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出庭,那日许鸣谦作为自首方,只和自己的律师到场。
关于他文书上所述罪行,勾结军火,使用军火等,造成一系列重大影响,他供认不讳。
判决下来,死刑。
缓期三个月执行。
他的儿子判给了许鸣宇。
许鸣宇知道他哥哥的判决内容,选择了自己了断。
他砸碎了房间里的镜子,用镜片划破了大动脉,死在了恒信的公寓里。
那个他哥哥陪着他渡过了五日温暖且黑暗的地方。
临死之前,他还记得哥哥的叮嘱,让他抽叶惜的血,送去国外的研究所去。
可惜,他不想了,他累了。
他们的爱从来都见不得光。
他哥哥是他一切。
他的一切已经走了,他的心也凉了。
许鸣谦对此一无所知。
在查到他名下所有财产都是干净的时候,他将二十三亿的资金,以他弟弟的名义,一半捐给了世界动物保护协会,一半捐给了医学研究会。
导致判决书内容有变。
死刑缓期改成了无期徒刑。
他想给弟弟留个念想。
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可惜,许鸣宇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陆承衍拿着判决的结果,视线落到捐给动物保护协会的瞬间,觉得多么的讽刺。
可回到医院,想到许鸣宇用尖利的玻璃片自杀,满身是血的情景。
他久久平静不下来。
陆承衍对着眼前的病床发呆,耳边又回响着许言于的声音。
那孩子抓着他的裤腿,一声声哭着要爹爹的时候,他的心里像堵了块巨石。
谁都不是无辜的,但那个孩子的一切却是他一手造成的。
陆承衍心中酸涩,早已不是滋味。
接下的几天,他总是浑浑噩噩的安排了所有的事。
三行药品研讨会一结束,陆承衍就收购了华润,保证华润的正常运转。
许言于被他送去了最好的学校念书。
林圆圆也找过他一次。
陆承衍在医院的走廊上和她见了一面。
林圆圆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孕。
只是简单聊了几句。
临走时,林圆圆从他冷漠的态度中,知道陆承衍怪罪她。
她把头垂得很低,声音很轻很慢:“许鸣谦是孩子的爸爸,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说着哭了起来,“陆总,对不起。”
陆承衍抽出怀里丝帕,“都过去了。”
林圆圆接过纯白的丝帕,红着眼睛,看着他的腿,“谢谢陆总,对不起。”
“不要紧。”陆承衍语气一向平淡的道。
送走了林圆圆,陆承衍还往她的卡里汇了三十万,让她以后有困难可以向他说。
林圆圆发了很多信息过来,大多都是愧意和感谢。
陆承衍粗略扫了眼,就收起手机,按着轮椅,进了病房。
陆落知道他的腿伤了以后,也来看他。
见他天天坐着轮椅,都不好意思骂他,但忍不住还是会说他。
“陆承衍,你说你这是造了多少孽,得罪了多少仇家,腿给人家打折了,”陆落从凳子上站起来,拉着换药的医生,“医生,他这腿能不能好了?”
陆承衍看见她,总有一股无名火,侧过身,背对他们,“拎着你的牛奶回去。”
冯泽没见过他这个妹妹。
但看她说话,大概知道是他那个调皮的妹妹。
冯泽吓她,“好不了,下半身估计需要坐在轮椅上,你别气你哥了。”
陆落惊讶的瞪直双眼,瞬间眉毛鼻子皱成了一团,捶着床板哭,“哥,呜呜,你怎么就不行了,你让我怎么办啊,你这腿怎么断了……怎么不行了…”
陆承衍一阵头疼。
冯泽:“……”
“你不能死啊。”陆落哭得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床上,拉着医生的胳膊,“你救救我哥,他不能死,我们家有的是钱,你必须把他医好。”
冯泽被她扯着手臂直摇。
陆承衍揉了揉耳朵。
一个苹果滚到了陆落的脚边,她顺着苹果滚来的轨迹,看向门框处,“嫂子?”说着脸一拉,“我哥要死了。”
叶惜看着医生黑沉沉的脸,在移到陆承衍落寞的背影上。
他手中装苹果的袋子彻底砸到了地上。
沉闷闷地响了声。
苹果撒了一地。
叶惜无意识地眨了下眼,陆落的话刺激着他的耳膜。
陆承衍的病情恶化了?
他只能坐轮椅,永远起不来了。
更严重的是,他活不了多久了。
陆承衍会死的。
叶惜太阳穴好似钻进了东西,刺得他痛。
同时耳鸣片刻,他扶住门框,身子往下一滑,晕倒了过去。
“叶惜!”陆承衍喊了声,忙用右手撑着床面起来,左脚已经放到了地上。
准备跳着过去。
第56章 没事
陆承衍起身的动作被陆落按了回去,“躺着。”
她自己抱回叶惜,看着她哥占了大半个床面,“往里面挪点。”
陆承衍挪开身让出位置。
“医生,这是我嫂子,”陆落把叶惜放下,“你一起看看?”
陆承衍挨靠着叶惜,伸手握住他的手,还有外面的温度。
热乎乎的。
冯泽上前,扒开叶惜的眼皮。
那淡绿色的瞳孔无意识地滑动,瞳周轻微泛红。
又把了脉。
“气血不足,神经受了刺激,没什么大碍。”冯泽拉了个输液架过来,“可以输些葡萄糖氨基酸。”
冯泽又绕到陆承衍的一侧,“我上了药,你再过去。”
陆承衍身残志坚,用右手拉被子将叶惜盖好,才侧过身来。
“伤口好了很多,已经结痂了。”冯泽解开他的纱布,打着圈消毒,“但你伤的是骨头,依然不能用手。”
陆承衍又挪出腿,让冯泽处理腿上的伤口。
“啧,真特么妈疼,”陆落挤眉盯着伤口,“陆承衍,你疼不疼?”
陆承衍没理她,挪回叶惜身侧,怕他扎针疼,“不用给他输液,拿两管口服的葡萄糖来。”
“这样都没事吗?”陆落看着叶惜眼睛都闭了半天了。
陆承衍拿起冯泽出去时放在桌面的葡萄糖,食指压着叶惜的下唇,顺着牙关倒了下去。
叶惜的嘴角流下的葡萄液,眼看就要流到他的头发上。
“纸拿来。”陆承衍朝陆落伸手,“快点!”
陆落根本不会伺候人,抽了大把纸回来时,她哥已经用袖子擦干净了。
正黑着脸看着她。
陆承衍抬着黑漆漆的眼珠,指着门口,“立刻回去!”
陆落一把将纸塞他手里,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些,一并扔到他的身上。
“我还不乐意伺候你,臭毛病多。”那绿毛迎风飘扬,跑出了房间。
陆承衍差点病都气发,把纸揉成一团,甩进了垃圾桶里,才回头静静望着叶惜。
黑发盖住了额头。
最近没有修理毛发?
陆承衍指尖拨开额发,露出眉下细细的两条眉毛,用拇指抚了下叶惜的眉头。
叶惜慢慢皱起眉,眉头两个小小的鼓包。
陆承衍松回手,试探地叫了声,“醒了?”
叶惜没醒,皱着的眉头慢慢平了下去。
那薄薄的皮肤上,微凸的喉头滑动了下,咽下口中的葡糖糖。
陆承衍凑近一些,听见下咽的声音,又抬头看着叶惜,摸了下他耳边的头发。
其实他特别想见到叶惜。
但见面能说什么?
说自己很想他。
不见得叶惜想听这个。
他这一身是伤的模样,内心不想让叶惜知道,尽管他已经知道了。
室内恒温20℃。
陆承衍隔着T恤,捏了下叶惜的肩头,肩上有些发凉,将被子掖紧一些。
“一时醒不来,”冯泽让医护进来收拾地上的苹果,见他一直望着身侧眉目清秀的男生,道:“再过两天可以出院,回家好好养着,一个星期复查一次。”
陆承衍眼眸沉了沉,抬眼对冯泽道:“暂时住着。”
冯泽写完今天的医嘱,把签字笔卡进白大褂口袋上,“再加张病床?”
陆承衍大掌盖在叶惜的头顶,轻轻揉着,“和我睡。”
“正是恢复期,不能动着腿,”冯泽凝重的道:“你总不能想一直坐轮椅?”
见陆承衍拧着眉,他抬手打住妥协,“不能剧烈运动,单腿也不行。”
陆承衍点头,让他出去了,想和叶惜单独待着。
叶惜眼珠滚动两下,随即慢慢打开眼帘,陆承衍黑漆漆的眼眸落进他的眼里。
他抿了下甜甜的唇,“你……”
陆承衍迟疑一下,很快收敛了眼神流出的欢喜,“你来了?”
叶惜长睫快速眨动几下,随即被陆承衍身上浓浓的药水味刺激得想哭,“你还能活多久?”
陆承衍对扑着抱来的叶惜措手不及,左手不能动,右手举着,“老公没事。”
“你还在骗我。”叶惜的脑袋贴着他的胸膛摇了摇。
陆承衍拍拍他消瘦的后背,单手握住他的肩头,推后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老公真没事。”
叶惜心头酸酸涨涨的。
陆承衍的意思是不是他活不了多久了。
一波波涌上来的心酸,全都堵到了嗓子眼。
“我知道许鸣宇死了,他哥哥也坐牢了,也知道你在保护我。”叶惜坐直起来,认真地看着陆承衍,“你不要死好不好,是我错怪你了。”
陆承衍不知道说什么。
许家兄弟的事,确实让他很头痛。
叶惜又像以前一样认错了。
下次又会因为什么跟他反目成仇。
陆承衍一口气没叹出来,第一次,他不想让叶惜知道他一点都不生气,也已经原谅了他。
叶惜见他不说话,浓黑的眉宇间一片深沉,知道陆承衍这次真的要走了。
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对不起老公,我一开始想不通你为什么一直帮着他们,加上猫猫死了很多,我很难过。”
“你不要恨我好不好?你活下去好不好?”
陆承衍在他头顶叹着说,“既然你都知道,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叶惜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你说的没错,我的时间不多了。”陆承衍叹道。
还差两天就出院了。
“最近情绪不稳定,肺部感染,右腿瘫痪,左肩肩骨破裂。”
一字一句的,仿佛已经不在乎了。
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叶惜眼泪贴着他身边的病服,浸湿了胸膛。
陆承衍停了一会,又说了一句,“本来是可以救的…”
叶惜立刻抬头看着他,眼神像把他望穿,“真的吗?能救吗?”
肺部感染,是伤口恶化的征兆。
叶惜都明白,但像抓住希望一样的,选择相信陆承衍,“医生有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式?你有什么好办法?”
陆承衍右臂将他搂进怀里,平静的道:“没有,”下颌顶着他的肩头,“如果你早点来,估计能,我太想你了,所以没有好好配合医生,导致伤口才恶化了。”
说来说去。
叶惜听出都是他的原因。
他拽着陆承衍后背的衣衫,难受得心在抽痛,“对不起,老公我错了。”
他的鼻音浓重的抽了几下,才有勇气说下去。
“单潇潇说你去了国外,我不信,我跟着她跑到了这里,我来过医院,半夜才敢进来,怕你看见我。”
陆承衍拍着他的后背,“还有吗?”
“早上我趁你没醒,跑到了外面,等医生给你换了药我才走的。”叶惜老老实实的交底,“我们的家没了。”
“房子安排了重建,会和原来一模一样。”陆承衍平静地回答。
叶惜想着陆承衍都快没了,要房子有什么用,摇头道:“可是你回不去了。”
陆承衍习惯了忍耐,通常只说好的。
没想到装惨能有这好处。
那只好继续装了。
陆承衍手掌贴着叶惜精瘦的后背,摩挲着,“老公没事,没事的,只是腿断而以,能活一天都是福气。”
叶惜两个眼睛哭肿,长睫一眨,眼泪刷拉拉地滚下来,“老公。”
两人抱在一起,叶惜一声声地哭起来。
门外的两人听得真真切切。
单潇潇:“……”
单潇潇身侧陆承衍的母亲,“……”
黎漫看着和自己儿子抱在一起的小男生,哭得生离死别的,冲上去把他们拉开。
她看着叶惜,“是你害了我儿子!”
单潇潇一看,赶紧上去拉住她。
陆落这个蠢猪,一回去什么都说了。
现在陆家上下,都知道陆承衍没几天活头了。
黎漫来的路上遇到单潇潇。
刚被劝了很多好话,才勉强相信儿子没事。
一进医院,看那个男生都哭成了这样了,知道单潇潇是往好听的说。
黎漫从来没发大火,看见了迫害儿子的人,脸色狰狞,举起手就要落到男生白白净净的脸上。
那一巴掌落下去,直接打到了陆承衍的头上。
黎漫看清是谁,吓得赶快缩回手,“承衍!”
陆承衍脑袋挡在叶惜的身前,头发被扇得散开,“妈,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