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知道你俩是一个学校的,我曾经问过他认不认识你,他说不认识。
是吗?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此时,里面暖场的音乐停止了。
随即,响起了婚礼进行曲。
不论如何。
我说:我要进去了。
我拉开门,回头看了一眼某一,他还是跟上来,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热。
我们就这样握着手,伴随婚礼进行曲的声音走了进去。
我们绕过柱子与屏风。
刚好走入正厅时,婚礼进行曲停止,灯光亮起,所有人都注视着舞台上珠联璧合的一对新人。
我和某一就站在屏风旁边,在所有人的后方。
我们一直握着手,听着主持人与新人发言。
可是,我的耳朵被完全的降噪了,我记不起台上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只看到最后所有人都热情的鼓掌,我和某一也终于松开手,跟着鼓掌。
随后趁着一阵喧闹,找回到原来的座位。
酒菜已经摆了上来。
好在还有空位给某一。
同学问起某一,我就说是沧海在上海工作时的朋友。
同学立即很热情,要尽地主之谊,替某一倒了酒,某一却表现得有些冷淡。平时这种场合都是他主动,而今天变成了我替他回话圆场。
席间人声吵杂,聊天断断续续。
不知道是我只记得这些,还是同学们确实都很关注沧海在上海期间的事。
有个同学说:当初他去上海很突然,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结果说走就走了。
另个同学说:沧海看得远,到上海大所镀金回来,身价立马就不同了。
还有同学说:以为他在上海会发展一段感情呢,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那谁赢了爱情长跑。
然后,大家就为沧海和他女友的爱情长跑干了杯。
自然有同学问我,在上海时和沧海来往得多吗?
我说:其实也是微信联系,就连他离开上海了,我都是后来知道的。
同学说:我也是,那天在路上突然遇到他,才知道他已经回天津几个月了。
同学感慨:真是风一样的男人,办事总是那么干脆,从不拖泥带水,我自己也挺想去南方发展的,但就是没有沧海那种决断。
然后,大家好像又将北方和南方做了各种比较。
而我,仿佛已经变成了代表南方的人。
主持人再次登上舞台,问大家吃得怎么样了,是否有力气做游戏了。
开始只是给小孩子准备的游戏,送出一些毛绒玩具。
后来,大屏幕上出现了竞答题。
是关于新郎新娘知多少,考考宾客们到底对新人有多了解。
第一道题,新郎新娘是如何邂逅的?
这题我不会,我认识沧海的时候,他们早就认识了,我见证的只是他们突然某一天就从朋友变成了情侣。
答案被新娘高中的闺蜜答对了。
随后几道题,也被他们的高中同学答对了。
我们这桌就有人愤愤不平,说大学同学就这么边缘化吗?
然后下一题,沧海大学时的绰号是什么?
我以为这题很简单,但桌上的人竟有不同意见,看来沧海果然是有很多面。
再一题,新郎新娘的定情歌?
公布答案时,播放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新娘最怕的游乐项目?
四个选项是沧海和新娘在上海迪士尼的四宫格照片。
也不知从哪道题开始,桌子下面,我和某一的手又握在了一起。
接下来,沧海最喜欢的星座?
有人抢答:当然是巨蟹座!
我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儿热。
这声音把我的记忆又喊醒了。
巨蟹座是夏天的开始呢。
沧海曾说过,他和巨蟹最配了。
然后他就和巨蟹座的她表白了。
可是,我也是巨蟹座。
但巨蟹和巨蟹显然是不同的。
最懂星座的女主管就曾经说过,还要看血型的。
某一的血型就跟我不同,虽然他也是巨蟹座。
屏幕上的题目还在变换。
我和某一的手握得紧紧的。
我忽然意识到,是他在用力,他不知什么时候起,眼睛也死死盯着屏幕了。
沧海最爱吃的菜是什么?
新娘最拿手的菜是什么?
沧海对新娘的爱称是什么?是宝贝,是娘子,还是老婆?
我感到某一的手攥得更紧了。
刚刚在门口我心中没有问出口的疑问,差不多已经了然了。
屏幕上的问题,一道一道,终于问完了。
所有想靠答题获得礼品的人都获得礼品了。
新娘换了一身礼服,开始和沧海挨桌敬酒。
我跟某一说,喝完酒我们就离开吧。
某一点点头。
终于轮到我们桌了。
一对新人连连跟大家道歉,说是太忙都没有顾得上老同学。
新娘看到我,仿佛不认得我了。
沧海就提醒她,又给她介绍了某一。
新娘说:辛苦你们从上海赶来,总是听沧海提起,今天能过来,我和沧海都特别高兴。
沧海扶着新娘的腰,点头说:真的特别高兴,你们能到场,今天真是圆满了。
大家就都举起了酒杯。
我们一桌靠近末尾。
前面桌有人开始离场了。
大屏幕上又滚动放起了婚纱照。
我也想和某一离开。
但老同学说一定要到舞台合照留念。
而排队与新人合照的非常多。
等我合照之后匆匆回来,却发现某一已经不在位置了。
第54章
record 54
我走到外面,离散的人群中,并没有某一的身影。
点开手机看了一眼,也没有留言。
这时才八点多。
七夕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本来这是牛郎织女久别重逢的纪念日。
只是,今天这场久别重逢却有复杂的感觉。
我沿着路边,渐渐远离了饭店。
走过灯光明亮的教学楼,正碰上一群出来的学生。
我恍然意识到我的口罩不见了。
就到小卖铺买了两只。
某一在哪呢?
他已经回酒店了吗?
他本来是坚决不陪我来的。
要不是我非要送沧海礼物。
他其实早就有所预料吧?
所以这两天才这么消沉。
我竟然一直没有把他的消沉当回事。
我早该多花些心思的。
我走到林荫路口。
坐到一条石凳上。
把脸埋进双手里。
手心还留有某一的味道。
我听见路上不时有人经过。
甚至还有几个谈论婚礼的宾客。
然后,小路渐渐安静了。
我站起身,看着这条曾经让我犯难的小路,上学时多少个夜晚,我在树影中走走停停,被一些说不清的顾虑困扰。
曾经以为自己快被折磨疯了。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时好时坏,也没什么大不了。
总不能等到痊愈才开始新生活吧。
如今再走这条小路。
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也许当年就只是单纯的撞邪了。
很多事情也许没必要细想。
大步往前走就是了。
大步往前——我没办法,又停住了。
因为我看到了某一。
他原来就坐在不远的另一条石凳上,垂头吸着烟。
我走到他身前,他才抬起脸,眼神有点儿狼狈。
他碾碾地上的烟头,咕哝说:刚在小卖铺买的烟。
我说:我也去那里买了口罩。
他摸摸兜,说:我的口罩哪去了?
我递给他一只。
他接过口罩,看了又看,泄了气。
他说:沧海就是我上一任男友。
我当然已经意识到了。
他又点燃一根烟,说:我早该想到,你们是同校么。我最近总感觉不踏实,还以为是想太多。但是前天,你说你和他并不是同一个年级,我就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我今天本不该来,只要我们三个不碰面,你就不会知道,就不会被这些破事困扰。
我说:不知道可能好一些。
他说:现在看来是的,但你跟我说找不到礼物时,我犹豫了。
我说:犹豫什么?
他说:我想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吧,如果多年以后,你对我感情淡了,那时候再知道这件事,可能会非常怪我。
多年以后?
我试着想象一下。
但因为心情不够放松,没想象出来。
某一说:今天是我搞砸了,这种影响要多久才能消失呢?
多久啊?我说:我用了很多年想要忘掉他,可其实也就是自从接触你,才真正有了点儿放下他的感觉。
某一说:然而我却是他的前任。你喜欢我,或者我喜欢你,有没有他的影子在呢?事情为何总朝着复杂的方向发展!
是啊。
我也希望事情能简单一点。
谁不渴望纯粹的东西呢?
但总是事与愿违。
我说:今天刚知道婚礼时,我还想,参加他的婚礼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亲眼看着他结婚,也算是一种了断。
某一说:结果呢?
我看看天,结果还是很难受。
某一掐灭了烟,双手按在粗糙的石凳上,也仰头望着混沌的夜空。
他说:我也很难受,他怎么能假装得那么好呢?竟然让我分享他的喜悦,他怎么说得出口!
我想起沧海和某一说话时的样子,想起沧海在婚礼上的笑容,如果不是某一沉不住气,如果不是屏幕上那些扎心的问题,如果不是感受到某一抓紧我的手,我也不会那么确定他和沧海的关系。
某一说:我特么真没出息!
说着,他就扇了自己一个很响的耳光。
我看他脸上的五指印。
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说:我真是个傻逼!我还在受他的影响!
他又开始骂自己,这让我想起他醉酒那晚和我的视频通话。原来这些悲伤的情绪一直都积压在他心底。他并不是不会受伤,他只是善于隐藏。
我让他靠在我的身上。
听他胡乱的说着有关沧海的记忆。
那是我所不知道的沧海。
又或许是我曾经幻想过的沧海。
那也是我所不知道的某一。
又或许是我曾经梦到过的某一。
只是,听着听着,我的脑海中,沧海和某一,渐渐模糊在了一起。
也许,我们最初能够相互吸引,是有沧海的某种影响吧?只是那时,我们都没有意识到。
终于,某一还是有了退缩的想法。
他说: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分开一段时间,清理一下自己——
我没有等他说完,就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愣住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指印。
似乎和他原来的指印重叠在了一起。
就像曾经我们把油漆的指印印在一起。
他有点儿要哭了。
我们紧紧抱在一起。
哭吧。
他说: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我脑子又被他搅乱了。我现在没了自信,也没了勇气。我爱你,很爱你,可是我怕我一看见你,就会想起他。
我说:我也很爱你。
他说:你为什么只听到了这一句?你没听到我说我见到你,就会想起他吗?
我说:那没关系。
他说:怎么会没关系!你看到我的时候,你也会想起他啊!
他终于哭出来了。
我的眼泪也快忍不住了。
可是,我一定不能哭出来。
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未来的路有多长,会有多少困难呢?让我们一次,最多只能哭一个吧。
他抱着我,摇晃着我。
热泪渗透到我的肩膀。
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终于爆发的情绪,渐渐归于喘息。
我轻声问他:我们不可能彻底忘记前任才开始一段新的关系,那太不切合实际了,不是吗?如果我们要等到彻底忘记沧海再重新开始,那就太晚了,不是吗?
他的下巴压在我的肩膀,仿佛点了点。
我松开他,扶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红红的双眼。
他有点儿傻里傻气的看着我。
我说:我们一定能够克服障碍,我现在就有了一个想法。
他傻里傻气的问:什么想法啊?
我说:我们养一条叫沧海的柴犬吧。
第55章
record 55
他就破涕为笑了。
又抱住我。
潮乎乎的。
我们都觉得肚子饿了。
刚刚在婚宴上并没吃什么。
某一昨天说过煎饼果子。
这让我想起了大饼鸡蛋。
从前,宿舍楼下有个大饼鸡蛋的摊子,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我领着某一穿过食堂前面的网球场,走进宿舍区的小路。
和灯光明亮的教学楼不同,这片幽僻的宿舍楼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粗糙的墙面路面,和记忆中并没有多少改变。
在两排宿舍楼中间小路的尽头,做大饼鸡蛋的阿姨真的还在。
仍旧是那辆玻璃小推车,发出鹅黄色的灯光。
我们排在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小女生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