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
江恒星浑身的鸡皮疙瘩还未散尽,又又又发现了一件要命的事。
屋里的一切都尚未苏醒,只有两个器官格外活跃,一个是江恒星的大脑,另一个就是…… 某人的某个强壮有力的肢体,此刻正热情似火地跟江恒星的大腿贴面 Say hi。
诡异的触感让江恒星浑身的血流瞬间停止,恨不得当场化为石雕,永不返生。
身后的人打了个招呼后再没有别的动静,像是再次陷入了沉睡。呼出的气喷在江恒星后颈,像是用羽毛轻轻扫在了某处神经上,一阵酥麻酸胀感以后脖颈为圆心,向四肢百骸迅速蔓延,直弄得江恒星浑身酸软,只一处唱起了反调。
偏偏这唱反调的一处至关重要,旌旗高举的同时带动了体温疾速上蹿,江恒星几乎已经快烧了起来。
怀里人僵硬的身体、略带颤抖的呼吸、以及迅速变化的体温,很直接地给周榭传递了一个信号——
一千五百摄氏度,曙光就在前方。
他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江恒星的味道,餍足地勾了勾嘴角,松开了江恒星,动作麻利地翻身下床:“起床。”
身后陡然一空,连带着江恒星的心都跟着咯噔了一下。他有些慌张地开口:“…… 啊。”
语气居然有点失落。
周榭闻言,打开床头灯的手一顿,略有些诧异地看向江恒星。
江恒星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被子夹在胳膊底下,露出白皙好看的肩颈线条。一头卷毛铺散在枕头上,耳垂、颈后红得像要滴血,给整个背影平添了几分欲气。
周谢站在床头,忽然就后悔了。
起什么床。
开什么灯。
就该在床上那么抱着,抱到天荒地老都行。
吃饭的时候,江恒星一直低着头,满腹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小周暮一直偷偷地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终于,吃到尾声的时候,江恒星终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捏了捏小周暮的脸,问他怎么了。
小周暮看了看江恒星,又看了看周榭,思索了一会儿,像是鼓起很大勇气似的,问了江恒星一个困扰了他一晚上的问题——
“星星哥哥,为什么哥哥亲了你,你不弹他的小唧 / 唧呢?”
江恒星大惊,以为今早的事又被翻出来了,解释的话都到嘴边了,又想起来不对。
今天早晨他俩明明是穿齐了衣服才出的房间,小周暮怎么可能会知道…… 知道那些事呢。
他慌乱地看向周榭,想从周榭那儿得到些解释。
周榭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用餐巾纸擦嘴,以掩饰刚才不小心把咖啡从嘴里漏出来的事实,半晌才半训斥半威胁地说:“小孩子不要瞎说。”
小周暮急了:“我没有!”
他昨晚饿醒了一次,跑到楼下找饭吃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哥把星星哥哥抱到沙发上,拉拉手又摸摸脸,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亲了上去。
吓得小周暮躲在楼梯的拐角,大气都不敢喘。
江恒星茫然地看向周榭。
小周暮指着周榭的鼻子:“哥哥撒谎,撒谎鼻子长!”
周榭:“…… 闭嘴。”
江恒星:“……”
什、什么情况……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会在周榭的房间?
为什么他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为什么周榭会抱他?
为什么周榭抱他的时候他会偷偷举旗?
为什么小周暮说周榭亲他了?
为什么小周暮说周榭亲他的时候他居然有那么一点儿窃喜?
万千问题轮番轰炸着他的脑袋,江恒星看着对面一脸淡定,仿佛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的周榭,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下午的时候,江恒星坐在二十三楼的茶水间里发呆,妄图把有关昨晚的记忆碎片一点一点儿地拼接起来。
他记着自己走出酒吧大门的时候还是清醒的,然后就是老宋笑呵呵地问他 “这是喝了多少”,后来到了老板家……
到了老板家以后的记忆就更零碎了,他好像有点冷,又有点热,感觉有点软,又有点硬……
江恒星哀嚎一声,忍不住搓了一把脸,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微信提示有新朋友,江恒星点进去一看,是一个叫 “沙漠先生” 的陌生人,备注是“周榭朋友,雷清”。
江恒星点开他的头像,一张非常自恋的大头照被放大,小小的一张照片里涵盖了当代男性可以炫耀的一切——大 logo 的墨镜、满钻的表盘、带小翅膀的车徽、车窗外的一排豪车……
江恒星想起来他是谁了,昨晚第一个站起来接他们的那个年轻人。
江恒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了自己的微信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同意。
那个雷清特别自来熟,上来就问江恒星 “呦,天菜,醒啦?”
江恒星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这都快下班了当然醒了,这人过的是美国时间吗。
他回了个:“您好,我是周总的助理江恒星。请问您有事吗?”
消息刚发出去,雷清直接弹了个语音过来。
江恒星接起来,雷清在那头拖腔拉调地说:“大家都是朋友,装什么。怎么样,老周强不强?”
江恒星:“…… 啊?”
什、什么强…… 不强……
雷清急了:“哎你真没劲,昨晚看你挺痛快的啊,今天怎么这样。”
江恒星一个头两个大:“…… 啊?”
雷清:“你别告诉我你俩昨晚啥都没干。”
江恒星:“…… 我们…… 我们……”
雷清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惊讶道:“我靠,老周不会真的不行吧?!”
江恒星:“…… 啊?!”
第26章 零什么圈,天什么菜。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雷清认识周榭也有十多年了,在他看来,周榭是个自律到几近于自虐的人,“性 / 欲” 二字像是跟他毫无关系,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
朋友们时常开他的玩笑,说他存天理灭人欲,怕不是不行,周榭一直都淡然一笑,从来也不反驳。
现在来看,怕不是真的被他们给说中了……
雷清不禁心有戚戚,真心替这个好朋友感到难过,甚至都开始在脑海里回想有没有信得过的老中医。
直到江恒星在电话里急赤白脸地解释了一通:“不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周总的助理,我什么都不知道……”
雷清:“……”
“所以说,你不是他男朋友?”
江恒星欲哭无泪:“当然不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雷清立马来了精神,把什么老中医什么兄弟情直接抛到了爪哇国,“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江恒星:“啊?”
雷清:“温柔体贴、大方周到、器 / 大 / 活 / 好,人送外号’外滩第一猛攻‘。”
江恒星:“……”
搞了半天,这位是个 Gay。
他好声好气地解释道:“雷先生,我不喜欢男人的。”
没想到雷清完全不在意这个,他嗐了一声,“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江恒星:“……”
试也不跟你试。
雷清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劝他:“小兄弟,听哥句劝,你这么好的条件,不弯真是可惜了。”
江恒星:“什么…… 条件?”
雷清:“这么跟你说吧,就你这条件,完全可以称得上’零圈天菜‘,跟我这个’外滩第一猛攻‘简直就是绝配。”
江恒星:“……”
这么好的口才,不去卖保险可惜了。
雷清又废话了半天,最后不死心地嘱咐一句:“如果你哪一天想开了,一定先来找我,我比老周强得多。”
聒噪的雷清终于挂了电话,江恒星的心里却一点也没平静下来。
他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 “零圈天菜” 四个字,对着科普和范例照片,一点一点地找自己和这个称号的共同点,找了半天直接放弃——
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直男。
就在他准备退出网页的时候,最下面的一则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个精准投放的同城广告,宣传内容居然就是他和周榭昨晚去的那家叫 “IOI” 的酒吧。
江恒星点进去看了几眼,底下的评论清一色的都是些 “男男猎艳好去处”、“跳舞的小男孩儿不错”、“沪城 gay 吧之首” 之类的话。
江恒星恍然大悟——那居然是家 gay 吧,怪不得他昨晚好像没看见几个女孩子。
但问题是,雷清是 gay 去那里没问题,但老板又不是 gay,他为什么要去 gay 吧?
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江恒星感觉他都要被这一堆堆的问题搞疯了。
晚上周榭有推脱不开的应酬,江恒星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喝酒,以防万一还把随身带着的胃药塞进了周榭的西服兜里,告诉他不舒服随时打电话。
周榭揉了把他的头发,心情很好地走了。江恒星站在地下车库门口,看着奔驰商务车在拐角处消失不见,转身直接抬手打了个车,直接去了 “IOI”。
来之前他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本着对这个群体多加了解的心态,江恒星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他来的比较早,但 “IOI” 里已经很热闹了。
一进门,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尤其是看清他身后没有别人之后,那些目光变得更加赤裸,恨不得当场把他剥光、揉搓、挞伐。
江恒星注意到那些人的目光,不由得心里惴惴,他的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强撑着走到吧台前坐下,十分谨慎地点了一杯不含酒精的水果鸡尾酒。
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像是等人的样子,有几个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准备上前搭讪。
这时,一只胳膊先其他人一步,直接搭在了江恒星的肩膀上。
江恒星吓得差点没拿住手里的杯子,忙不迭地往旁边一看,惊讶道:“哎,冯建?”
灰发冯健耸了耸鼻子,仿佛十分嫌弃这个名字,他风情万种地撩了一把头发:“叫我 TONY。”
江恒星:“…… 哦。Tony,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Tony 呵地一声笑出来:“这话该我问你吧。你不是个直的么,来 gay 吧干嘛。”
Tony 一针见血地指出盲点,江恒星一时语塞。
他来这里的确是有原因的。
他被一堆问题整整困扰了一天,在晚间和周榭一起下班的时候,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周榭的背影,忽然悟出了其中一半问题的答案。
在他看来,问题里的另一个主人公——周榭,优秀、帅气、自律、聪明、温柔、体贴、周到、细心…… 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加在他身上都完全匹配。
这样的周榭,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江恒星也是俗人一个,打从做了周榭的 “贴身助理”,两人朝夕相处,工作生活都分不开,爱意早在每一次对视、每一次碰触中悄然滋生,如春风吹草,茁壮繁茂。
唯一的问题是,江恒星是个男人,周榭恰巧也是个男人。
江恒星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件事让他有点儿恐慌,又有点无措。
他不知道喜欢一个男人的流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他来了 gay 吧,试图学习一下。
“嘿,想什么呢。”Tony 用胳膊肘怼他一下,“你真的没有在等人?”
江恒星回过神来,摇摇头。
“我们在那边开了个卡座,过去一起喝点儿?”Tony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过来人似的说,“你自己坐在这,没一会儿就得被人吃干抹净了。”
他说的没错,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看向这边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已经围了上来。他们像是看见肉腥的饿狼,看着江恒星眼神里都泛着诡异的绿光。
江恒星:“你的朋友们…… 都是……”
“Gay。”Tony 翻了个白眼,“我们又不是洪水猛兽,有那么难以启齿吗。去不去。”
江恒星连忙点头:“去。”
想喝奶来了娘,想知道 Gay 是什么样子的,立刻就有一群大母零冲着他们抛媚眼。
一个画着大浓妆的男生温婉地冲江恒星摆摆手:“嗨,新姐妹。”
江恒星颇不自在地回应:“你好,我叫江恒星。”
“啧,这名多土。” 浓妆零略带嫌弃地说,“一看就是刚开窍。现在的人出来玩,谁还用真名啊。这样吧,送你个新名字——Star,怎么样?”
江恒星:“…… 呃,我……”
Tony 及时解围,他大手一挥,“拉倒吧,他是个直的。”
姐妹们大惊失色,小手掌捂住了大嘴:“天呐,不会吧。”
江恒星尴尬地笑了笑,默认了。
“姐妹,我看着你不像。” 浓妆零老神在在地看着江恒星,“且不说你这零圈天菜的模样,就说你能自己一个人来 IOI,就绝对有问题。”
江恒星:“……”
又是 “零圈天菜”。
而且现在的 Gay 都这么慧眼如炬的吗?!
浓妆零凑上来,一脸的笃定:“你是不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心里害怕,想来这里寻找点认同感?”
江恒星:“……”
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