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潮[现代耽美]——BY:不问三九

作者:不问三九  录入:10-03

  苗嘉颜微张着嘴,过了两秒问:“那叫什么?”
  “叫我名字就行了。”陈潮说。
  “哦。”苗嘉颜点点头,转身走了。
  苗嘉颜虽然实诚,但也并不笨,陈潮不喜欢跟他一起玩儿,这还是能感觉到的。
  所以虽说是以后叫名字,但从那之后苗嘉颜也再没叫过,见面没那么主动打招呼了。不过两家住得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的,苗嘉颜独来独往惯了,陈潮不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习惯了。
  陈潮对他倒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跟这儿的人也一样。
  老家这边很多人家都种棉花,都是被苗爷爷带起来的。
  夏天只要下过大雨,家家都得去地里打沟排水。陈潮跟着去过一次,爷爷奶奶怕他扛不住晒中暑,让他在树荫下站着,什么都不让干。陈潮只要一伸手他们就过来拦,反倒耽误事儿。
  苗嘉颜也不是每次都去,有时候会留在家里做饭,等爷爷奶奶回来吃。太复杂的做不了,煮面炒菜这些简单的都可以,还会把陈家的份儿也带出来。在他们这儿,这种邻居关系是比亲戚还近的。
  陈潮不太好意思这样,所以在一次苗嘉颜一个人在院子里收拾准备做饭的时候,主动过去了。
  “我帮你干点什么?”陈潮问。
  “你不用,”他过来了苗嘉颜很意外,愣了下马上摇头,去给他搬了个凳子,“你坐着就行。”
  “我帮你吧,你还有什么没弄的?”陈潮有点别扭地问。
  苗嘉颜四处看了看,才说:“那要不,要不你帮我洗菜吧?我摘完你洗。”
  陈潮说“行”。
  一个小男生和一个小女生一块儿洗菜做饭,这场面其实让陈潮很不自在,这么大的小孩儿总是更在意这些性别界限。但是也没别的招儿了。
  看得出来苗嘉颜也有点放不开,动作都是轻轻的,往陈潮面前的洗菜池里放东西的时候都很小心。
  苗家颜去院子一角鸡笼子那里,蹲下身探进胳膊去摸,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陈潮解释,说着:“拿两颗鸡蛋打个汤。”
  他穿的还是最初见面那天的白色吊带裙,这裙子对他来说不太合身,有点长,陈潮经常见他穿。
  这会儿苗家颜蹲在地上,裙摆散开垂在地面,散成圆圆的一朵花。
  陈潮提醒了句:“你衣服沾土了。”
  苗嘉颜这才注意到,“啊”了声,过来把鸡蛋放在水池里,弯着腰开始搓裙子边。
  洗菜溅了水,又带上点土,搓不干净了。
  苗嘉颜一直在轻轻搓,缩着下巴,微微皱着眉。他确实很爱干净,每次见他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
  陈潮说:“你去换件衣服吧。”
  苗嘉颜手上动作停了下,低着头,慢慢地说:“我没有裙子了,我只有这一件。”


第5章
  后来苗嘉颜进去换了身短袖短裤,看起来利索多了。
  换完衣服可能想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莫名其妙地说了句:“那是我姐姐的裙子,她不要了。”
  陈潮哪是能跟小姑娘聊这个的小孩儿,太奇怪了,所以没吭声,没回应。
  苗嘉颜也没再说话,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好在也没尴尬多一会儿,苗嘉颜拿了个小铁盆,去后院摘了十几个鸡蛋那么大的小柿子。
  “你吃不吃?”苗嘉颜问陈潮。
  陈潮摇头:“不吃。”
  苗嘉颜把柿子全洗了,自己留一个吃了,剩下的用塑料袋装了起来。
  陈潮看着他往水井那边去,把井里的水梢吊了上来,柿子装进水梢里,又放了下去。
  “干什么?”陈潮问。
  “这样能冰一点儿,”苗嘉颜回头笑着说,“我奶奶吃不了很冰的东西,不能放冰箱,用井水拔一拔就刚刚好。”
  陈潮问:“有用吗?”
  “有用啊。”苗嘉颜说着,把水梢又转了上来,倒了一点水在小盆里,端过来,表情笑滋滋的,“你摸。”
  陈潮伸手进去碰了下,那水冰冰凉,甚至有点扎手。
  这让城里小孩儿很意外,苗嘉颜解释说:“井水就是很凉的。”
  陈潮奶奶家没有水井,他也没见过,那冰凉的手感在酷热的夏天着实很舒服。陈潮伸手又一摸,苗嘉颜在旁边笑了下,说:“明天我冰了西瓜给你送过去。”
  陈潮赶紧说:“不用。”
  “你不吃陈爷爷陈奶奶也要吃的,他们也不能吃很凉的东西,夏天都是我放井里凉过再切了给他们。”
  陈潮坐那儿抬头看了苗嘉颜一眼,说“谢谢”。
  苗嘉颜用力晃了两下头,晃得头发都跟着甩了,笑得很实在:“不用,陈爷爷陈奶奶对我可好了。”
  其实苗嘉颜长得不算好看,在陈潮眼里甚至长得有点“薄”,很寡淡的长相,是学校里不会很惹小男生们注意的那种。很瘦很小,脸上也没什么肉,眼皮儿薄薄的。
  刚才他实实在在笑着摇头的这一下,陈潮突然发现苗嘉颜长得有点像男孩儿。
  这话说了未免太伤小女生自尊,陈潮很讲究地没有提。
  帮人洗了菜,中间有一句没一句地也聊了,陈潮身上那点疏离劲儿自然也跟着散了一些。
  他平时不爱理人倒也不是刻意端出来的,这点像他妈。当初陈广达就是被姜荔身上那股不搭理人的劲儿给迷上了,追了两年才给追上,姜荔说她这也是随她爸了。陈广达这么多年都不爱去陈潮姥姥家,陈潮姥姥姥爷都是文化人,姜家从前就是城里大户,这一家子人身上都有股端着的劲儿,陈广达在那边就显得极不和谐。
  陈潮从小就没像别人家小孩儿似的在外面疯淘过,不爱跟人玩儿。陈广达说陈潮除了长相遗传了他三分英俊,其余处处不像他。
  第二天苗嘉颜抱着半个西瓜送到陈家的时候,陈潮正被满身的蚊子包折磨得快崩溃了。
  苗嘉颜一迈进院门看见他一张皱着眉极暴躁的脸,愣愣地停住了脚步。
  陈潮烦得没心思说话,看他一眼算是打招呼了。
  “你……”苗家颜抱着西瓜,怯怯地问,“咋了呀?”
  陈潮站在那儿,掐着胳膊肘上的一个大包,说“没事儿”。
  陈奶奶拿着肥皂盒出来,看见苗嘉颜在,招呼他说:“苗儿来了?”
  “嗯,吃西瓜,陈奶奶。”苗嘉颜走过去,把西瓜放下,又回头看陈潮。
  “又给奶奶冰西瓜了?”陈奶奶对他笑着说,“等会儿切开一起吃。”
  “我吃过了,你们吃。”苗嘉颜小声说。
  苗嘉颜还是有点怕陈潮,见他那样就不敢说话。
  陈奶奶招手叫陈潮过来,要给他抹肥皂。
  苗嘉颜声音更小地问陈奶奶:“他咋了?”
  “昨晚嫌热没挂蚊帐,让蚊子叮了。”陈奶奶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盈盈的,脾气很好,很随和。
  陈潮臭着脸走过来,穿着短袖和短裤,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上眼见着得有十几个包。走近了再一看,下巴和脖子上还有好多。
  苗嘉颜一个农村小孩儿也被这阵仗吓到了,没忍住惊叹地发出了一声“妈呀”。
  “这么多……”苗嘉颜眼睛都瞪大了点。
  “开窗户睡的,他不知道咱们这儿晚上蚊子多凶。”陈奶奶自然心疼孙子,可一边往他身上涂肥皂水一边还有点想笑,“怎么这么招蚊子呢?你爸小时候蚊子都不爱咬他。”
  肥皂水根本就不管用,涂上了该痒还是痒,反而还不方便挠了。刚抹了一条胳膊,陈潮就心烦得直吸气。
  苗嘉颜说:“陈奶奶你别抹了,我回去拿那个……”
  也不知道他是要拿什么,跑着去了。
  “苗儿是个好孩子,你平时多跟他玩玩,别老一个人闷着。”奶奶跟陈潮说。
  陈潮已经被蚊子要疯了,只想快点离开这儿,也不知道奶奶说话他听进去了没有。
  “明天让爷爷给你装个风扇,晚上可千万不能开窗户了。”奶奶吹了吹陈潮后脖子上的包,心疼地说,“都给我们咬烂了。”
  苗嘉颜又跑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个小罐,边跑边说:“我被咬了我奶奶给我涂这个,冒凉风儿。”
  他拿的是一小罐清凉膏,拧开里面是绿色的膏。
  陈潮看了一眼,那绿色的一坨要往他身上抹有点不能接受。
  “挺好使的,冒凉风儿就不那么痒痒了。”苗嘉颜说着用手指蘸了下,站在陈潮身后用手指在他脖子上点了一下。
  陈潮被碰了下脖子,回头一看是苗嘉颜,猛地往旁边一躲。
  苗嘉颜见他不让碰,伸手想把整罐都递给他。
  陈潮以为他还要再来,“哎”了声,往旁边躲了好几步远。
  苗嘉颜见他嫌弃得这么厉害,只得有点不解地问:“比肥皂水好用,你不冒凉风儿吗?”
  那不是冒不冒凉风的事儿,那还能让小姑娘给自己抹脖子?陈潮第不知道多少次震惊于这里小孩儿的不计较。
  陈潮那一脸暴躁都尴尬得退了下去点,看着苗嘉颜,只说:“……挺凉的,谢谢。”
  “那让陈奶奶帮你抹吧,我回去了。”苗嘉颜把清凉膏给了陈奶奶,跟陈奶奶打了招呼要回去了。
  走了一半回头说:“这个你留着用吧……你真招蚊子。”
  陈潮闻不了蚊香味儿,平时都是挂着蚊帐睡觉,昨晚天气实在闷得厉害,窗户开着也透不进风,只能把蚊帐也打开了。这一宿对于陈潮来说如同一场灾难,盖上薄毯子热得睡不着,掀开毯子就像要被蚊子埋了一样。
  陈广达做生意赔了,家里房子和车全没了,这些陈潮没在意过,小孩子不在意这些。姜荔受不了了跟陈广达离婚,这对爸妈一本正经地坐他面前,说他们离婚了,让他选跟谁。陈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跟我爸。
  陈潮从小骑着陈广达脖子长大的,他要星星陈广达不给月亮。所以哪怕陈广达不靠谱把家都赔没了,陈潮还是跟了他。
  但是在他快被蚊子吃了的这一宿,陈潮半夜两点从书包里摸出好几天没开过机的手机,给他爸发了条短信。
  —你俩重离一次吧,我重新选。
  陈广达凌晨五点半回复他:咋了儿子?
  陈潮后来被咬疯了,也不管了,随便咬吧。他爸回他短信的时候他刚睡着,后来醒了看见也没回。
  苗嘉颜这罐清凉膏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陈潮的烦躁,让他舒服多了。只要觉得痒了就抹一点,小小一罐很快就用掉了大半。
  他们俩的房间窗户正对着,这事陈潮又过了好几天才知道。
  有天晚上下了点小雨,难得空气里带一丝凉风,下雨天没蚊子,陈潮开着窗户站在窗户边吹风。
  过会儿对面的窗帘也拉开了,一只手在里面摘了窗纱,推开了窗户。
  俩人对上视线,陈潮没想到是他住这房间,有点意外。苗嘉颜主动打招呼,扬声问:“没睡呀?”
  陈潮说:“还没有。”
  “今天凉快,你挂着蚊帐吧。”苗嘉颜笑着说。
  这不用说,从那宿之后陈潮的蚊帐白天都挂着。
  尽管他们现在比之前熟了些,但陈潮还是没话说,没说上几句话俩人就各自去睡了。
  陈潮就像是个来这儿规规矩矩做客的小客人,相对的,在很多时候,苗嘉颜就像个生疏地帮大人招待着客人的小主人。
  夏天地里活多,爷爷奶奶们时常不在家。每当家里没人的时候,苗嘉颜会主动过去照看着陈潮,偶尔陈潮也会过去帮他摘点菜。
  当然苗嘉颜本身就是个小孩子,比陈潮还小一岁。他再懂事儿心再细,毕竟也就是个小孩儿,会有些时候照看得不那么好。
  苗嘉颜去后院摘菜摘得满手都是泥,赶上今天停水,只能陈潮去井里帮他打水洗手。
  水井那儿两个台阶,陈潮打过几次水,这没什么不会的。满满一桶水吊上来得摇半天,陈潮倒出半盆水,还剩大半桶。他把桶放回井里,合上井盖,去端水盆。
  苗嘉颜站在洗菜池那儿等着洗手,一抬头吓得连忙喊了声:“哎!”
  但是明显来不及了,辘轳上的摇把反转回来,正好抽在刚起身的陈潮脸上。陈潮被抽得往后猛一仰头,手差点没端住盆。
  “天!”苗嘉颜赶紧跑过去,陈潮已经被抽蒙了,眼前发黑。
  “我看看我看看,”苗嘉颜接过陈潮手里的盆放在地上,抓着陈潮手腕,拿开他捂着眼睛的那只手,“抽到哪儿了啊?”
  陈潮眉骨眼眶处已经迅速红了起来,还能看到略肿了些,估计之后会肿得更厉害。
  陈潮说不了话,微微俯着身,手背按着那处,疼得只能干吸气。
  “桶里有水你得往下送送,或者躲远一点,不然它有劲儿。”苗嘉颜还是头一次说话这么快,急得也跟着俯着身去看陈潮的脸,“是不是可疼了?”
  苗嘉颜也顾不上满手的泥,托着陈潮胳膊肘让他坐在井边的台阶上:“你别捂着,给我看看……”
  最初剧烈的疼劲儿缓过去点了,陈潮说:“没事儿。”
  苗嘉颜吓坏了,俯身看他的眼睛,想碰碰手又脏,也不管干不干净了,在衣服上蹭蹭手,指着陈潮右眼问:“刚才磕到眼睛了吗?你这只眼睛现在特别红。”
  他离得太近了,几根头发都垂下来扫着陈潮的脸了,陈潮往后让了让,说:“没事儿,好点了。”
  这个距离实在让人不好受。陈潮都疼成那样了,心里还是止不住想着,农村小孩儿到底怎么回事,她能不能离我稍微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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