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件事背后的原因牧行方早晚也会知道,为了不扭曲事实,多生事端,喻以年直接便将最真实的情况说了出来:
“因为我课题研究做完了。”
言简意赅,语气也平平淡淡,像是在说一件最为普通的事情。
喻以年说完便闭上了嘴,没有去看牧行方对此的反应。甚至移开了视线,去打量周围人是否少了些,一丝一毫的注意都没放在牧行方身上。
随着喻以年的话音落地,原本微微有些期待的牧行方,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僵,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那句话像是一声惊雷,炸在他脑子里,令牧行方陡然间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白。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随之冷了下来,即使此时身处炎热的环境。
而话语背后的意思,更是让人如坠冰窟。
牧行方眼睛紧紧定在喻以年脸上,想找出一丝一毫他在说谎的痕迹。可是穷尽全力,他也只不过是看到了淡然。
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墨瞳里也全然不见先前浓烈的感情。似乎连唇边的那粒小痣,都泛着一丝冷漠的感觉。
比喻以年对他失望更令人难受的是,喻以年原来压根就不喜欢他。
此前所作的一切,竟都是为了一个研究课题。
自己只不过是他的研究对象。
牧行方心底浮上荒谬感,随之而来的是溢满整个胸腔的悲伤。
他抿着唇,原先明亮的眸光渐渐转为黯淡,却仍旧站在喻以年面前,丝毫不想离开。
打量完四周的喻以年回神看了牧行方一眼,见牧行方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便轻声说了一句“再见”,随即绕开他,径直往前走。
此时人散了点,周围很宽敞,喻以年走得很顺利。
只是将近中午,空气里到处浮动着一股被炙烤的气息,又热又闷,令人有些微的不舒服。
喻以年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小盒薄荷糖,倒出两粒含入口中。薄荷糖开始融化的那一刻,顿时,喻以年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只是,目光游离间,喻以年发现原本直愣愣站在原地不动的牧行方竟跟着自己走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边,自始至终不超过半米距离。
他脚步一停,跟在后面的牧行方也随之一停,动作出奇的相似,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
喻以年见此索性直接转过身,和牧行方面对面。
他朝牧行方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牧行方对上喻以年的视线,默默垂下了眸子,心间一团乱麻。他跟在喻以年身后也不过是出于一种本能,根本无法向喻以年做出一个回答。
两人之间沉默弥散开来。
喻以年目光凝在牧行方脸上,忽然觉得此刻的牧行方整个人似乎都黯淡了下来,一张俊脸上笼罩上一层失落。从正午时分最烈的太阳,转变为了傍晚时分抓住云端,倔强着不肯离开的落日。
喻以年眯了眯眸子。
视线顺着牧行方低垂的目光往下走,来到了自己手里的......
一盒薄荷糖?
他不禁歪了歪头。
喻以年试探着摇了摇自己手里的那一盒薄荷糖,问道:
“......要来两粒吗?”
话有些突兀,喻以年本以为牧行方不会搭理,可谁知自己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便像是重新启动开关,时间倒移,傍晚的夕阳沿着轨迹又回到了正上方,一双眼睛重新聚起光彩。
“要。”
喻以年默了默。
“那......把手给我?”
对方的手很快便伸了过来。
喻以年见此,也只好打开了薄荷糖,拉过牧行方的手,在他掌心里倒出来两颗。
手腕被喻以年拉着,对方的手心一部分覆在自己手背上。肌肤相贴,让牧行方又难过又开心,整个人陷入了矛盾的狂潮。
看着这样的喻以年,牧行方将那两粒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吃的薄荷糖含入口中。在薄荷糖渐渐融化的空当里,他眼见着喻以年逐渐走远,却再也找不到理由去挽留。
难过盖过了开心,让牧行方整个人都有些低迷。
他目光注视着喻以年身影消失,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仿佛是能觉察到他的心情,那两颗薄荷糖化开,牧行方的嘴里弥漫开一股甜味。
随之而来的是透彻心扉的凉意。
牧行方脚步一顿。
他忽然觉得,喻以年就像是这薄荷糖一样,初尝时很甜,甜得动人,甜得让人想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一股脑的给他。然而时间一长,他便露出了内里的真实,甜味中混杂着凉意,令人透心凉。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喻以年。
小薄荷糖一般的喻以年。
牧行方齿尖抵着那颗糖,发狠般想将其碾碎,可是最终,他还是舍不得,只是舌尖一点一点慢慢磨着,极为缱绻。
路过超市时,牧行方都快要走远了,却鬼使神差般地转回身子,脚步一迈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站在门口的牧行方手里拿着一盒,他从来不吃的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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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路上, 牧行方都在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喻以年不喜欢自己没关系的,拿自己做课题也没关系的, 只要他不讨厌自己,还愿意接受自己, 那么其他的都没有关系。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明白过来了, 自己终于弄清楚, 此前对喻以年一切不同寻常的关注, 都是因为自己喜欢他。
这就对了。
这样想着的牧行方,忽地回想起之前喻以年看着自己的眼神, 虽然温柔,虽然时时停驻,但是流于表面,内里不含一点热意,同对着别人时的并无二致。
自己在他眼底估计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牧行方的心情还是难以抑制地低落,眸光也垂了下来。
可是指尖摸着那盒薄荷糖,他又很快振奋起来。
不喜欢自己, 也不喜欢别人, 那这就说明, 自己还有很多机会。
足够令他追上去。
牧行方顿时觉得前途一片敞亮。
不知不觉间, 他又拿起了手机, 打开微信,找到那个相熟的名字, 指尖眷恋地在那一排消息上抚了抚,牧行方认真地发过去三个字:
【对不起。】
当牧行方还想再琢磨着说些什么时,最上面突然跳出了杜澜的一条消息, 他下意识点了过去。
页面随之一换。
【杜澜:我刚刚睡醒,你怎么没头没尾地发过来一句谢谢?】
牧行方看见这句话眉头皱了皱,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这是昨天晚上他搞明白自己对喻以年的心意时,感激下午杜澜的点拨,才给他发过去的。
牧行方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发送过去,屏幕上就突然跳出来杜澜发过来的微信通话。
他无法,便直接选择了接通。
“喂......”
“芳芳啊,我好像知道为啥了。”甫一接通,那头便传出了杜澜的声音,大概是刚刚睡醒,语气还懒洋洋的,只不过话里头含着一丝隐秘的兴奋。“你是不是想通了啊?”
牧行方顿了顿,“嗯”了一声。
杜澜更加兴奋,听声音,像是从床上直接翻身坐起来了一般。
“......喻以年?”
牧行方又“嗯”了一声。
光听对话,不了解事情原委的话,会让人觉得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只不过对话的两人彼此之间心里都清楚,亮堂得很。牧行方声音刚落,顿时,那边便传来一阵笑,声音都陡然加大了几分,颇有些幸灾乐祸。
“好家伙,被我猜对了吧,你果然栽他手里了,平时对人家爱答不理冷漠的一批,现在好了,人家不理你你又追上去了,高攀不起了!”
杜澜虽是开着玩笑,但事情的真实状况就是如此。字字落在牧行方心间,针尖一般,刺得他心脏一阵一阵的疼。牧行方心里一阵难过郁卒,但他又没有办法,只得屏声听着对面杜澜对自己不客气的奚落。
好久,那头的笑声终于渐渐消了下来,杜澜重新变得正经,慢慢问他: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牧行方不假思索:“把他重新追回来。”
杜澜深沉地“嗯”了一声,慢慢分析道:“......这有点难,你这属于追妻火葬场了,操作起来得费好大心思。”此话一出,让牧行方禁不住地屏住了呼吸,不过下一秒杜澜所说的话,又让他微微放松了下来。
“不过在理论上也很简单。”
“他此前对你的好,你需要加倍地还回去,把他始终放在你心里第一位,并对以前自己此前的态度进行深切的反思......”
杜澜向牧行方列举了好多例子,听得牧行方愈加专注,脚步都不由得放慢。周围坏境里因闷热而升腾起来的杂音,也被他尽数屏蔽掉,耳朵里只留下来杜澜的细致讲解。然而快要听到最后的时候,想起之前喻以年说过的话,牧行方皱了皱眉,觉得有点不对。
他打断了杜澜的长篇大论,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但是,他好像压根不喜欢我。”
“哦?怎么说?”
“他拿我做课题研究。”
话音落地,这方世界都静了静。
几秒后,从话筒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比此前声音还要大,传到牧行方耳朵里,让他莫名有一种被嘲笑的感觉,很想立刻把电话挂断。
但牧行方还是面无表情地一直听完了。
过了好久,将近五分钟,那头的笑声还一直断断续续的,像是被点了笑穴一般停不下来。直到牧行方额角青筋直跳,把手机挪远了些,忍不住想要挂断时,杜澜才冷静下来。
“......不是我说,兄弟,你这也太惨了。”
“这是我今年见过最好笑的事,真的。”
话音刚落,手机里又传来几声短促的笑声。牧行方回想起刚刚杜澜提出的见解,忍了忍,将自己耐心捏在手里,低声询问:
“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吗?放心大胆的追呗!”
“当然了,上面说得你要是也全都应用的话,效果简直加倍!”
杜澜的话犹如一针强心剂,让牧行方陡然之间升起无穷无尽的信心,好像那个人近在咫尺,自己只需要再努力一点,就可将他拥入怀中一般。
“......哎呀我走的怎么那么早呢,晚走一天我就能看见你的表情了,太亏了我......”
后面又是一阵没有营养的对他的打趣,牧行方面无表情地说了再见,然后直接挂掉。
他在心里又将那些东西捋了一遍,眸底渐渐染上亮光,像极了碎金般的太阳光落进去的模样。
与此同时,刚回到宿舍里的喻以年,一打开手机,便是某人的消息。
看着上面十分显眼的三个大字,喻以年不由得挑高了眉毛。
这是什么展开?
怎么还向自己道歉呢?
没头没尾的。
喻以年将手头上的东西放下,把听力耳机塞回抽屉里。
然而坐下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忽地浮现出刚刚在林荫道上,牧行方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边,还有对着自己时的表情,俊脸上拢着层失落。不知为何,让喻以年觉得他有点小可怜。
毕竟对方也算是耀眼的人,倒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难道是被自己打击到了?
鬼使神差般地,喻以年指尖轻点屏幕,发送过去一句“没事”。
这条消息像是投入海里的巨石,甫一发送过去,便像是激起了千层浪一般,对面瞬间冒出来好几条回复,仿佛时时刻刻都守在手机前面一样。
喻以年看得讶然。
出于礼貌,他又回复了几句。
对面紧跟着发过来。
平时他和牧行方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流,倒是没想到主动开口说话的牧行方会是这番模样,喻以年不禁产生了些新奇的感觉。但这么一来一往,时间不知不觉中,竟直接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这还是喻以年瞥了眼时间后才恍然发现的。
他不得不赶紧停止,向对方说明自己要学习了。
这条消息过去后,对面牧行方的回复顿了顿,有些失落的样子。不过两秒之后,他还是十分乖巧地发过来一句好的。
喻以年见此松了口气。
他将手机锁了屏扔到一旁不再过多关注。
直到晚间,牧行方都顾及着喻以年是否还在学习,不敢发消息去打扰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又点,一行字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就是没发过去,整个人犹疑不定。
一旁百无聊赖复着习的梁允义一歪脑袋,便看见了牧行方这副对着手机犹犹豫豫的样子,好奇心渐起,丢下笔便速度极快地朝牧行方扑了过去,语气暧昧:
“哟,芳芳,这是跟谁聊天呢,这么魂不守舍......”
他一低头,便看见牧行方来不及摁灭的手机屏幕,上边是显而易见的三个字:
喻以年。
梁允义后面的话又瞬间全都憋了回去,一张脸憋得通红。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声音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