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开始怀疑连隐是狗仔队的了。
连隐觉察到关实戒备的眼神,赶紧拍拍他肩膀,解释道:“别慌,我本来就认识你老板。”
“实际上,我这次来南城,就是为了找你老板来的。”连隐决定如实相告。
关实不懂,茫然地问:“你要找他做什么?他欠你钱了?”
连隐差点一口酒喷出来,摆摆手,否定:“不是,当然不是。是我有些事情做错了,他不想看到我,但是我想给他当面道歉,所以才追过来的。”
“对不起,虽然我这几天已经把你当做朋友了,但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关实道。
连隐掏出手机,找出和朗琢玉的聊天记录,坦然地放在了关实面前。
关实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就着连隐的手看了起来。
他看到连隐发了许多次发消息,说自己为之前的事感到抱歉,希望能够见他一面正式道歉。可基本每一次都被朗琢玉以“正在忙,没有时间和你见面”为由拒绝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连隐说:无论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一定要当面对你把事情说清楚。
消息发送的时间是三天前,却直到今天都没有得到朗琢玉的回复。
“这的确是你老板的微信吧?”
关实点点头,确实没有问题,微信号之类的都对的上。
“但是……”关实还有顾虑。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不需要你做很多事。只要能给我一个见到他的机会,我不会告诉他是你把我带过去的。而且我保证不会为你的工作添麻烦,我真的……只是想要一个见面的机会。”
连隐的表情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模糊不清,但即便如此,关实还是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歉意和愧疚。
“微信道过歉就够了,如果他不想见你,你何苦要一直贴上去。”关实最后弱弱地还想拒绝。
连隐叹息:“不行。我做的事情真的很过分,如果不见面正式道歉的话,我连自己心里的那一关都过不去。”
他顿了顿,思考片刻,无意识地将心里话说出口:“而且我想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见他一面。”
关实望着连隐不自觉透出伤心神色的侧颜,恍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没办法和眼前这位帅哥发生点什么了。
第二天上午,朗琢玉和小助理一同来到片场。
剧组包下了渔棉镇的几所民宅,将在这里拍摄很大一部分戏份。
朗琢玉就是过来监督工作的,偶尔需要他协调或者解读一下具体戏份,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闲着,或者在想自己下一本书怎么改。
小助理关实借口上厕所消失了一会儿,朗琢玉在看剧本,根本没注意到。
直到他伸手去桌上拿水杯,发现没水了,才想到要找小助理给自己添水。可一抬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老师,我来给你倒水吧。”
连隐逆着光,摊开手掌,示意朗琢玉把杯子递给自己。
“连隐?”朗琢玉非常惊讶,惊讶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他的问话,连隐垂下眸子,一副乖巧驯服的样子,像是个做错事的高中生,静静背着手等待挨批。
“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朗老师。”
连隐试探着抬起眼,偷看朗琢玉的反应,接着说:“你早就知道童桐是我女装扮的了,是不是?”
朗琢玉语气听不出情绪:“我不是傻子。”
然后朗琢玉重新坐回椅子上,打开电脑,冷冷地说:“我还在工作,不管你是怎么找来的,都先请离开吧,等以后有时间我会联系你的。”
“我不走。”连隐表面理直气壮,心里实则打鼓。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有空就联系你’,可我不知道你的有空到底是什么时候,我这次过来就是专门找你道歉的,所以我可以等,你今天一点点空闲时间总有的吧,我不会占用太多的。”
“不要闹,这里是工作的地方。”朗琢玉严厉道。
连隐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中央,小声道:“我不闹,我保证就等着,不打扰你。”
朗琢玉无奈,不想理他了,重新将注意力投放回工作中。
连隐拿起朗琢玉的水杯跑远,很快端着热水回来,另一只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张小马扎,放好,坐在朗琢玉身边,静静地撑着膝盖,看剧组热火朝天地工作。
期间关实过来看了看二人有没有吵架,见连隐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和自己老板相安无事,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定睛一看,老板的水杯居然还是满的,不知道是谁给他添的。
朗琢玉坐在那里专心改了一个小时的本子,保存完文档,转头一看,连隐居然撑着下巴,用一个十足别扭的姿势闭上了眼。
“连隐。”朗琢玉叫他一声。
连隐头一点,转醒过来,眼神还懵懵的,魂飞天外地叫了声:“朗老师。”
见状,朗琢玉叹了口气,四处看了看剧组其他人,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便对连隐说:“跟我过来吧。”
连隐还没醒过神,恍恍惚惚地跟着朗琢玉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到地方之后,朗琢玉看了下腕表,似乎是很不耐烦,问:“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
连隐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而后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朗琢玉,语气郑重道:
“朗老师,对不起骗了你,我知道自己做的事很过分,所以不求你的原谅,但是我还是想要当面和你道歉。”
“扮成女人和你相亲不是我的主意,是童桐本人,她不愿意相亲,但是父母催得很紧,她想要借口相亲失败后感情受挫来暂时躲避下一次相亲。所以才雇我扮成女人去劝退相亲对象。直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才知道对方居然是你。”
连隐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一转:“当然这件事最主要还是怪我,是我自己想要赚这笔钱,才答应了童姐这件事。对不起,我知道任何一个人被这么欺骗之后都会很生气。”
“我当时知道相亲对象是你之后其实是想过和童姐说放弃的,可这种事情一开始了就很难结束。一个谎言一旦说出口,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后来我就想着要赶紧把事情完成,这样也能将伤害降到最低,但是没有考虑过,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错的。”
“我说再多其实都不能够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就,对不起。”
话音落下,连隐朝着朗琢玉深深鞠了一躬。
朗琢玉面色如常,似乎不为所动,他淡淡问:“说完了吗?”
“说完了。”连隐像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的中学生,老老实实回答。
朗琢玉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他轻度近视,在工作的时候会戴眼镜。
“连隐,你知道在这件事中最让我失望的是什么吗?”
连隐茫然,睁大眼睛看过去,写满了茫然。
“是你对待感情的随意。”朗琢玉将眼镜收起来,语气严肃,“我不知道对于你们年轻人来说,感情到底意味着什么。似乎喜欢是可以放在嘴上随便说说的,甚至感情这种事都可以用来当做赚钱的工具。就算这件事对面不是我,换成别的人,难道就能被你这样欺骗吗?”
“我……”连隐心中升起一股惶恐,他的确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若对方不是朗琢玉,是不是如今的自己连个悔过的心思都没有?说不定此时还沉浸在终于把事情完成后的畅然之中。
朗琢玉从连隐的表情中读懂了,这小孩完全没有想过这个,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你不能用谎言去骗取另外一个人的感情,这是不道德的。就算不是我,换成任何一个人,你做的事情都是错的。可能只是因为是我,我曾是你的老师,你才有这么强的负罪感。”
“不是的……”连隐下意识想反驳,但是话说到一半沉默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若是换了别的人,同样的情况之下,他到底会做出什么反应,是不是会如朗琢玉所说的那样,会毫无负罪感地欺骗玩弄他人的感情。
“你走吧,你的道歉我收到了。”朗琢玉说完,转身离开。
连隐愣愣地留在原地。
第30章 想到你就笑,嘻:)
朗琢玉走出几步,却忽然被冲到自己前面的连隐拦住去路。
这里远离拍摄地,周围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人,所以连隐才能放心地把人拦住,说:“我知道错了。虽然我之前不知道,但是你现在说了我就知道错了。”
“我知道口说无凭,就算我说自己知道错了,一定会改,你也不一定会相信我。但是朗老师,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来证明一下我能改?”
连隐恳切地望过去,眼神诚挚。
朗琢玉一顿,不自觉地后撤半步,强自冷淡道:“你知道错了又怎样。我说了你的道歉我收到了,难道还要我一定得原谅你吗?”
“不可以吗?”连隐眨眨眼,弱弱地试探道,“原谅我,不可以吗?”
朗琢玉差点被他气笑了:“你自己刚刚才说了,不求我的原谅。”
“但是道歉的话总是存着一点可以被原谅的期待在的嘛……”连隐小声说。
朗琢玉躲开连隐直接又坦诚的目光,低声说:“没有原谅你。”
连隐肩膀立即垮下来,明显非常泄气。
朗琢玉说完那句话,抬步擦着连隐的身边走过。连隐等他走到前面后,落在朗琢玉身后两步的地方慢慢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渔棉镇的石板路上,一只小橘猫从连隐身前窜出来,跑开。
“你什么时候来的?”走在前面的朗琢玉忽然问起。
连隐眼睛一亮,赶紧乖乖回答:“我跟着你同一天到的。”
朗琢玉沉默片刻,似乎没想到连隐已经来这里这么多天了。而后他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行程的。”
“呃、我去问了刘导。”连隐有些心虚地挠挠脸颊,“——女装。但是我保证这只是出于特殊原因,因为我真的没办法了,找不到你,才女装去找刘导的。我以后不会了。”
“……别这么紧张,我又没怪你。”朗琢玉无奈。
沉默了十几秒,朗琢玉又问:“你现在住在哪?”
“一间民宿。”
“什么时候回去,我记得你还在实习。”
连隐不太好意思地说:“明天。我只请了五天假,这是我能拿到最长的假期了。所以要是今天还见不到你的话,我这次就要无功而返了。”
朗琢玉背对着连隐走在前面,所以连隐没看见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是谁带你到剧组里来的?”
连隐一愣,小声道:“秘密,一个贵人。”
朗琢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没再问下去。
两人走着走着就回到了拍摄场地,朗琢玉被刘大伟叫了去商量事情,连隐就找到自己的小马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坐了下来。
关实偷偷跑到他面前,来问:“老板有没有问是谁带你进来的,你怎么说的?”
连隐冲他爽朗一笑:“放心,我一个字都没说。”
小助理这才放下心来,他跟连隐又说了两句,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要是被朗琢玉看到他俩说话说得开心,恐怕马上就能知道是自己把连隐带进来的。
虽然,看现在这个情况,就算老板知道是自己干的,也不一定会怪罪罢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朗琢玉被剧组的人叫去协商一些事情的时候,连隐就安静地坐在小马扎上发呆。朗琢玉闲下来的时候连隐便想办法和他搭话,而朗琢玉除了问过连隐两句:要不要喝水之外,都绷着不常回复他
二人没什么交流,似乎是有个人还在冷战的阴云中负隅顽抗。
连隐对这种情况没有怨言,事情的发展已经比他预想的好很多了,他还以为自己又会被朗琢玉拒之门外,然后可怜兮兮地卷铺盖走人。
他坐在一旁,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支着下颔,嘴角带笑地看着不远处的朗琢玉。五月还算和煦的暖阳正巧打在朗琢玉的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
朗老师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又心软的人。
不不,好像不是,以前高中的时候,就数语文作业最多了。
那他就是一般心软,但是很温柔。
时间悄然流逝,朗琢玉今天在剧组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便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他要走,连隐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此地的理由,跟着也要离开。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明天回北城的时候也是。”临别时,朗琢玉叮嘱道。
连隐一一应下。
和朗琢玉在剧组外分开,连隐哼着歌走在古镇小道上。
“等等,连隐。”身后有人叫住他,是关实的声音。
“怎么了?”连隐停下脚步,等他追到自己面前。
关实很快追上来,抿了抿嘴,犹豫地问:“想了很久我还是想问,你和我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俩的关系,关系到关实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经受的诘问。
“师生。”连隐回答地很自然,“他以前是我的高中班主任,不过我毕业好久了,他也早就不当老师了。”
居然是正儿八经的师生?
关实惊讶了,他还以为连隐叫朗琢玉老师只是一种尊称。但是……
“你俩真不像师生。”关实喃喃道。
“嗯?什么?”连隐不解。
“没什么。”关实没再继续说,他拿不准两人到底是在闹什么,也不好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