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桐越被噎了一下,经历了之前郑昆玉施以援手的事情后,他虽然不像一开始对祁白露抱有很大的敌意,但还是跟他不对付,所以只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彭依依看着蔡桐越,道:“试镜结果还没出来,一切都不好说。”
蔡桐越犹豫了一下,听她这么说,仿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手里的甜点,挣扎了几秒还是搁下了。过了不一会儿,旁边两个认识彭依依的女演员走过来,几个人少不得一阵寒暄和介绍,她们离开之后,祁白露听到她们在议论陈向峰的名字。
旁边的蔡桐越也听到了,定定地给了祁白露一个眼神,这个眼神目的性太强,祁白露往回推回去,问:“怎么了?”
蔡桐越压低了嗓音,沉声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你的确是好手段,能把陈向峰都给搞死。”
祁白露咬着勺子顿了一下,只觉得他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对他到底有什么误解……?
彭依依用眼神示意蔡桐越别乱说话,蔡桐越道:“陈向峰算是完了,去年这个时候,他可是这个屋子最红的,如今风水轮流转,倒霉的变成他了。他到底怎么得罪你的?跟传言一样吗?”
祁白露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颗八卦的心,慢吞吞问:“什么传言?”
“一听就很假啊……”彭依依道。
蔡桐越拿着碟子,凑得更近一点,道:“你们真的玩3p了?”
祁白露只觉得天灵盖被雷劈了一下,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但在蔡桐越眼里他的表情就有点讳莫如深高深莫测,彭依依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蔡桐越看他不回答也不介意,他本来就没想祁白露回答,只想试试他的反应,结果从反应来看好像是没有。
彭依依道:“说点别的吧。”
“依依姐”毕竟是前辈,蔡桐越也觉得有点失言了,讪讪地转移了话题。祁白露心想,蔡桐越不见得多么坏,他只是有一点没脑子……祁白露把脸转向一旁,一边继续吃一边看旁边有没有人听到他们方才说的话,目光扫了一圈,正要收回来,看到了门口那里有人往这边走。
关成珠的脸他是认识的,或者说不认识关成珠的脸的人并不多,毕竟辨识度很高,在人群中艳光四射,一眼就看得到,但祁白露先看到的不是她,而是她旁边的阮秋季。
隔着法式落地长窗,外面的盆栽植株的绿变得有些抽象,连带着玻璃上移动的人也像一幅画。阮秋季穿西装,关成珠穿一条宝石蓝的低胸露背裙,因为外面冷,肩膀上多披了一条流苏披肩,他们两个人一碰面,关成珠就跟他拥抱了一下,阮秋季微微低头,随意地吻了下她的脸,然后关成珠一边说话一边引着阮秋季往里走。
在关成珠的披肩就要滑下去时,阮秋季的手扶住她的肩膀,关成珠便将披肩拽上去,顺便撩了下头发,这样的动作被她做出来就是风情万种,连祁白露都很承认她的美。不过片刻,阮秋季就要走到门口了,他朝一个方向漫不经心抬起眼睛,正好是祁白露的方向,祁白露立刻不着痕迹地将脸转向另一旁,叉起手里的一块布丁。
布丁吃在嘴里没什么滋味……但纯粹是被吓的,因为祁白露一转头就看到了郑昆玉。郑昆玉站在两个男人旁边,慢慢放下手里捏着的香槟酒杯,目光幽深。祁白露的心里七上八下,正在猜他到底有没有看到,郑昆玉把视线渐渐转到了阮秋季身上,没有再看祁白露一眼。
祁白露跑了,赶在郑昆玉把他叫过去,以及阮秋季看到他之前。准确的说,就在他们两个即将穿过人群碰头的时候,祁白露很果断地站起来,跟旁边的彭依依说自己先离开一下,然后扭头往身后的方向走。按郑昆玉的脾气肯定会把他拎过去处刑,他才不想在这种时候凑热闹。
路上偶尔会碰到不少人,祁白露走几步停下来欣赏墙上的画,作出一副认真的神情,这样可以避免一些无谓的搭讪。关成珠似乎有收藏爱好,豪宅里到处是各种名贵的画作,这点倒是跟郑昆玉有一点像,那些画祁白露都看不太懂,但一看就并不便宜。
他一路走走停停,离开大客厅之后整个人自在了很多,中间还碰到了薛放,但薛放忙着跟人聊事情,他们只谈了几句。最后祁白露走到玻璃花房,看花房里摆着一套桌椅,这里又没有人来,便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拿出手机看他还没看完的一本犯罪小说。现在离派对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小说还剩下百分之十几的内容,祁白露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把它看完。
花房里的空气好极了,茶花开得肌肤赛雪、风姿绰约。阳光把他整个人晒得懒洋洋的,祁白露坐下就不想站起来。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里的阳光过于充盈,祁白露不得不把手支在桌子上,垂着头制造阴影盖住手机屏幕。
不远处的笑闹声很清晰地传过来,祁白露漫不经心地看了几页才慢慢看进去,一看就看了好一会儿。一个人沉浸在某件事里会很容易忽视周围的环境,所以就算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清晰有力,祁白露也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穿过了花房的玻璃门,正朝自己走过来,他还在专心致志地想谋杀案的主谋是谁。
那道身影悄悄地停在了祁白露的侧后方,似乎是看祁白露这么专心,一时不想打扰。祁白露剃了头发之后,脖颈的发根那里只剩下一点青茬,看起来倒很想让人伸手摸一摸。
祁白露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在屏幕上点着翻页,他看完一章之后轻轻地吁了口气,声音带了点不满,因为只剩下最后一章了,主谋竟然还没现身,这一声似乎惊动了他身后微俯着身的那个人,祁白露正想退出页面,一个声音冷不丁从头顶传来:“不看完吗?”
……
祁白露差点没叫出来,立时侧仰着脖颈回头,正对上了阮秋季漆黑的眼睛,两人的脸一时近在咫尺,祁白露过了两秒才想起往后撤,跟他拉开一点距离。阮秋季不紧不慢地站直身体,笑里带了点善意的捉弄,他将手里的酒杯放在圆桌上,坐在了祁白露隔壁的那张椅子里。
祁白露惊魂未定,刚才阮秋季的那一声,就跟书里那个还没出场的杀人犯往他脖子里吹了一口气似的。阮秋季看他吓得睁圆了眼睛,受惊的兔子一样,不禁笑道:“我一直在等你什么时候发现我。”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多久。”
祁白露半信半疑,收起手机回忆,但一点结果都没有,于是心想,你做什么投资,还不如转行开一家鬼屋,全国的NPC都没有你敬业。
阮秋季看他眼神闪烁,问道:“真的吓到你了?”
祁白露在心里点头,嘴上还是说:“没有。”
“看的小说吗?”
祁白露报了个书名,阮秋季似乎对书有点兴趣,接着问他前面的剧情是什么。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两个多月的事了,在那次见面中,阮秋季说喜欢他,却被祁白露拒绝了。按理说,他们两个都得有点避嫌的意识才对,但之前的事似乎没怎么让他们产生隔阂,阮秋季还是一如既往地待他。
听完复述后,阮秋季问他觉得凶手是谁,祁白露说或许主谋是女主的情人,阮秋季点点头,也赞同他的意见,道:“不过我不赞同你说的他们只是相互利用。”
“你觉得他们相爱吗?”
“如果只是利用,整个故事还不足以接近谋杀和死亡。”
“但他对她这么坏,他欺骗她,甚至想要牺牲她。”
“他也为了她去杀人,去死。爱情不只有好的那一面,有美丽也有丑恶,还有各种各样的阴影,但爱还是爱。”
“这是你的爱情观吗?”
“坦白说,是。”
“这样的爱有些可怕,到了最后他们一直在相互折磨,他们都很痛苦,却没办法结束。”
“你同情他们吗?”
“没有特别同情,但看了会觉得难过。”
“现实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事情,虽然现实里的人看上去更理智一些,有时人类做出的恶事比小说还要更戏剧化。”
祁白露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似乎暂时没有想说的,阮秋季也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接着问道:“那你呢?”
“什么?”
“你会被伤害你的人吸引吗?”
祁白露怔了一下,好一会儿都紧闭着嘴唇,他的心里也一片茫然,仿佛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回避想这个问题,半晌后才含糊不清地回道:“我不知道。”
阮秋季不以为意道:“有的时候人就是甘愿低贱——”
祁白露觉得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听起来像在骂他,骂他离不开郑昆玉……看阮秋季那副淡然的表情又不像骂他,但听起来又不是个好话。祁白露正胡乱想着,阮秋季低声道:“越是让自己痛苦的越放不开,越是求不到的越想要。不知道你和我谁更可怜一点?”
像一道闪电在黢黑的夜里闪过,祁白露说不清是哪个字狠狠在他心上剜了一刀,总之他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说不出话。他们盯着对方的眼睛,阮秋季的眼神不像是在求一个回答,而只是在单纯地搅乱祁白露的心。
他们隔着一张圆桌对视,因为方才的对话不自觉微倾着身体,看起来凑得很近。祁白露知道自己脸上肯定有挣扎和犹疑,过了片刻,他看到一直瞧着自己的阮秋季忽然敏锐地向后扭头。
紧接着有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近了,一个女声在身后门口道:“原来你躲到这里说悄悄话了,让我们好找。”
祁白露跟着回头,只见关成珠笑吟吟地立在郑昆玉旁边,朝自己投来对陌生人的那种好奇目光,她这话自然是对阮秋季说的。郑昆玉淡淡地瞥了祁白露一眼,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这次还被他抓个正着……浪漫的玻璃花房看起来的确适合约会。如果只用目光可以捏碎人的话,祁白露这就被他捏得七零八落了。
第45章 摸脸杀
看着关成珠和郑昆玉走到跟前,阮秋季靠在椅背上只笑了笑,关成珠打量着祁白露,一只手揪着披肩,一只手向祁白露伸过去,笑道:“你不用介绍自己,我敢肯定我知道你,小祁对吗?”
祁白露连忙站起来跟关成珠握了握手,道:“成珠姐,你好。”
“我记得你是昆玉的人,没记错吧?”
祁白露刚坐回去,挺直腰背的动作僵了一下,关成珠的表达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其实她的意思是“郑昆玉公司的人”,但心里有鬼的人就会一时想到那上面去。
好巧不巧的是,在场的人,除了一脸坦荡的关成珠,其他三个人心里都有鬼,于是花房的空气有那么几秒诡异的凝滞。
“对,郑总是我的老板。”
郑昆玉看了祁白露一眼,仿佛想让祁白露感受一下什么叫“老板的眼神”,祁白露垂着眼睛不给他示威的机会,很淡定地看着郑昆玉的皮鞋尖。
阮秋季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突然笑道:“找我做什么?”
关成珠这才突然想起正事,半开玩笑地问:“你有没有空给我拍东西?现在。”
“摄影师不在吗?我不跟他抢功劳。”
“你当然不一样。”
祁白露有些迷糊,听关成珠的意思,阮秋季还会拍东西?
阮秋季不动声色地笑:“怎么不让老郑给你拍?”
郑昆玉是广告行业出身,他会拍东西祁白露自然不觉得奇怪。
关成珠嗔了郑昆玉一眼,道:“他才不给我拍!他现在对我坏得很,我请他吃饭都推三阻四不肯出来。你说,今天我要是不请你,你是不是都把我的生日忘了?”
郑昆玉望着关成珠,随口道:“谁能忘了你?”
他的语气还好,但人怎么看都有点漫不经心,关成珠嫌郑昆玉的这副模样敷衍,故意板着脸道:“嘴上这么说,心里指不定在想谁呢,我看,可不敢劳烦你们的大驾,还是要靠自己。”
关成珠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旁的白茶花旁侍弄花枝,郑昆玉站在原地没动,阮秋季道:“怎么不叫助理给你拍VLOG,现在流行这个,自己拍也很有意思。”
“我刚才倒没想到,你这么一说——”
只听阮秋季跟关成珠你一言我一语说起VLOG的事情。祁白露没拍过VLOG,现在一些艺人团队很流行用这种方式进行宣传活动,程文辉也问过他要不要试试,但祁白露觉得VLOG这东西太暴露隐私和自我,让他没有安全感,所以暂时没有拍的打算。
郑昆玉走到一株茶花旁边,低头看着鲜妍雪白的花朵,随手揪下了一片花瓣,捏在手里掐弄,他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像是出于无聊做的。这片花瓣捻了一会儿,郑昆玉还想去揪第二片,关成珠偷空瞅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拉回来道:“养了这么久就被你这么作弄,何苦招惹它。”
祁白露看着他手里的花瓣,忽然想起了当初在三环那套公寓的事,其实在临湖别墅里也有这花,但他一直没怎么留意,这仿佛是郑昆玉最喜欢的花……
郑昆玉果然不动了,把花瓣扔回盆里,走到桌边仰头喝了一口手里的香槟,他就站在祁白露旁边,但并不看祁白露,阮秋季道:“这是茶花吗,开得很漂亮。”
祁白露看着那一小朵一小朵的白云似的秀洁的花,心中蓦然想起一句“惜春长怕花开早”,虽然现在还没到三月,但他的确强烈地感受到新的一年从春天开始了,衣服脱了穿,穿了脱,就像花谢了又开,春天总是适合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