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渡:“回哪里?”
林杳然:“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贺秋渡:“……这个点你让我回?”
林杳然不看他,“客厅里有沙发,毯子在橱里自己拿。”顿了顿,“我现在睡不着,给我唱首歌再走。”
于是贺秋渡又折了回来,倚坐在床边问:“您想听哪出?”
林杳然不假思索,“《同一首歌》吧,改革开放三十年流行金曲。”
“……”贺秋渡还是认真唱了起来,唱的时候林杳然一直很专注地望着他,虽然被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嘴角上弯的温柔曲线清晰可见。皮肤在床头灯的笼罩下,像柔软的纯白花瓣,闻不到香气,却可以清楚知道是洁净清新的味道。
不知为何,他忽然紧张起来。站在聚光灯下面对无数媒体镜头的时候,他也从不曾有丝毫紧张的感觉,可现在,只对着林杳然一人,他却会忐忑不安。
那时候也是如此。
他站在录音室里,一想到林杳然就在外面,他的声音会通过耳机传入林杳然耳中,心神就会微微一晃。
千万人的仰望,都抵不过他一人的注视。
唱完后,林杳然鼓了鼓掌,“跟我妈妈唱得一样好。”
贺秋渡唇角微勾,摸了摸他的头发,“有奖励吗?”
林杳然说:“可以考虑下次合作。”
贺秋渡不为所动。
林杳然翻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黑发蜿蜒的背影。
闷了一会儿,房间的灯被关掉,彻底陷入安宁的黑。他听见贺秋渡离开前,对自己道了声“晚安”。
把脸埋进潘崽的肚子里,他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很小的声音说:
“晚安,贺秋渡。”
*
林杳然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才被飘进卧室的香味唤醒。洗漱完,他揉着惺忪睡眼走进客厅,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闪清醒了。
贺秋渡正在专心致志地煮面条。他今天穿了一件GUCCI的修身衬衣,领带以一种巧妙的方式扎起来,袖口稍稍挽起,露出漂亮修长的手臂。
外面搭配的是一件小熊摘草莓的围裙,视觉上竟意外和谐。系带在后腰形成一个端正的结,完美勾勒出他清劲有力的腰线,两条腿也愈发显得长到没边。
纵使林杳然审美意识薄弱,也不由深深感慨,就算贺秋渡夹着人字拖蹲街边嗦螺狮粉,也像刚被人从《VOGUE》杂志第五页撕下来。
他轻咳一声,“早上好。”
贺秋渡转过头,水汽氤氲里,眉眼像水墨画一样动人。
“早,准备吃早饭了。”
林杳然去拿餐具,“你还会做饭……?”
贺秋渡淡淡应了声,面无波澜的,但林杳然总觉得他有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为摇摇学的?”
贺秋渡略点了点头。
“挺好的。”林杳然把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
贺秋渡看着他,“你吃醋了?”
“不好意思,我只吃甜。”林杳然微笑。
“知道。”贺秋渡把一杯掺了也门黑种草蜜的热牛奶放在他面前。这种蜂蜜对身体好处很多,有强心的作用,而且特别甜,纯甜。
林杳然捧起牛奶抿了一口,温度适中,甜度正好,但不知为何,喉咙却发出难过的痒。好像自己正在享受本该属于摇摇的东西,有点儿不上台面的窃喜,又有点儿不甘心的难过。
鼻端飘进浓烈的鲜香,贺秋渡端了两碗面过来,“趁热吃。”
他一看,这熟悉的香味果然来自葱油拌面。面已经细细地拌好,确保他每一口都能吃到煎得焦黄的葱段和烧透的开洋。
贫瘠的食欲也难得被勾得食指大动,林杳然挑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面条筋道,葱香四溢,真的又香又好吃。
贺秋渡噙着点笑,欣赏他吃东西的样子。
就在这时,两个人的手机同时振动起来。
林杳然一看消息,脸色就白了。
26. 猫爪开花 “如果和你搭档,小秋一定愿……
“你妈妈住院了?”
贺秋渡那边应该也收到了, 他“嗯”了一声,“你继续吃。”
林杳然扒拉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我们要不现在就过去看她?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贺秋渡替他把嘴角酱汁揩去,“行。”
迅速收拾完了行李, 林杳然就跟贺秋渡一起赶回川源市。一路上,林杳然不停地在发微信,贺秋渡扫了他一眼,“原来AZURE老师也会秒回。”
林杳然没听出他话里酸意,满脸急切道:“你妈妈说她现在难受得想哭。”他点开方荷芝新发来的一条语音, 只听那头的贵妇正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方妈妈快撑不住了,好想抱抱然然。”
林杳然连忙说:“您不要着急,我们马上过来。”
方荷芝迅速抓住重点, “们?们里有谁?”
林杳然觑了身旁的青年一眼,小声道:“我现在和贺秋渡在一起。”
方荷芝紧追不放,“空间上还是感情上?”
林杳然:“……”
贺秋渡勾了勾唇角,“她真的从一开始就很喜欢你。”
林杳然:“一开始?”
“订婚前。”贺秋渡略略一顿, “她说,等你跟我结婚后,你就是我家的孩子, 她一定要对你很好, 把你养得胖胖的。”
“就算我们没有婚约, 她也对我很好。”林杳然道,“我第一次去你家, 不当心坐了你那张小熊摘草莓靠垫的椅子,结果被你凶了,还是她帮我的。”
贺秋渡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林杳然很认真地说“有”,“现在一想, 我觉得你就是故意找茬。”
贺秋渡额角开始冒汗。
林杳然看着他,“你是不是在想,我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
贺秋渡:“没。”
林杳然:“你有。”
趁早高峰堵车的间隙,贺秋渡伸出手,轻轻去牵那只半握成拳的苍白小手。
被气呼呼地挣开。
又去牵,这次被挠了一下以示威胁。
如此循环往复,终于把那只憋着气的小拳头捻得松开来,像小猫爪子开花。
*
方荷芝住的医院向来以奢侈的环境闻名,尤其是那一排坐落湖边的独立病房。很多有钱人烧大把钱住在儿,仅仅是为了享受疗养,甚至是为度过打玻尿酸或肉毒杆菌之后的康复期。
林杳然跟着贺秋渡走进高级单人病房,看见方荷芝正披着一条爱马仕的毯子,非常惆怅地望着落地窗外高大的梧桐树。
“等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我也就该去了。”她喃喃自语。
贺秋渡:“现在是夏天。”
方荷芝缓缓转过头,眼神明显亮了一下,然后又用那种有气无力地语调说:“快坐吧。”
病房里有短沙发,坐一人宽敞,坐两人稍挤,于是两人分别坐在两张沙发上。
方荷芝咳了几声,“坐一起。”然后拿出手机,对着他们“咔嚓咔嚓”一顿狂拍。
贺秋渡皱眉,“妈。”
“我就自己欣赏,当壁纸。”方荷芝忽然脸色一沉,“都怪你,不然我现在连你们的结婚照都能看到了。”
贺秋渡:“你少说两句,林杳然脸皮薄。”
方荷芝:“你脸皮厚。”
贺秋渡:“……”
方荷芝:“还有,别直呼然然名字行不行?”
贺秋渡垂眸低声问林杳然,“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林杳然:“叫哥。”
方荷芝观察着儿子表情,努力憋笑道:“然然,只要你愿意,以后就让小秋给你当弟弟。”
林杳然:“我看行。”
贺秋渡:“不行!”
方荷芝唉声叹气,“我觉得我这病是好不了了。”
林杳然本来见方荷芝妆容精致,精神也好,心里还稍松了口气,这下又紧张起来了。“您到底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说的?”
方荷芝用刚做好的华丽指甲抽了一张纸巾,揩了揩眼角薄泪,“别问了,方妈妈没事儿,就是心里难过。医生都说了,只要心情低落,这病就永远好不起来。”
林杳然下意识就探询地看向贺秋渡,方荷芝拍拍林杳然的手背,“没错,都是让他给气的,他连我一个小小心愿都不肯满足。”
林杳然说:“您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您。”
方荷芝略作为难状,道:“你应该知道,我特别喜欢看一档综艺,叫《恋爱审判庭》,从第一季就追,也算老粉丝了。”
林杳然点点头。
《恋爱审判庭》是时下最火的一档恋爱综艺,定位是明星恋爱。在节目中,嘉宾们会组成假想情侣,一起体验生活。最后,观众们会投票选出最甜的一对和最磕不动的一对。现在很多大势的美帝CP都是从这个节目里诞生的,甚至还有嘉宾假戏真做,走到了一起。
方荷芝很爱看这个节目,微博和朋友圈经常有发,还在播出期间自发为喜欢的CP产粮。林杳然记得有对CP刚开始人气一般,但方荷芝这个一呼百应的贵妇KOL带头猛嗑之后,人气也水涨船高,最后一期投票竟然一举夺得第一。
“我好希望小秋也能参加,做梦都想。”方荷芝无语凝噎,顺便补了一点被泪水弄花的眼妆。
林杳然不解,“贺秋渡现在的人气,应该是节目组求着他上吧。”
“可不是嘛!”方荷芝气不打一处来,“就算他糊得连我都不认,随便捐个赞助,怎么着也能把他塞进去了,可是他偏就不愿意。”
林杳然一想确实,贺秋渡这种性格,别说跟陌生人同吃同住体验生活,就连跟人营业发糖都坚决不肯,所以他的粉丝构成也算得上顶流里纯度最高的。而且,在粉丝们眼中,世界上就没有配得上贺秋渡的生物——
“除非TA能美得冠绝灵长类。”一个特别激进的大粉“小救星小渡”曾口出狂言,然而,竟也无一人敢嘲讽。
毕竟对象是贺秋渡。
无论多耀眼的光芒,只要落在他身上,都会黯然失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林杳然叹了口气,“我也帮不了您,真对不起。”
方荷芝:“不,你可以。”
林杳然:“???”
“如果和你搭档,小秋一定愿意。”方荷芝冲儿子一挑长眉,“是吧?”
贺秋渡神色不明,只淡淡道:“无所谓。”
林杳然有点吓傻了,“不不不,我怎么行,我就一普通人也不是明星啊!”
方荷芝语重心长,“你是AZURE老师。”
林杳然差点没从沙发上掉下去。
方荷芝:“AZURE老师帮写过歌的明星起码有小半个娱乐圈了吧?”
林杳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这我真不能答应。我是写情歌的,别人都不熟悉我这个创作者,才能对我的歌曲有更多想象。”
方荷芝一愣,“是吗?”
林杳然认真道:“这可是恋爱综艺,本身就需要嘉宾构筑虚假恋爱关系供人幻想。如果以后人们对我写的每一首歌都打上个人恋爱经历的烙印,会对我的创作和作品产生很大局限,甚至影响歌手的演绎。”
方荷芝思考了一下,很紧张地问:“然然,照你这么说,那你以后谈恋爱结婚岂不是都不能让人知道了?”
林杳然觉得方妈妈搞错重点的样子有点可爱。“倒也不是,只要别被人知道我就是AZURE就行了。”
方荷芝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又觉得非常遗憾,她好不容易逮着个理由给儿子和然然创造恋爱契机!
而且,根据她今天的观察,儿子好像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对然然产生了些许好感,至少不像之前那么抵触了。
这就对了嘛!然然可是那个人的孩子,在她眼中那就是最好的孩子,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来路不明的乡下姑娘。
方荷芝掏心掏肺地觉得,自家儿子除了长相稍微遗传到自个儿的一些优势,别的都不行,脑子不好使,眼光也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