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想知道?”魏远之的声音透过听筒,仿佛是恶魔的低语,“那之前我说的交易,秦总有兴趣了吗?”
他咬紧牙根,“有。”
这秘密是索命的绳索,除了被拴着往前走,秦容别无他法。
“但你要先告诉我!”秦容几乎喘不过来气了,他颤着唇问:“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无需魏远之说,秦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
“六年前。”
果然,果然。
秦容顿时狼狈地滑落到了地上,瞠目欲裂,胸口疼得让他眼泪直流,他死死咬住手背,不肯露出一点声音。
“收拾下情绪,两个小时后,我在这等你。”
魏远之也不管秦容到底崩溃与否,报了个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恍惚中,秦容看到了床边挂着一串手铐,上面是褐色的印迹,他踉跄着起身,将手铐抓在了手里。
上面似乎还泛着血腥味,源源不断地往鼻子里钻。
他想嘶吼,可嗓子如同被胶水粘住,丁点声音发不出来。
阿峋。
他的阿峋到底遭受了什么?
第四十四章
魏远之约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在明慈医院附近,秦容到时,魏远之已经在里面了。
他穿着一件偏薄的毛衣,低头搅动着咖啡,余光瞧见走来的秦容,唇角挂起温柔的笑。
魏远之说:“特意给你点了杯热牛奶。”
秦容指尖发颤,双手扶住桌角,才堪堪站直身体,“你要什么!”
魏远之喝了口咖啡,不急不躁地说:“先坐。”
外面的阳光甚好,可落在秦容身上,仍让他感到浑身冷透了。
一闭上眼,眼前尽是房间里密密麻麻的字。
魏远之看着秦容这付模样,不由笑了。
他的笑容很淡,更多是嘲弄,仿佛在看一场演技拙劣的表演,他是不屑的,但出于礼貌仍维持着如薄冰的笑容。
秦容自然看到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若有若无地都感受到过这种感觉——魏远之瞧不起他。
秦容从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可在这一刻,他如芒刺背。
魏远之收回视线,指节有序地敲打着桌面,他垂下目光,吹开搅动出来的细沫,“秦总喜欢听故事吗?”
与魏远之几番交谈,秦容大约摸清了这个人说话的习性,话不对题,想到什么说什么,随性而为。
那怕此刻秦容说了不喜欢,魏远之也会继续说下去,所以秦容干脆僵着脸点了头。
他实在无法露出好脸色了,就连平日里的平淡无波,他亦无法维持。
病房里密密麻麻的字如同鱼线紧紧缠附在心脏上,呼吸之间是血腥味与痛苦。
“我想想该从哪一段说起。”魏远之支住下颚,他的动作慵懒随意,但薄片后的眼睛却透着锋利,他想了想,紧跟着下了决定,“就从1705。秦总有仔细看看哪里吗?觉得像什么?”
“监狱。”
摆满的手铐脚链束缚带,门板窗户上的黑布,无处不透露着压抑。
魏远之笑了声,“聪明。”
下一秒,他的声音陡然冷了许多,“里面的人进去前,可都不是自愿的,也不是疯子。”
魏远之清楚地看到秦容嘴唇瞬间惨白如宣纸,他便知道秦容听懂了。
秦容嘴唇翕动,嗓子涩得无法言语。
不是自愿,联想到电话里说的时间节点,几乎是在一瞬间,秦容便理清了来龙去脉,而做出这件事的那个人,秦容都不需要猜。
秦容咬着牙根,无声地念出两个字——秦生。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秦生却将活生生的江峋扔进了如同监狱般的病房里。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一想到,他在疗养区时,阿峋就在与他一院之隔的病房里,他浑身就冒出寒意。
当初,江峋离开时,他只当是他的威胁起作用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是秦生把江峋关进了明慈医院。
疯子!畜牲!
毁了他一个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去折磨江峋!
秦容死死握紧拳头,头上青筋乍现。
“然后呢?”
魏远之往后倚,轻描淡写道:“然后很简单,我救了他,带走了他。”他故作遗憾的啊了声,“这个故事是不是太简单了?”
他没等秦容接话,又道:“既然这样,我再附送一个小彩蛋。”
魏远之指着颈边道:“还记得,为什么我老说你的信息素很特别吗?”
“因为——”魏远之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每半月都会有人给江峋打诱发剂,再把你的信息素灌得整个房间都是。”
“明慈的隔音做的特别好,可还是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声音,啧、你说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这么折磨人。”
魏远之道:“以至于我每次一闻到这个倒霉的味道,就知道肯定睡不好了。”
秦容不知道自己怎么听完了全程的,寥寥数语,可其中深掩的过往让秦容几乎快死了。
发热期何其难捱,他胳膊上无数的伤痕可以证明,可至少他不会被江峋的信息素折磨。
可江峋呢?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这本书应该不会太长!所以!这就是这章很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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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秦容摇摇欲坠,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像破锣般干涩,“诱发剂对他没有作用,是因为这个?”
魏远之掀起眼皮,同他微微轻笑,意思不言而喻。
瞬间难以言喻的闷痛席卷全身,他所看不到的,查不到的,深掩在过去的种种,被魏远之一件一件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魏远之瞧不起他了,江峋所受的一切苦难由他而生,换做任何一个旁观者,都无法相信他毫不知情。
于是,他的痛苦,在魏远之的眼里,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是惺惺作态故作怜悯。
魏远之打量着他,神情松动了许多,感慨道:“看来秦总对江峋还是有几分真情的。”
秦容不欲在魏远之面前过于流露出脆弱,他竭力克制住,沉声道:“你要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魏远之几乎已经将过往在三言两语间说了个干净,但他口中的交易,却只字未提。
倘若他无耻些,大可不必履行这空口白话。
“秦总。”魏远之垂下眼,继续搅动咖啡,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在交谈中,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他低头抿了一口,而后抬起双眼,锋利而又直白地望向秦容,慢条斯理地道:“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秦容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他和魏远之之间什么都还未达成,怎么就结束了?
魏远之笑容见深,反问道:“你有把柄太多在我手里了,这样浑身破绽的你,我需要和你做什么交易?”
这话说的秦容更加匪夷所思了,那他往日嘴里一口一个的交易,和今日所说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就为了见他得知真相后痛苦模样?
思及此处,秦容忽然有了个大胆猜测。
难道交易只是个愰子?
他不过是想让秦容去亲眼见证一番,看一眼那满是秦容的房间。
可说不通啊!就算他不以交易为前提,秦容依然会去,毕竟事关江峋。
魏远之竟似看穿了他,“我所要的交易,不过是想看你到底对江峋有没有感情,如果没有,那么这些事就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不然在你眼里就是笑话一场。”
秦容不解:“可你怎么能知道……?” 他对江峋是真是假。
魏远之说:“秦总估计没注意到,病房里有监控器。我虽不信你喜欢江峋,但痛苦作不了假。倘若你在病房里无动于衷,今天这场对话,便也不会出现。”
这个结果是秦容想不到的,当初魏远之说他是为了江峋,秦容半个字都不肯相信。
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秦总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是为了江峋不假,但我更多的是……”魏远之翘起唇角,温柔成熟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戏弄,“喜欢看别人痛苦。”
魏远之说话间,将一段视频放了出来,。
视频画质相当高,缩在角落里的秦容被拍的一清二楚,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神情痛不欲生。
“监控的视频我保存了。”魏远之看着视频,眼里几乎在发光,就宛若饿狼瞧见了美味的羔羊。
这目光让秦容从视频里的狼狈中脱身,他后背冒出寒意,直窜头顶。
他意识到,魏远之也是个深藏在温柔皮囊下的疯子。
魏远之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敛起神色,收起手机,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失态了。放心,不会给任何一个人看的,包括江峋。当然,我也不会对着视频做什么猥琐的事情。”
秦容强忍住不适同意了。
不过,他同意与否都影响不到魏远之。
视频已经落在魏远之手里了,就算他想以侵犯肖像权为由,让魏远之删掉,但魏远之根本不可能任他摆布。
-
回到秦宅,秦容发现陈叔等一众人回来了,空荡寂寥了许多日的大宅子,在顷刻间又热闹了起来。
但秦容满脑子都是想见江峋的念头,潦草地同陈叔打过招呼后,直奔江峋的房间。
敲了两下门,迟迟不见反应,秦容掏出手机,指尖仍在打颤,他正要将号码拨出去,门突然开了。
江峋刚醒,头发乱糟糟地垂眼看他,话还没说上,秦容突然迎上去,将江峋抱了个满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江峋还好好活着,而江峋被投怀送抱的秦容弄懵了,双眼微瞪,嗓子有些发紧地说:“哥哥是怎么了?”
秦容双唇在颤,他比江峋低了半个头,抬头嘴唇正好能够到江峋的唇,他带着炽热的呼吸,如跪拜神佛般虔诚的吻住江峋,“阿峋。”
他的眼眶在一瞬间湿润了,他想问江峋,疼不疼?
可嗓子哑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容的眼泪烫得江峋手足无措,连秦容主动亲他的这一举动,都被他抛之脑后了, “哥哥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谁欺负你了?”
秦容无声落着泪,动作又快又急地攥住江峋的胳膊,将衣?拉了上去。
一大片如绿豆大小的瘢痕印入秦容的眼眶。
诱发剂分为口服与针剂,口服的剂量小尚让人难以控制,而针剂的一针下去,连最清心寡欲的和尚都会发疯的,同时也会在身体上留下疤痕。
这一刻,他的呼吸几乎停了,嗓子眼里滚出‘嗬嗬’的声响。
听人诉说是一回事,可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他难以遏制的痛苦的瘫倒下去,幸好江峋及时搂住了他。
所有嘶吼被堵在嗓子眼,他双眼猩红,流下来的几乎像是血泪。
为什么!
他听话了,秦生要的他全都照做了!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放过阿峋?
为什么啊!折磨他一个人不够吗!
为什么要还要动阿峋!
江峋吸了口气,猛地将袖口拽了下去,迅速地捂住秦容的双眼,不让他再看。
而他在秦容的反应里,已经清楚了一切。
江峋抿紧唇,垂眼看怀里的秦容,心头漫起苦涩。
哥哥你知道的不是吗?
当初高高在上,目光里全是冰冷,看他跟看条发qing的狗一样。
而现在又这么痛苦是为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虚假的峋崽:又凶又狠不可理喻强迫哥哥大混蛋。
真实的峋崽:哥哥不爱我还骗我呜呜呜我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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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江峋半搂着将秦容扶至床边,怀里的人仍在颤栗,压抑不住地呜咽声断断续续地逸出。
这般的秦容,江峋从未见过,犹如一台中了病毒崩坏的电脑,设好的程序尽数崩溃。
他沉重地吐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秦容的发顶,柔软的发丝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他清楚地嗅到了,想必秦容已经去过明慈医院了。
江峋抬起秦容的脸,嘴唇安抚般的吻着他的唇角,“哥哥,都过去了。”
再痛苦,再黑暗,俨然是过去式了。
秦容这来得突然的痛苦,其实让江峋摸不着头脑,这种感觉就好像秦容遗失了那一段记忆,而后以另一种方式得知了他当年所承受的一切。
江峋再抬眼看秦容时,发现他眼神泛散,神思恍惚。
“哥哥?”
他又唤了几声,可秦容仍不给他任何反应。
他顿时紧张了起来,起身找人。
刚一离开,失了反应的秦容,如同插上电的仪器,瞬间运作起来。
只见他捂住脑袋,痛苦地倒进床铺里,整个身体拼命地缩蜷在一块,上唇碰着下唇,牙齿在里面咯咯作响。
江峋胳膊上的疤痕,如同按下了电视的开关,全是乱码的花屏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紧跟着眼前无数的画面急速划过,像是开了几百倍速,让他根本看不清上面是何景像。
他拼命地想看清,却只能让自己更痛苦。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嘶吼,敲击在他的耳膜之上,震得双耳鸣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