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戏份就是我跟她吵架的了,现在我只看着她问:“哪怕是有去无回?”
她看了我一眼:“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嘴角微微的牵了下,也跟她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我的台词从现在开始就开始变了,变的冷漠,尽管我脸上的笑容没有变,经过这些天卢导的监督,我已经习惯笑了。可这笑容越灿烂,就越跟眼神合不上,就跟雪地上开出花来,一看就是假的。
所以我的姐姐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小弟,你没事吧?是不是累了?”
她想要用手在我额头上试下温度,但我微微后撤,避开了她的手,她的神色错愕,我的脸色也僵了下,片刻后我又笑出来了:“姐,我没事,我都多大的人了。”
我掩饰性的转开了头,看向了那座象征着死亡的雪山,那里是我的归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那是暮水城。
“好,停!”
导演喊了停,这一幕算是过了,周卿之拍了下我:“比前面演的好多了!非常自然了!”
我朝她笑了下,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本色出演?”
我微微僵了下,我的眼神有那么虚伪吗?
周卿之朝我眨了下眼:“我开玩笑的,别紧张。”
她进了车里,户外拍摄非常艰苦,这个天气比较冷。我在原地站着,没有回去,下一幕还有继续演,我不是周影后、江影帝,他们能够随时随地的入戏,但是我不行,所以如果看我找到感觉了,卢导就让我们最大限度的维持着。我旁边秦珏也在酝酿,我跟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惨淡。
周锐给我递过了羽绒服,我朝他道谢,他摆了下手,潇洒的转身了,他这几天已经目睹我的工作状况了,已经丝毫不新鲜了,时新跟在他后面,见缝插针似的把水杯递给我:“宸哥,你先喝口水,是姜红茶。”
我接过来喝了几口,没有放下,只握紧了看着对面的那座雪山,我还没有从刚才的场景里走出来。
我是本色出演这个角色,这个角色内心的复杂阴暗随着我的入戏一点点儿展开。我有时候都分不清我是在演我自己还是剧中那个人物。
所以被周卿之看出来我不能怪任何人,温景曾经担心过这个问题。
她怕我收不住。
我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只盯着前面那座日日看着无比熟悉的山,有个人说看山心情开阔,心胸宽广,我急需这样的精神力量。
我要让这个角色泾渭分明,前期越阴险,后期死神的漠然才不会成为纸片人,才不会被我演成面瘫,也才会凸显出他的冷酷无情。
拍完了晚上的决裂戏后,后面的戏份就多动作了。
感情线其实是这里面的一小部分,这部剧最大的看点儿是悬疑加打斗,动作戏非常多,这也是最难拍的。
每一个场景都需要拍好几条,我已经分不清我蹲坐在地上多少次了,周锐刚开始还会上来接我一下,后面就抱着胳膊在一边看,我都怀疑他在心里偷笑,笑我们这些花架子。
武术指导站在他旁边,跟他手脚比划的讨论,如果不是卢导不用替身,我觉得武术指导都想让周锐直接上了。
我搓了手,哈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准备一会儿上威亚。
太冷了,我觉得手都要冻僵了,幸好这一部分是室内拍摄的,场景搭建在庙宇里,还不算难拍,就是耗时非常长,因为一个场景打好了,灯光打好后,最好能一次性拍完。
在卢导高要求下,这天收工也是半夜了。
秦珏在我隔壁,他在我要进屋时喊住了我,跟我挥了下手里的剧本:“咱们两个明天有一场戏。”
哦,明天就是我作为小弟的杀青戏,秦珏痛恨将他封印的玉家人,我作为玉家的唯一后人就成了他的眼中钉,秦珏出棺后集中精力对付的是我,他想要杀了我。
我看了一眼秦珏,他不再是邪魅一笑的二少爷了,眼里有沧桑的无奈,他叹气道:“咱们两个要不过一下?为了明天不挨骂。”
我跟他是新人,在这些影帝影后及老戏骨面前,我们两个演的戏都比较愁人,我看了下手表,已经很晚了,秦珏啧了声:“不耽误你多长时间,咱们就捋一下。”
我请他进来了,我自己一个房间,秦珏环顾了下我的大床啧了声:“你自己一个人孤枕难眠不?”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你要是想来也可以。”
我也不想搞特殊,这里大多数人都是两个人一个房间,我才是男二号,但我就有特殊对待了,不是因为我多么厉害,而是没有人想跟我一个房间,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果然秦珏咳了声:“那算了,我怕你老公来找我啊。”
“谁?”我最近都没有联系霍寒川了,所以秦珏口中的‘老公’,我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谁。我竟然把他给忘了。
秦珏看着我不解的道:“怎么了?”
没怎么,我避开了秦珏探究的眼神,我想我刚才那一瞬间的脸色恐怕不好看,要不秦珏不会这么看我。
我还是没有从心底里接受霍寒川,我以为出来拍戏了,成了自由身了呢,所以是我刻意的把他给忘了。
但其实他始终都在,要不就不会介意了,我暗暗的吸了口气,我也觉得我自己有忘恩负义之嫌。
我深度厌恶我自己,但我虚荣又自私的个性却让我在外人面前依然演的很好,我把剧本拿起来跟他道:“没什么,对戏吧。”
我看向他的眼神又跟刚才一样了,剧中的人物就是这样的,因为知道他要死了,不死就不会进入暮水城,所以他看那条恶蛟的眼神是诡异的,是幸灾乐祸,又带着一丝临死前的解脱。
这是我对于这个人物的理解,他既想活着,也不想活,他是想要如普通人那样放肆的不用约束的活着,而不是在暮水城里跟活死人一样。
秦珏看我这么快入戏,也微顿了下,神情也变了,他手伸向了我的脖子,我没有躲,他看着我道:“玉家血脉传承者?哈哈,那好啊,我今日就用你的血解我的封印,让你也尝一下千百年被封印的滋味!”
我被他掐着脖子是说不出话的,这个地方只有表情,一个被掐的人什么表情?
跟吊死鬼一样,表情一定非常难看,如果要演好,偶像包袱必须丢掉。
我在秦珏背完台词后闭了一下眼,手缓缓抓上他的手臂,因为用力太大,青筋暴露,在即将窒息的瞬间,我猛的睁开了眼,且越睁越大,眼底血丝也一点点儿胀满,我在秦珏紧锁的瞳孔里看见了我的样子,那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鬼,死神的召唤。
秦珏掐着我脖子的手微微抖了下,他缓缓靠向我,他是一条蛟龙,初化成人,但还有着蛟龙的本性,他用他的鼻子在嗅一个猎物,我的身上有他厌恶又渴望的血,所以他在嗅了一会后张开了大口,在我脖子即将咬上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是卢导的声音:“肖宸,你还没睡吧”
门被推开了,秦珏没有关门,因为关了门就更加说不清了,我不是女演员,但我比女演员还要可怕,我是个同性恋。
所以门外的卢导跟副导演周锐,以及还有其他路过的工作人员看着屋里的我跟秦珏愣了下。
秦珏慌忙从我脖子间仰起头,待发现他还抓着我衣服领子,忙把我松开了。
卢导咳了声:“那个,你们……”
秦珏飞快的道:“我是来找肖宸对戏的!”
他看着我,希望我也能赶紧说句话,我也点了下头:“是的。”
但我觉得门外的那几个人没有相信的。他们的眼神在我跟秦珏之间游移,秦珏现在就算是有无数张口都说不清了,他无奈的抓了下头:“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这话还不如不说呢,我看着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周锐缓缓的叹了口气,我这些日子没有怎么联系霍寒川的一大部分原因,就是知道周锐在,他会报告一下我的行踪,我这边没有什么好跟他特殊报备的就没有打扰他。
我看着卢导先打破了沉默问:“卢导你找我有事吗?”
卢导咳了声:“对,我有点儿事想要跟你说一声。”
秦珏这会儿终于找到理由了:“那导演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卢导是来找我谈制片人督查的事,每部电影拍摄期间都是有制片人监管督查的,霍寒川既然注资,也算是这部电影的出品人之一,卢导是想让我问问他有没有要来片场看看的必要,叫探班。
当然这是副导演的想法,副导演是个卢导的妻子,姓陈,我们都叫她陈导。卢导只负责拍戏,所以那些琐碎的人情事都有她来做。
她想的就比较周全,或者叫委婉,因为霍寒川投资之后再也没有动静了,对于这样一个痛快的不问结果的投资人,她也没有忘记问问。
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讲,霍寒川没有联系他们,他同样也没有联系我。所以就更别说他会来探班的事。
所以我只能告诉副导演我一会儿问问他,看他个人意愿。
陈导看了我一眼笑道:“好的,没关系,如果霍先生忙等我们回去了再跟他汇报一声。”
送他们两个走,卢导在我关门前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跟他笑了下:“卢导,我刚才是在对戏,你明天就知道了。”我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不会跟别人闹绯闻的,不会给卢导添麻烦的。”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招惹霍寒川那个占有欲极强的人,来自讨苦吃。
卢导咳了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
陈导把他拉走了,跟我道:“没事,你早些休息。”
我睡觉前看了一下霍寒川的微信,除了我来的那一天跟他打过一个视频电话外,就寥寥几句问候语。这里信号不算太好,那个视频电话打的断断续续,于是很快就挂断了,再后面几天是霍寒川问了一下我几点休息,我看到的时候已经快后半夜了,我给他回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的太晚的原因,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给我发过别的消息了。
我们这个剧本已经拍了二十天了,这么多天没有联系过,我再跟他说投资、探班的事特别渣,有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嫌隙。
所以我拿着手机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发,我看着我床上的剧本,我曾想过要好好演,凭着我的演技让卢导多看一眼,让我自己拿着这个角色的,但其实我还不如秦珏。我成了男二号,增加了很多场戏,这最根本的原因是霍寒川的投资,不是因为我演的好。
我既然已经用了他的投资,我就不应该再多要求了,他那边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会很忙。
我就没有跟他说卢导的意思。
第二天的时候是拍一场大场景,蛟龙在地宫里大开杀戒的一幕,也是我死的那一幕。
秦珏演的比昨天还要好,他掐着我的脖子都用了些力道,是极力想要跟我撇清关系。我跟他完整的复制了一边昨天晚上众人看到时的场景。
这一次卢导都没有反对意见,保一条,在这个基础上又拍了一条。
秦珏的爆发力非常好,越演越有感觉,他的眼神并没有比我差,我是阴沉狠戾的目光,而他则是近乎癫狂的,威亚吊在空中并没有让他动作有所滞缓,掐着我脖子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都是干脆利落的。
玉和冷声道:“我玉家人封印的都是妖魔鬼鬼,若你是被封印的,自然是危害百姓,罪不可恕!”
她是我饰演的角色的姐姐,所以在我以一个凡人毫无抵抗的被他扼住喉咙后,她就用言语攻击恶蛟,使得恶蛟奋起攻击她。
秦珏听着她的话果然愤怒了,张口咬向我脖子的动作猛的变了,把我甩手一扔,附身冲向我姐姐。
这第二条也完美的过了。
从威亚上下来的时候,他才瞅了一眼我的脖子:“没事吧?我刚才求生欲强烈了些,你原谅我啊,我怕你家老公啊。”
我磨了下牙,朝他挥了下手,秦珏又道:“下一场戏,我还要打你,你再见谅下啊,”我朝他笑了下:“放心,我以后都会还回去的。”等我成了死神,得罪过我的人统统都没有好下场。
秦珏做了个害怕的动作:“你眼神好可怕!”
等妆补好后,我们两个又上了威亚,这一个场景就是我饰演的角色为他的姐姐挡那致命的一击了。
打斗场景有武术指导老师在,非常苛刻,我练的是拳击,而秦珏练的是跆拳道,尽管这样,这一场踢飞的戏码还是拍了七次后卢导才终于说可以了。
等这段拍完,我作为小弟的戏份就杀青了。
后面我就埋在了雪域山川,我在那个地方重生了。
等晚上收工的时候,陈导问我有没有问过霍寒川,我跟她说我给忘了,陈导看着我笑:“我就知道你忘了,所以我问了,霍先生说等他忙完就会来探班的。”
那恐怕就没有准确时间了,他不仅工作很忙,还得看孩子,当了父亲的人不容易,让他在家好好陪陪霍白泽吧。
不过我也不好跟陈导说我不愿意他来,只点了下头:“好的。”
顺其自然,过几天她就忘了。
第39章
第二天的时候下了雪, 我们白天拍了一点儿雪景,晚上就不能再拍了,就提前收工了。
大冷天的卢导请我们吃的火锅,吃完后剧组里的人就在周围逛街, 我们住的酒店附近是风景小镇, 有各种的民俗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