:为什么前半夜就开始困了……明天争取白天更新,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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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哟~
第67章
江唤一直陪林痕待了快两周才被江词文带走,理由是“回国之后不去看爸妈像话吗”。
江唤依依不舍地抱住林痕,撒娇:“记得想我啊。”
林痕摸了摸他头发:“嗯,回去注意安全。”
江词文看得直皱眉,拉开江唤对林痕说:“你最好和小唤保持距离,贺景虽然不在,但我不保证他会不会回来。”
“是吗,”林痕瞥向江词文,“那你注意点吧。”
江词文刚要说话,江唤又抓住林痕的手捏了捏,笑的眯起眼睛:“我有空就过来找你。”
林痕点头:“嗯。”
江词文看看林痕,又看看弟弟,除了看住江唤居然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痕目送两个人离开,冷风吹过,他紧了紧衣领,往相反的方向回家。
时间一晃而过,高三提前开学,林痕收拾好书包,按和老妈约定好的辞了工作,专心奋战高三。
家里的担子一瞬间全落在了林月秋身上。
林痕平时省吃俭用,她看不下去,就想着法在吃的上给林痕补,每天加班到九点多。
林痕看她辛苦,心疼却也没有办法,除了生活之外,家里还有外债,每个月要定期还款。
当年林痕父亲留下一屁股债和情人跑了,林月秋一个人带着年幼的林痕硬撑了过来,不知道遭了多少罪,身体不好或许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林痕只能加倍努力地复习,通过高考成绩来回报老妈的辛苦。
很快就到了一模,林痕心态平稳地答完,出了考场拿到手机,刚开机就收到了林月秋的消息。
【去市里看看前几天想买的练习册吧,再给我买点饼干,我上班带着】
林痕看着这行字,感觉一阵不对劲。
老妈怎么突然让他去市里,昨天还说那家的饼干太贵了不让他买……
林痕边想边走出学校,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相信直觉,蹬着车飞快地骑回了家。
还差一层到他家的时候林痕听见了重物落地摔碎的声音,以及老妈的怒吼:“你们别欺人太甚!”
林痕瞳孔一缩,大步跑上楼一把推开了虚掩的门。
一屋子混混打扮的男人,或站或坐,脸上的表情都写着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