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厢角落是一排皮质沙发,金主们自然明白她们是什么想法,于是顺水推舟,搂着人往后一倒,在小金丝雀半真半假的惊叫中,开始了今夜的寻欢作乐。
这些跟朵花似的小明星里,不少放到外面去,都还有些知名度,是时不时会在电视、街边的广告牌上出现的人。
“笃笃笃。”
门扉被叩响,服务生站在门口,引着季绥宁到包厢。
“呦,小季,你可总算来了。”
正围着桌子打台球的刘董直起身看过来,指了指茶几上还剩半瓶的洋酒,笑着说:“去,迟到的人自觉点,自罚三杯。”
刘董是个四五十岁,个头不高的中年男人。一米七出头的身量,却足有九十多公斤,是以看上去肥头大耳,肚腹便便。
虽然瞧着笑呵呵的,但他关氏那位股东,就是受关则钧的指意,负责牵头这场酒局。
季绥宁立在门口没动,笑盈盈地说:“自然的。”
沙发那头又有人发难:“我看不行,三杯不够,小季必须把半瓶都喝了。”
“哈哈,老李你还没醉死在温柔乡里啊。”
话音落下,响起一阵粘人的娇声软语,老李那边的小妖精,将人缠得愈发紧。
“我看老李是没醉,说的挺在理,小季什么酒量,半瓶对他来说算什么。小季,老哥话撂这里啊,你要是不喝,今天的事咱可就不谈了。”
近些日子,这票股东们联合起来挤兑季绥宁,明里暗里地给他穿小鞋,干扰他做事。
明明负责安保跟山庄日常运营的,是执行CEO的事,完全不归他负责。
但当天,他为了尽快扭转舆论劣势,的确越过CEO的权限,插手了很多山庄内部的事物。包括私自将视频发出去。
对于以隐秘为第一优先的度假区,放视频这个事可大可小,尤其季绥宁还有参股。
但当有人想找你麻烦时,哪怕是在路边掉了一粒米,也会被揪住不放。
事后在股东大会,包厢里的这几尊大佛就开始阴阳怪气,说会被外人钻空子,就是因为山庄行政组织架构过于松散。
然后抓着季绥宁没有走流程的越权行为说事,什么因为搞特权,才会让中下层隐私意识浅薄,罪名都往季绥宁身上按,接着就是没完没了的质询。
季绥宁当时都气笑了,那是普通的外人吗,那是关则擎,关家的人!
他的人能进来,指不定还是在场哪位,睁只眼闭只眼后的成果——他就不信,关则钧的行踪那么容易走漏。
但季绥宁很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光在这上面辩解是无用的,一种治标不治本的行为。
本质还是要把关则钧解决。
“什么事啊?”嘈杂的氛围里,少年人清越的声音像是一条涓涓溪流,洗涤了屋内的乌烟瘴气。
可这股溪流接下来的话,却并没有像他低柔的声线般动听了。
少年轻描淡写地说:“不喝酒就不能谈,我看也不是多重要。”
等人从季绥宁身后走出,包厢内一下就消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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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意浓的模样,在座各位不可能不认识。
让他们意外的是,远在天边、几乎可以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乔家小少爷,此时此刻,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刘董脸色立刻变了,端着张笑容可掬的脸走过来,朝乔意浓伸出手。
“原来是乔家的小公子,幸会幸会,我是刘远山,您十五岁生日宴时,我曾有幸造访过您家。还要麻烦您,替我向乔先生和盛夫人问好。”
乔意浓扫了眼他的手,没有回握,任由对方右掌尴尬地在半空停了会儿,装作什么没发生似的收回去。
他扫视一圈屋内,沙发那边玩乐的人早起来了,见老刘吃瘪,踟蹰地看着这里,一时不敢妄动。
乔意浓目光在那几个低着头,不敢让他看脸的小明星身上逗留片刻,边摸手机,边煞有介事地说:
“叔叔,你们这样是不对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怎么可以聚众淫|乱?我还是先报个警,帮大家再回忆回忆咱们小学学的思想品德吧。”
季绥宁没忍住,噗的笑了声。
那些三线小明星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她们来就是做单皮肉买卖,要真留下案底,不就等着被对家扒出来爆黑料吗。
到时别说更进一步了,光速糊到不知哪个角落里。
刘远山也急了,连忙来按小祖宗的手,又被季绥宁伸胳膊挡开。
“哈哈,小乔不要误会,大家闹着玩呢。这些都是叔叔们的朋友,做游戏嘛,就放开了点。”刘远山干笑着解释。
乔意浓长长的“哦——”了声,紧接着话锋一转,道:“那看来大家还挺有时间的。”
刘远山本能的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乔意浓加重语气,咄咄逼人:“看在季哥的面上,我才没有过于追究山庄方面的失职,但现在看来——”
他们只是一群鬣狗,觉得有利可图,才会来狐假虎威。
他们心里眼里馋的,就是季绥宁在山庄的股份红利。
乔意浓自然不会对贪欲的野兽客气。他越过刘远山,走到台球桌前,随手捡起一个台球往上抛了抛,又伸手接住。
“我看你们今天也不用谈别的了,就谈谈我是怎么在你们山庄被绑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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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满座寂静。
那些不慎听到八卦的小明星,先是震惊于乔意浓这段时间竟然被绑票过,完全看不出来。
紧接着,她们又开始感到不安,自己会不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雪藏啊?
见乔意浓对着门口的方向,朝她们摆了下手,登时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她们原本的金主个个正襟危坐,不敢阻止。
包括刘远山在内的所有股东,内心皆震动不已。
不是说乔家的独生子性格天真,且容易感情用事,完全不适合继承家业吗?
怎么和他在电视上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啊?!
……合着也是表里不一?
“怎么没人说话?”乔意浓目光锁定先头刁难季绥宁的那位老李,道:“你刚刚那么会讲,不如你来讲。”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姓李的中年男人愣了下,嘴巴张张合合,吐不出半个字来。
不远处,站在原地的季绥宁微微睁大眼,露出流露出些许诧异。
此时的乔意浓,身上的气势和平常截然不同,压制住了整个场面。
如果说曾经的他是含苞的花蕾,有着将开未开的稚嫩,那么现在,他就是完全盛放的。
不知收敛、极尽妍态。
而就像玫瑰藏着刺,再娇艳的花也有锋芒。
乔意浓把玩着手里的台球,眼尾一撩,斜斜看过来:“怎么,哑巴了?”
老李连忙道:“没有,小公子的事我们也在追责,想尽快给您这边一个交代……”
乔意浓反问:“所以你们追责到最后,就是把救了我的人推出来,没完没了的刁难?”
刘远山连忙解释:“不、没有,您误会了,我们是……”
“好了,不用再说了。”
乔意浓抬手打断他,小脸跟结了冰似的:“你们单知道你们身后有人,难道他身后就没人了吗?”
他把球扔进桌角的绳兜里,语气平直地叙述着一个事实:“他是我经纪人,还是我的朋友,你们动他,就是在打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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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俱乐部出来的时候,乔意浓猛吸了口新鲜空气,回头朝季绥宁抱怨:“里面烟味怎么这么大呀,亏你以前待得住,这外面PM2.5超标的空气质量,都比包厢里能活人。”
季绥宁摸摸他脑袋,笑着说:“辛苦了辛苦了,我们小乔今晚大杀四方,我甘拜下风。”
乔意浓来前,完全不知道他们今天要最终谈判的事,季绥宁也没跟他说过。
原本他都做好了割让部分利益,来换取后方稳定的准备,结果被乔意浓这一搅合,反倒一文钱不用掏,股权也不用转让了。
“只是暂时的。”少年听了赞美,倒是很清醒:“他们现在被我吓住了,等给他们想出应对策略的时间,还是会卷土重来的。毕竟有关则钧站在他们身后。”
季绥宁:“嗯,等资金调齐,我们就动手。”
乔意浓:“多少钱,我出。”
季绥宁:“你??”
乔意浓奇怪地看他一眼:“干什么,我每个月都有零花钱啊。”
乔家宠儿子宠成那样,怎么可能在钱财上亏待他?
只是乔意浓从小到大,也没像其他富二代一样,养成对某样东西挥霍成性的癖好,买的奢侈品还不如专业书、练习册多。
再加上就算他自己不买,吃穿用度也会有人替他准备,平常根本用不到什么钱,他甚至连男人都爱的豪车都兴趣寥寥,觉得有辆代步就行。
要不是被控制那两年花钱如流水,他的小金库还能更丰满。
但即便如此,现在他名下的财产,也相当可观。
季绥宁听到大概的数目,很是沉默了下,然后说:“那联系小林,计划可以提前了。”
乔意浓沉默了下,不说话。
季绥宁立即意识到,两人间发生了什么。
甚至有可能,是林行知的心思暴露了。否则以乔意浓感情方面的迟钝,到现在估计都觉得,对方帮他是因为对方善良。
他试探地问:“你俩怎么了,闹矛盾了?”
紧接着,又十分得寸进尺地补了句:“如果是为我的事,那我是不是可以庆祝下?”
乔意浓没好气地扫他一眼:“你心态倒是不错。”
季绥宁笑眯眯说:“那不还是你给的机会。”
乔意浓叹了口气。
时至深夜,天有些凉了。
“原本我不想分你的心,想等事情了结,再和你说的。但现在看来,或许这也不是一个好决定。”
他转身,目光直视季绥宁的眼睛,郑重地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此前我从未把你当做那方面的对象考虑过,所以,我对你也没有那方面的喜欢。”
季绥宁眼神黯淡了下,但依旧笑着道:“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讲。”
“但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所以我无法坦然受之。接下来的事,我希望你和他,都不要再瞒着我。”
乔意浓顿了顿,道:“等合同的事了结,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觉得再做我的经纪人是一种负担,我也会支持你的选择,并祝福你在不久的未来,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季绥宁怔了怔,喟然道:“你打算的倒挺多。”
“我说过的,我们是朋友。”乔意浓微微笑起来,此时的他看上去,又有了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像溪流般清澈的少年气。
“不管你以后认不认了,在我心里,我也会一直把你当朋友。”他浅色的瞳孔一眼便可望到底,是坦诚而明亮的。也正因为是如此干净,反倒教所有情绪无所遁形。
包括他自己的,也包括别人的。
季绥宁把外套披在乔意浓身上,拎着两边的衣襟,朝里拢了拢。“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但有件事也需要告诉你。”
“我可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快夸夸我们支棱起来的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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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茶艺大师
当天晚上,?季绥宁亲自开车,送乔意浓回影视城外的酒店。
两人找到林行知,关上门来谈了两个多小时,?结束已经一点多了。
最近几天熬夜熬得乔意浓十分抑郁,忧心忡忡说自己会不会猝死。
季绥宁听了,?就开他玩笑:“猝不猝死不清楚,但你可能会秃头。”
乔意浓摸了摸自己柔顺茂密的秀发,?呸了口:“要秃也是你先秃,?前天通宵到早上九点才睡的人没资格说我。”
季绥宁无辜摊手:“你不来我还能多睡会儿。”
林行知语气淡淡,插进来打断他们的闲聊,?“你晚上准备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问题。
总不能教季绥宁大半夜的,再开一个多小时车回去。
但这家酒店,?因为是影视城方圆几十里内条件最好的地方,?来的大小明星剧组,?都扎堆想往这里挤。
如此情况下,?预约都未必有房,?更何况季绥宁这种大半夜临时来的。
乔意浓因为他爸的‘份子钱’,在剧组的硬件设施方面,?待遇最好。他的套房里,?倒还有一间次卧可以住人。
但林行知会让他俩共处一室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主动提出:“住我这吧。”
季绥宁也没说什么,?反正有林行知在,无论他想干什么,都能被搅黄了。
也不知道这俩晚上在乔意浓回房睡觉后,?又发生了什么,?隔天乔意浓出门看到他俩的脸色,内心忍不住哇了声。
林行知、季绥宁一个直挺挺站着,一个双手抱胸斜靠在门边。彼此都不给对方一个眼神,?且都还没拾缀整齐。
季绥宁穿着浴袍,领口半开着,林行知是上下件的睡衣,发梢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