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光线很昏暗。
姜颂抓着他的套头衫,在他胸口里埋着缓了一阵,揉了揉眼睛,“邢策已经过来了?现在几点了?”
“两点多了。”顾长浥捋捋他的头发,“起来吗?”
姜颂撑着床坐起来,身上立刻被披了一件毛绒绒的家居服。
“别动,我给你穿。”顾长浥捉着他的脚踝,把棉拖鞋给他套上。
姜颂睡得头发乱糟糟的,但是见邢策又不用注意什么形象。
他一边理着头发一边走到客厅,打了个哈欠,“来这么早?”
“嚯,几点了都……您这,睡美人儿啊?”邢策看着姜颂的头发都长过肩膀了,“有空铰铰去吧,现在看,看着更像大姑娘了。”
姜颂走过去,亲手给他把面前的茶杯满上,“是是是,邢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贫。”邢策把一沓资料放在他面前,“吴家就,就他/妈不是东西,之前不搞那个什么学生贷款吗?”
“嗯?”姜颂缩在沙发里,单手压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胃部。
顾长浥这时候端着一碗新熬的黑芝麻糊过来,挨着姜颂坐下。
把碗给了他,顾长浥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探进他裹着的家居服里。
姜颂也很配合,稍微松开一点身子方便他给自己揉胃。
顾长浥本来就比姜颂高大,这种坐姿罩住他更是轻而易举。
就像是往日里吞吃血肉的猛禽收敛利爪,用羽翼庇护一只受伤的鹤。
邢策看着他俩欲言又止,半天眨眨眼,“怎,怎么个意思啊?”
“他胃难受,医生让多做腹部按摩。”顾长浥温顺地解释,把姜颂拢得更紧了一些。
医生总是倾向于让病人对最坏的结果有个准备,说得很吓人。
姜颂知道上次在医院听见的话难免让顾长浥担惊受怕,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已经好多了。”
“揉,那就揉。”邢策看着姜颂是又瘦了些,皱皱眉,“医生让揉,那,那就得揉。要买个什么理,疗仪之类的吗?那你不在家的时候,也不,不能让他干疼着吧?”
“哪儿就那么夸张了啊……”姜颂笑了笑,“已经比前两天好多了。”
“我看你就,就是记吃不记打,之前你在公司加班,加,加得胃都快穿孔了自己都不知道,还跟那儿吃止疼药呢……还跟我说止疼片不,不管用让我买别的,那要是止疼片都漏出去了还怎么止……”邢策就怕顾长浥什么时候跟姜颂抽冷子,故意说给他听。
“哪儿有那回事儿啊!”姜颂大声打断他,又低头吃着芝麻糊掩饰,“根本没那么夸张。”
“不用买理疗仪。”顾长浥好像终于反应上来了邢策的第一个问题,“我在家,不用买。”
姜颂想起来他办公室里那片药,赶紧拍拍他的手背,“你好好揉,别走神儿。”
邢策看姜颂吃点儿稀的都费劲,“这要是我妈看见,准保得,心疼死。”
“那你就别告诉她老人家不就结了?”姜颂慢吞吞地吃着芝麻糊,“这种小毛病,没几天就能好,你别跟她说。”
那一碗芝麻糊不多,其实就一个碗底。
姜颂吃了几口把勺子放下,“接着说,吴家怎么了?”
邢策看顾长浥没什么要走的意思,“要不就下,下回再说吧。”
“什么下回啊,就现在说,没事儿。”姜颂伸手拿了桌子上的材料,一本一本细细翻着。
“要不然我回避一下。”顾长浥低声说:“你们之间的事,我是不是没资格参与?你们最后有什么需要我来实施的,直接通知我就可以了。”
自从那天姜颂病着骂了他一顿,顾长浥就一直是这么个逆来顺受的样子。
明明挺严肃一个事,姜颂却有些想笑,“你有什么没资格的?你说你长这么大个子,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邢策腹诽也就你觉得他像个小媳妇儿吧!此等铁汉绿茶情我等凡人可是无福消受。
姜颂又拍顾长浥的手,“继续揉,还是疼。”
顾长浥没继续说话,愈发小心地护着他的腰腹。
话都说到这了,邢策也没继续纠结,“吴家几年前那个学生贷款虽,虽然暂停了,但是他们现在又弄了一套更,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姜颂低头看着那些材料,半晌说:“你是说涉/毒?”
“至少能查到一些擦,擦边球,精神干涉类药物的非法运营网里,他们在接近根本的地,方有节点。”邢策脸上露出不屑。
姜颂控制着自己不要看顾长浥,问邢策:“我们现在缺什么?”
“名单或者路线。”邢策说:“吴家只是一个独立的点,他们只,负责其中物流运输的环节。就算到时候抓,抓到了,可能也可能用失察推脱。吴家在灰,灰色地带游走这么多年,只要没有一击毙命,肯,肯定后患无穷。”
“精神干涉类药物。”顾长浥重复这个词的时候颇有些玩味。
“对,”邢策点头,“很多是处方药,或者从处方药里提,提出来的,有时候抓,了现行,都能开张精神病证明脱罪。”
姜颂想了想,说了句八杆子打不着的话,“你这几天帮我弄几盆绿萼,送到张叔那去。”
“张谁?张如森啊?”邢策撇了撇嘴,“你不,会还指望他吧?我之前听说他都,接家等死去了。”
“这么快?”姜颂不由皱眉。
“那他发现的时候都扩散了,还,还能不快吗?”邢策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巴掌,“你跟他,没什么可仁义的,那就是个叛徒。”
“那算我劳驾你,”姜颂叹了口气,“你就去帮我找两盆绿萼,能催开的那种。”
邢策抓抓头,“这迎春才开了没几天,你让我上,上哪儿找能开的绿萼去……”
“我找给你。”顾长浥低声说,“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
邢策的白眼快上天了,“顾总比较能,让顾,顾总找。”
姜颂被他俩逗乐了,捂着肚子,“这也比一比,你俩小学生啊?”
顾长浥看他捂肚子,很紧张,“你慢点儿。”
“真行,上次来我觉,着你跟坐月子似的。”邢策拍拍屁股站起来,“这回看着你,就跟正怀着一样。”
姜颂又想笑。
顾长浥冲着邢策皱眉,“邢叔你别逗他了,他一会儿又难受。”
“行行行,那我走,我自,己走。”邢策看着姜颂有人照应,也不多说了,“好好养着,生个大胖,大胖侄子给我。”
直到邢策走了姜颂还在乐,“毛病吧就……”
笑着笑着他低头一看,顾长浥一声不吭地搂着自己。
他叹了口气:所以说邢策这个人就是嘴碎,他非提那么早的事干什么?何况当时他也没胃穿孔啊。
姜颂揉了揉顾长浥的头发,“起来,别起腻。”
“你要把头发剪了吗?”顾长浥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
“嗯?”姜颂有些困惑,“不是长了吗?”
“你能不剪吗?”顾长浥的头发贴在他脸上有点扎。
姜颂的头发本来就半长不短的,懒的时候就会由着它长长,所以倒不是太有所谓。
他低头看顾长浥,“行啊,不过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到你要剪头发,就好像少了一部分。”顾长浥脸埋在他胸口,呼吸很热。
姜颂有点慌,“怎么了?不就是头发吗?我不剪,你可不能哭啊。”
顾长浥就一动不动地压在他身上,不轻不重的,很暖和,甚至有点舒服。
“长浥?”姜颂不明所以,怕他真哭了。
他又不知道他病得有多严重,但至少知道这种问题多打探也没好处,能顺着就不刺激他。
“你闭上眼。”顾长浥轻声说。
姜颂依着他说的做了。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姜颂知道顾长浥就在自己身边,所以一点对未知的紧张都没有,“嗯?”
空气里的木质香似乎变得温吞,却悄悄把甜梨的气息绞杀。
姜颂低着头,还在笑,“干什……?”
最后一个字就消弭在唇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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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姜颂猛地把眼睛睁开。
眼前就是顾长浥鸦羽一样的长睫毛。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推, 但还是没忍住朝后缩了一下。
顾长浥噙着他,也睁开了眼睛。
那双金色的瞳仁两盏灯一样,照得姜颂不敢抬眼。
他觉得顾长浥身上的味道似乎起了一些变化。
明明原本是让人心安的, 似乎一瞬间某个化学键发生了微妙的断裂。
那味道拉紧了神经,让心跳变快。
血液似乎在血管里缓慢地鼓胀起来,又一齐涌到了他脸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暗念,我是他叔叔。
“你别压着我。”姜颂把这种生理上的新奇变化归咎于姿势, 非常轻地推了一下顾长浥。
几乎是立刻,顾长浥就把他松开了,“不舒服?”
看着他脸上的担心, 姜颂又有点不好意思。
好像他多小气一样。
当人家叔叔的,亲都不让亲一下。
但他又不太知道这是不是该大方的地方。
“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变态?”顾长浥手还罩在他胃上轻轻揉着, 眼睛垂下去,好像在看自己的手背。
姜颂皱眉,“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那么想?”
“那天我听见了。”顾长浥这时候对窃听器的事倒是不避讳了, “小姨说了, 我是变态, 要怎么把你欺负了。”
姜颂眨眨眼,“啊”了一声,“那你听岔了,她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她不是说你是变态。”
只要顾长浥再多问一句,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找补了。
好在顾长浥点点头,似乎轻易认同了他的话,“她应该不会觉得我是变态。之前我去她家里,她还挺喜欢我的。”
“那是, ”姜颂松了口气,揉揉他的头发,“谁能不喜欢我们长浥呢?”
顾长浥抬头瞅他。
“你看我干什么?你不会真想让我拿着喇叭去街上喊吧?”姜颂掐了一下他脸蛋,“五岁啊你?”
“不用去街上喊。”顾长浥还盯着他,“你能不能当着我说一遍?”
“说什么?”姜颂把他的手摆回自己肚子上,稍微坐直了一点,“揉,别偷懒。”
“说你喜欢我。”顾长浥说完又仿佛不抱希望地低头,“虽然我也知道,你说了不一定算数,你之前也说了你永远不会离……”
“打住。”姜颂感觉自己命里可能就不缺碎嘴子。
顾长浥不在的时候,邢策就算舌头打了蝴蝶结也得叨叨他。
顾长浥刚回来的时候,三句话里面有两句半夹枪带棒,不怼他就好像浑身不舒服。
现在可好,顾长浥不攻击他了,却句句都带着委屈。
果然,顾长浥住嘴了,头还是不抬起来。
姜颂有点无奈,“喜欢,我最喜欢你了。”
他在心里加了一句“祖宗”。
“那你喜欢我,为什么我连亲都不能亲呢?”顾长浥像是真想不明白,抬头问他。
“因为一般男的不亲男的。”姜颂忍无可忍,简单粗暴地回答他。
“那我对你来说,就是一般男的。”顾长浥仿佛明白了什么,了然地点头。
姜颂用食指在他脑门子上嘟了一下,“顾长浥,你有良心吗?”
顾长浥的目光依旧粘着他,不依不饶地问:“如果你喜欢我,而且我不是一般男的,那我能不能亲你?”
姜颂让他说得迷糊,感觉都挺对但似乎又有哪不太对。
他正琢磨,胃里突然拧了一下。
“嘶。”他皱着眉压肚子。
“疼?”顾长浥掌根压在他胃上感受了一下,“稍微吃点东西吗?”
还是不舒服,姜颂有点犹豫,“才喝了芝麻糊。”
“那才多少?”顾长浥揉着他的后颈,好好跟他商量,“上午也就吃了两口粥,我们稍微吃一点蔬菜。我给揉着,行不行?”
姜颂窝着腰,蜷在沙发里等着他。
他消化得慢,菜都是切了细丝,仔细烫过的。
姜颂舀着一盅文思豆腐,“之前我见有女孩子问你要社交账号,最后你给了吗?”
顾长浥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
那么一个孤零零的黑色头像,关注和被关注的数目都是零。
姜颂盯着空白的状态栏看了一会儿,“那你又不交朋友,又不发布,你注册这个账号干什么呢?”
顾长浥抬头看着他。
姜颂被他看得有点吃不下去,猜测了一句,“为了看我?我的账号也八百年不登一回啊。”
自从顾长浥走之后就没上过,他甚至连密码都忘了。
“是,看你分享恋爱生活,看你发布婚讯。”顾长浥的拇指蹭着屏幕,像是要擦掉什么看不见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