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虽然看起来平静,实在是最提心吊胆的三天。
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但是就是太冷静了,才更加叫人害怕
"哥哥......"
"离我远一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伊地斯的声音冷如冰霜,他的眼神更是冷得可怕。弗雷德里克对亡国的王室一直很宽容,会留下足够的侍卫,而且都是宫中原来的旧人,并不是费厄王国派来监视的人员。
那些人当然向着伊地斯,他早已下令严禁特伦斯离开,要是没有德尼亚的协助,特伦斯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这样轻易离开的。
好你个特伦斯,你既然无情,休怪我不义。
伊地斯先冲到了费厄王国在王都的执政处,这是特伦斯最应该去的地方。虽然他自从上任之后,就没有去过。
"特伦斯,你给我滚出来。"
"住口,我们德卡赛斯公爵大人的名讳岂是你随便可以叫的?"那里的官员听得心惊胆战,急忙阻止伊地斯放肆。德卡赛斯公爵,位高权重,国内的官员都要尊称他一声大人,能够直呼其命的只有国王本人,这个人居然要他滚出来,真是不要命。
"我何止要叫他的名字,还要他的人。他是我的,不是你们的。他人呢?让他出来见我。"
"大人在上任时,确实到了本国境内,可是还没有到王都,就已经神秘失踪。我们一直竭力寻找,以因为君主十分担心他的安危。"
"神秘失踪,他才不会失踪呢,他一定是直回费厄王国去了。特伦斯,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回到弗雷德里克身边吗?"想想也对,聪明如特伦斯怎么可能留在这里,等他上门来逮人。
伊地斯恨极,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他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发誓,特伦斯,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要让你回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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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香扑鼻,酒香四溢,身边的人儿更香,世上最甜最美的一朵茉莉花,他捧在手心上的挚爱,正为他殷勤斟酒。
美酒佳肴,婵娟为伴,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只是少了一个人。"弗雷德里克感叹,若是此刻有特伦斯那小子在,看他谈天说笑,出尽百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热闹呢。
"陛下,这是今天的甜品。"侍女卡罗尔揭开了精美的银盖,一大盘布丁散发着美味的诱惑。
君主顿觉眼前一亮,朗声笑道,"特伦斯,你这死小子还不给我马上滚出来,我判你欺君大罪。"虽然用了威胁的命令,国王的语气却很愉悦。这样色香味俱全的布丁就是特伦斯的拿手好戏呢,不是他,还会有谁?
"我好怕满门抄斩哦。"特伦斯现身,还不忘说笑。他多年前就已经父母双亡,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那种类型。
特伦斯脸上的微笑还没有收敛,已经跪下请罪,"微臣有负重则,没有赴任,就擅自回朝,实在罪该万死。"
"回来就好。"一个活生生,神采飞扬的特伦斯比什么都弥足珍贵,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君主什么都不想追究。
"德卡赛斯大人!" 卡罗尔惊喜地叫了一声。她原本是特伦斯的贴身侍女。弗雷德里克的挚爱茉莉公主来自阿拉伯,特伦斯便让会说阿拉伯语的她前去服侍,可是她心里却一直记挂着特伦斯。
"呦,是卡罗尔啊,好久不见,越来越苗条了,更加漂亮了哦!"
"大人,你还说别人,你自己都瘦成这样了。" 卡罗尔看着他心疼地说。没有人照顾饮食起居,果然是更加不行了。
"你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地居然给我破相了回来。"弗雷德里克看见他脸上的伤,心疼地责怪。
从小两人一起练剑,特伦斯的实力,他自然再清楚不过,虽然特伦斯没怎么和人交过手,但是一般的过招绝不至于伤到他面孔的。
"就是您老人家当初一道不可违抗的圣旨,绝情地把我发配边疆,推入火炕,到如今害得人家身心俱损。这可怎生是好,还不赶快赔来?"
"到底怎么了?"这道看起来已经不太明显的伤痕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传奇呢?
"遇到了凶悍的强盗,我寡不敌众。他们见我花容玉貌的,想想杀了可惜,干脆强行将我带回老窝,劫财劫色。小生我忍辱偷生,想着我的王如此英明神武,我自然死也要死在您身边了。所以,我苦苦等待,一逮着机会就赶快逃回来了。"
看他这样轻描淡写的,仿佛根本没有什么大事,即使当时惊险万分,现在特伦斯也是好好的,在自己身边谈笑风生。
可是君主自小清楚特伦斯大而化之的脾气,他一向遇事不惊(因为从小到大只有他的不按牌理出牌叫别人吃惊的份),坦然处之,那么这个他三句话就讲完的故事,恐怕还有下文呢。
"大人,你的伤......" 卡罗尔也很担心。
"没事的。"
"可是......"茉莉公主也发话了。
"你可真是对不起这张脸啊。"君主却调侃他。
"各位,各位,我觉得男生脸上有道疤,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不用这样惊动大家吧。
"别人是没有什么,可是你是国宝级人物,尤其是这一张美美的脸孔更是国库中所有的珍藏都比不上的。万一有什么敌国来犯,兵临城下的时候,只要把你推出去,不要说是女人们都魂不守舍的,恐怕就是男人也要心神荡漾。"弗雷德里克轻抚特伦斯脸上的伤口
"王啊,您在做什么?"特伦斯愣是半天都没有反映过来,他的王不仅在开他玩笑,而且还在变相吃他豆腐。
好了,他放弃,他放弃,他原来是嫌麻烦,懒得去调药清理脸上那道根本微不足道的小伤口
结果大家都忍不住好奇和惋惜,纷纷抓着他问这问那的,弄得他比麻烦还麻烦。
"这点小伤,上点药就可以摆平了。王啊,你还是尝尝看我做的布丁吧。"
"难得今天高兴,你也一起来喝几杯。"弗雷德里克平时一向不许特伦斯饮酒,今天真是皇恩大赦。
"我们穆斯林禁酒,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可好?"聪明伶俐的卡罗尔闻言,赶紧为茉莉公主自己倒了一杯茶。
"公主入乡随俗可好?不是说嫁鸡随鸡吗?"
"特伦斯,别难为她。"
"哎呀,护花使者发话了。那也好,其实我也不喝酒了。"
"怎么了?"弗雷德里克奇道,平时不让他喝,他都闹着要喝,今天准他喝了,他倒反而不喝了 。
"喝酒误事啊!来,卡罗尔,也给我倒杯茶。"
特伦斯笑了笑,端起茶杯,向弗雷德里克和茉莉公主致敬,"来先敬贤伉俪一杯,祝我王泽被天下,祝茉莉公主人比花娇。"
"祝德卡赛斯大人艳与天齐。"茉莉公主开特伦斯玩笑,也真是想不出还能祝特伦斯什么了。
弗雷德里克却正色道,"不喝也好,你呀,酒量差劲得一塌糊涂,酒品就更加不用说了。要是闹起来,可真够受得。"
"哥,你知不道人家最喜欢你了?"正说着特伦斯那令人头痛的酒品呢,特伦斯马上就扑到弗雷德里克怀里,来了个现场证明。
"你喝茶,也可以发酒疯啊?"弗雷德里克不满地瞪了特伦斯一眼。
"我一见你连酒都不用喝就醉了,那个不是什么,小别胜新婚啊......"
"还闹,我妻儿都在此。"
"什么呀,有了老婆孩子,就不要人家了,你这个负心薄幸的无情郎,想当初,我与你同床共枕......"
"茉莉,别听他胡说,他就是这副死相......
"都已经是当叔叔的人了,你也太胡闹了。"茉莉忍俊不禁。
"什么,王啊,你都有孩子了?"
"也不想你去一趟中东再回来,要花多长时间,而且你还失踪了那么久?我刚才说我妻儿都在,你耳朵长到哪里去了?"
"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闹王了,小宝贝叫什么啊?"
"还没有名字,我们特意等着你回来给他取名。快,抱小王子过来。"
"我吗?孤家寡人的,可没有经验。"
"你是没有孩子,可你有学识啊。"绝对是读书破万卷,而且博览百科,什么都看,"而且成家立业也是迟早的事情。"
"好可爱啊,肉嘟嘟的,好像小猪,"特伦斯抱过孩子,捏捏他的脸,"就叫小猪好了。"
"哪个国家的王子有叫这种名字的?"
"那就叫大卫吧,在希伯来语中是挚爱的意思。"而且在《圣经》中记载大卫可是一位强壮,聪明,俊美的英雄,同时他还是了不起的国王。这个名字实在是适合费厄王国的长王子,将来的王位继承人。
"真的好好玩啊!"特伦斯才正儿八经地给小王子取了名字,就又逗起小王子,玩的不亦乐乎。
茉莉不平,抢过了孩子,"要玩,不会自己去生一个来玩啊?"
"我恐怕是没有机会了。"特伦斯的眼睛里闪过忧虑。
弗雷德里克看见了,那只是一瞬间,但是因为特伦斯的绝世丽容一向只习惯性上演明媚笑颜,所以越发显得可疑,他是有心事吗?
特伦斯的心事,多新鲜的说法,那可是个天塌下来也能悠闲当成被子盖,然后继续蒙头大睡,而且保证香甜做梦的人,居然也会有心事吗?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吗?
"说起来,你自己也是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不赶快生儿育女来报效祖国呢?"前些年也没人急,毕竟特伦斯年纪还小,玩心又重,如今也该是时候了。
"小生真是家门不幸啊,遇人不淑,被人始乱终弃,一辈子要为某人做牛做马还不够。连我可怜的孩子们也逃不出魔爪,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注定要继续为奴为婢。"
"这是效忠陛下吧。"特伦斯的孩子,一想起来就是无限精灵可爱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特伦斯若是结婚得早,如今他的孩子也该有及膝高了。
"说得好听,可是我还是没有人要啊。"
"是大家要不起你吧。" 像什么话呢,精通拉丁文和阿拉伯语的公爵大人,懂得医药,水利,身手一流,厨艺超群......
活该娶不到老婆,实在太抢眼了,普通一点的女人,哪敢往他身边站。
要是真的嫁了这么一个夫君,岂不是要操碎了心?特伦斯样样都好,就是不懂得遮掩自己,好得那么明显,谁都想来抢,叫人怎么能够放心?他的妻子担心他一定多于关心他。
"你若真想结婚,多少人求之不得啊,以你的人品样貌,家世地位,本国佳丽,异国公主,那还不是他喜欢是谁就是谁?我都恨不得有个妹妹可以许给你。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美则美矣,有时却那么孩子脾气,心思一直在玩上,哪里有一点成家立室的意思?说不定,将来我还可以把女儿许配给你呢。"
"我到现在仍是单身一人,就是害怕让少女们最美好的梦想破灭啊,不像某些人已经享尽齐人之福!"要是比调侃的话,他的功力可比君主深厚得多。
不过特伦斯一向是百花从里过,片叶不沾身,这真是他的本事也是自持。
"他是赤子之心,难能可贵。"茉莉也帮特伦斯说话。
"哎,知道他的,说是他自己的问题,玩玩闹闹,不肯结婚,这不知道的 还真以为我这样留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君主深知特伦斯性子,所以一直袒护纵容。从小被特伦斯折腾得够呛,
可是也真是难以想象,要是没有了他,自己会如何长大,生活一定是更加无趣的,甚至是无望。
对弗雷德里克而言,过去如同一幅极端幽暗的画,蕴藏着死亡威胁的背景上显露出暗红的血腥色彩,惨烈决绝,那原本该是他最灿烂光明的金色梦想可是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被黑暗笼罩的幻影。
迷人,伤痛而又狰狞,他,曾经苦苦挣扎,却反而深深沉沦。
在遇到茉莉之前,特伦斯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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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人独立,那一抹寂寞的倩影,特伦斯不由得动容。"见过公主。"
"是德卡赛斯大人啊。" 玛格丽特公主回礼。
此时一群寒鸦掠过天际,玛格丽特公主看着天空叹息。"它是从茉莉公主那边飞来的。"语气是幽幽的,一双美目也早就微红了,眼中水光潋滟,只是不肯让泪落下,这真正是哀而不怨,反而让人分外怜惜。
特伦斯不由得心中轻叹:玉颜不及寒鸦色。
让美人坐愁红颜老,实在不该,只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爱不是死心塌地就有结局。承恩不在貌,爱情自然有着霸道的温柔,从来不讲道理。
在这金碧辉煌的同一屋檐下,只要某处有尽日君王看不足的喜剧,就必定有另一处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悲剧。
"大人,近日可好?"秋水凝盼,烟波无限愁。秀丽的眉目间仿佛有诉不完的衷情。
只是特伦斯知道自己不是她要等的人,这样的询问是礼貌吧,她心里真正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个人。
"好,非常好。大家都好着呢,公主无须担心。"特伦斯微微一笑,"我陪你喝几杯吧。"人家是舍命陪君子,他只好舍命陪佳人了,但愿一醉解千愁,怕只怕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来来来,不如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这是片繁华沙漠,每个人都苦闷,为什么你就可以那么快乐呢?德卡赛斯大人?"
"可能是我命比较好吧,我这么温柔美丽,可爱大方,上帝他老人家都忍不住要偏爱我。天生的富贵闲人一个。"
"不,其实大人也是很忙的,只是你自己总是有办法轻松起来。"
"是啊,我自己想要开心的时候总有办法开心起来的。"开不开心,其实和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并没有多大关系,唯心而已,全看你自己,只不过在某些人身边某些时候会更容易开心而已。
"多谢大人。"
美貌如玉,笑语如珠,这人真正是个妙人儿,神仙似人物,和他在一起就是能让你忘忧,无论你原本怎样心乱如麻。
但是这个人终究是不能陪她一辈子的吧,他走了之后一切还不是老样子。而且他又对谁都那么好。
晚晚玉阶空伫立,庭院深深深几许?明明不过门前一步地,为什么长是人千里?尝尽孤眠滋味,君主怎么会知道,他早就佳人在抱。
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为什么明明还是春天,看那些落花随风飞舞,柔弱无依,被肆意轻薄,感觉却像是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
月亮已经上来了,照着空荡荡的华美宫殿,连影子都感觉寒冷,风轻轻吹动罗幕。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帐?而真正应该来的人却已经是别处的入幕之宾,只有她还放不下,将往事思量着。
往事,他们之间竟然已经只剩下往事了吗?可是,往事只堪哀。当真是不堪回首月明中。
看景吧,晚春残景,倒叫人觉得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只怕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只好但愿那温馨和煦的人儿,最最美丽的人间四月天,春意常在吧。
她含着眼泪目送着已经远去的俊秀身影,默默祝福。他的脚步微微不稳,以他平日的身手敏捷,看来醉意已经十分明显。哎,这个人什么都好,近乎没有缺点,只是酒量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你又喝醉了,不是说不喝了吗?"突然有人扶住特伦斯,手臂强而有力。
"伊地斯?"特伦斯本能地叫出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