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听冬知道,她一方面想让自己治病,另一方面,想让他离开钟寻。
“咱们就剩这几场重头戏了,”整个剧组不分昼夜运转了将近三个月,所有人尽管疲累但都紧绷着一根弦,张树给演员和工作人员打气,“一鼓作气拍完杀青!”
江阮弄好妆造就在旁边等着,跟谢时屿对戏。
这次又是他的主场,台词一大堆,一句比一句长,堪比鹦鹉饶舌,没等对完戏就口干舌燥,谢时屿却全程都不怎么需要开口,格外舒服。他暗自瞥了谢时屿一眼,以为对方没有发现。
结果谢时屿挑了下眉,起身时顺手拨弄他的小揪,“走了,小鹦鹉,话真多。”
场记喊人,“净场!”
然后打板。
“一镜一次!Action!”
钟寻也知道了楚听冬有希望治病的消息,他压根没想过楚听冬可能会不去,他觉得在楚听冬心里,花滑肯定比他重要啊,他算个什么东西。
只是楚听冬出国的话,万一真能治,那可能高考才会回来了,毕竟机会太难得,不是有钱能买得到的,要配合那边的医生,错过就不知道下次是哪一年,而运动员最宝贵的就是时间。
那他俩就得异地恋了。
“你去国外不许跟人乱搞啊。”江阮趴在谢时屿的床上,抱着他的枕头,泄愤似的锤了几下。
谢时屿懒得理他,坐在地毯上,靠着床看书。
江阮见他不说话,撑起身,去床边坐下,雪白的小腿耷拉在谢时屿肩膀上,柔软的腿肚蹭过他侧脸和耳畔。
谢时屿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阮下了床,踩着地毯往他腿上坐,然后往他怀里钻,摸他的腰背,又往下抚到了胯,自己身上的宽松T恤被蹭得撩起,谢时屿呼吸一重,咬牙切齿,低声问:“你要干什么?”
“趁着没走,你多搞我几次啊,”江阮理所当然地说,“免得去了国外,你再绿了我。”
“神经病。”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江阮简直气晕,没见过这么不温柔的人,这种人居然还能有对象,多亏他眼瞎。
等到导演大发慈悲喊了“卡”,江阮快要烧着了。
他差点连滚带爬从谢时屿身上下去。
偏偏谢时屿火上浇油,伸手假意扶他,含笑低声跟他说:“我在国外真的没跟人乱搞过。”
“随便你搞谁。”江阮红着耳根憋了半晌。
之后几场都是外景。
钟寻以为楚听冬肯定会走,所以酸得不加掩饰。但楚听冬挣扎犹豫了许多天,他不想走了,可能这个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理解,但是他不想留钟寻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父母原本就对钟寻漠不关心,现在又有了孩子,更不会管他。
他经历了两年堪称煎熬,毫无盼头的治疗,如今又一场可能没有结果的折磨,和一个笃定可以实现的未来同时放在眼前,他想挑后者。
别说吴玉兰无法理解,就连钟寻都懵了,这他妈到底谁是神经病?!
但楚听冬已经决定了,不打算改变。
夜晚灯光打亮。
“二镜一次!Action!”
“他真的有病吧?”江阮叼着烟都忘了抽,“卧槽,他一直特别想治腿,说不去就不去了,我算什么玩意儿啊,不至于为了我留下吧。”
“估计怕你在家受委屈。”狐朋狗友啧了一声。
其实他也能想到,就江阮家那样,现在继母有了孩子,那江阮就彻底等于不存在,高三待在学校,说不定都没人记得他了,哪儿还会管。
“……真不值得,”江阮埋头吸了口烟,烟圈很快散到了初春的夜风里,“为了真爱也就算了,我他妈配吗?”
下一镜转场就是分手戏份。
江阮莫名有些发怵,好像戏里戏外都是他先对谢时屿说的分手,连说对不起都多余了。
场记再次打板。
身后就是初春刚刚解冻的护城河,江阮跟发小蹲在栏杆旁边吸烟,烟灰落了满地。
“你说你当初怎么想到要骗他的啊,”发小抱着胳膊,感觉真离谱,“现在好了,他还真的喜欢上你,为了你跟家里出柜了,那不是合你心意了吗?你又不高兴了。”
“……那我又不是同性恋,”江阮点着烟含糊不清地说,“我就不委屈啊,给他占那么多便宜,他偷着乐吧。”
他偏过头跟发小说着话,隐约听到了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嘴里的烟好像突然间苦涩了几分。
语气却仍然散漫不经,“我就是故意骗他跟我在一起,然后去找那老头出柜,好气死他,都是我的错吗?他要是不揍我,稍微对我好点儿,我也不至于非得这么跟他对着来,楚听冬吧,算他倒霉。”
江阮话音刚落,被发小猛拍肩膀,他起身回过头,看到了谢时屿,烟灰被风吹落,烫得手背一缩。
“你先走吧。”江阮对发小说。
然后他扭过头看向谢时屿,嘴角笑着,没什么歉意,“真不好意思啊,没想让你听到的。”
谢时屿眼眸冷沉,压抑的戾气都沉淀在眸底,江阮挨过他的揍,却从来没被他用这种眼神看过,一瞬间甚至有点鼻酸。
“算了,反正你都听到了,那索性我就跟你说清楚。”江阮说,“你去看你的腿吧,别跟我待在这儿了,真不值,咱俩也不算在一起吧?但你可能是这么想的,所以还是分手吧。”
他说完了,谢时屿还是没动静,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他,手紧攥成拳,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我骗了你很多次,我都记不清了,”江阮喉咙一梗,重新笑了下,“唯一一次跟你说句真话吧,你还不信,都是我活该。”
“卡!”张树皱眉喊停。
这段戏份,楚听冬终于恍然大悟,一开始钟寻追他的时候,他感觉到的那种违和感是什么,现在又被分手了,内心愤怒和失望交加,动手扇了钟寻一巴掌。钟寻一滴眼泪没掉,跟他说分手,包括被扇巴掌之后离开,都是笑着的。
但谢时屿一直没动作,江阮的台词都已经说完了。
“你怎么回事?”张树走过去问谢时屿,“刚才情绪挺好的,你这一脱节都断掉。”
谢时屿其实早就跟他商量过这段戏,觉得要不然去掉,或者换个方式。
张树却没同意。
“我真下不去手。”谢时屿有点无奈,他是真的打不下去,换个人无所谓,但偏偏跟他拍戏,还是这样一场戏的人是江阮。他开玩笑似的说,“我舍不得。”张树无法理解,“不就是巴掌戏吗?之前江阮也拍过挺多啊。”
江阮在这部戏里是经常挨打,尤其是钟父,对他动手频率最高,虽然并不是真打。
“楚听冬也不可能动手。”谢时屿说,“他真的不知道钟寻喜欢过他,也不懂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分手么?”
张树拧着眉低头想剧情。
“师兄,“谢时屿叫他到一旁,”能不能这样……“
谁都没跟江阮商量,甚至还特意躲开了他,江阮一头雾水,只能原地等着谢时屿他们回来。
“好了,那就接着刚才,再继续拍一下最后那段。”张树协调各部门工作人员和演员。
“要怎么拍?”江阮问谢时屿。
“你配合我一下就行。”谢时屿跟他说。
江阮莫名其妙,但是重新站过去,又将刚才的台词说了一遍,谢时屿还是眼神很冷淡地看着他,快到最后几个字时,忽然朝他抬起手。
不知道改戏的内容,看到这个动作,还以为谢时屿会打他。
他眼睫下意识地颤抖。
结果谢时屿那一巴掌根本不能称之为打,力道轻得像抚摸,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谢时屿想要的配合,只是江阮愣怔几秒,或者躲闪也无所谓。
江阮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眼泪却瞬间流了下来。
好像他曾经扇自己的那个耳光,疼痛灼烫,都被抚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断在一个读起来比较舒服的地方,就收不住多写了一点,来晚了真的不好意思,这本比较顺手,每天都忍不住多写qwq
◎小谢知道当年的事以后,捏小阮的脸,“我都不舍得打我老婆,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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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赔我初恋
摄像那边按照导演的要求缓缓推近镜头, 恰好拍清楚了江阮掉眼泪的那一瞬,监视器上的画面看起来极有电影感,张树忽然觉得这比他一开始设想得更完整, 江阮刚才那一下的反应简直绝了。
“卡!”
江阮听到场记打板, 簌然眨了下眼,睫毛湿透,剩下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转身去片场角落小马扎坐下。
“这么难过?”谢时屿跟过去, 俯身递给他纸巾。
“……谢谢。”江阮低下头。
“拍戏而已,都是假的,还哭成这样,”谢时屿趁着四下无人,伸手拿指腹揩了下他眼尾的湿泪, 又玩笑似的,试探着问,“那当初怎么舍得赶我走之后,再也不联系我呢?”
江阮嘴唇翕动,眼神躲闪, 没能说出话来, 他是真的没办法再去见谢时屿, 如果可以的话, 当时希望谢时屿能忘掉他就好了。
现在也还是这么想。
《复读生》在平台已经播出了二十多集, 眼看就要播到分手的这几场戏。
这完全是张树的原创剧本,并不是改编,而且剧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丝毫信息都没有泄露,所以网上谁也猜不到结局究竟要怎么拍。
【完蛋, 现在越甜我越觉得刀马上就要来了,他俩出柜出得我好心慌啊呜呜呜呜。】
【真的没有人知道剧情吗?球球了哪个好心人告诉孩子吧,破镜重圆,散伙人重逢也行啊,如果BE我就要给导演寄刀子了!!!】
【我滏了,我明明知道钟寻是个欺骗别人感情的傻逼,天哪代入一下攻我直接被原地气炸,我为他付出那么多,能给的都给他了,他竟然骗我?!但我居然完全舍不得他被虐,他一哭我就该死的心软了……】
【应该会是小楚先提分手吧,知道真相以后甩了老婆QAQ,救命,这还能圆得回来吗?】
全剧组现在压力最大的就是张树了。
这是他回到影视圈拍的第一部 戏,结局是否精准踩点,拍出他的想法,也能让大多数人满意,很难。
离杀青没剩下几天,一转眼连夏天都近在眼前,《最佳拍档》节目组那边开始联系嘉宾去录制新一季的先导片。先导片向来都是不直播的,为了新来的嘉宾能放轻松一点,快速熟悉环境,同时节目预热,也给观众铺垫悬念。
江阮一早提前到片场,就去跟张树请了一天假。
“行,去吧。”张树说,“之后的戏不多了,也比较零碎,抽空拍完就行。”
钟寻跟楚听冬分手之后,楚听冬就去找他曾经的教练和师兄弟帮忙预约了那位医生的号,然后收拾行李准备出国。
这戏完全跟现实的季节颠倒过来。
之前拍盛夏戏份的时候,燕宁市是深冬,现在转过来要拍冬天的戏份,结果现实快要入夏了,穿着薄羽绒服一会儿就出一身湿汗,片场又都是机器运作,极其闷热。
下午,江阮匆忙拿凉水洗了把脸,就过去等戏。
“《复读生》第一百九十八场!一镜一次!Action!”
谢时屿在卧室收拾行李,吴玉兰站在一旁,想要帮他,却插不上手,这些年谢时屿在花滑队,从最初的训练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他已经不习惯被谁照顾。
“妈妈没办法陪你出国了,”在医院奔波治病很熬人,吴玉兰怀孕才小几个月,不敢冒这个险,她还是忍不住叮嘱谢时屿,“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好。”谢时屿点头。
江阮一直靠着谢时屿卧室的门框站着,哪怕吴玉兰目光厌恶甚至憎恨地看向他,他也没走。
“妈,我跟他单独说几句话。”谢时屿跟吴玉兰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吴玉兰皱起眉,但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跟儿子起争执,不情不愿地起身出去。
江阮走进去带上门。
“什么事?”谢时屿语气毫无波澜地问他。
“……你明天就要走了,”江阮坐在他床边,脚跟一下下轻轻磕在地板上,旧情人分别似的说,“我去送送你吧?”
“不用。”谢时屿拒绝。
已经料到对方不会同意,江阮也没强求,拎给他在自己身后藏了半天的盒子,说:“我之前想给你送个生日礼物,谁知道还没到那天就这样了,我留着也没用,你应该会喜欢吧?我还是想送给你。”
谢时屿神情冷淡,就像当初他们刚认识时那样,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
是一双崭新的冰刀鞋,价格不菲的牌子。
“你也是挺倒霉的,居然碰到我,”江阮冲他笑,笑到最后脸都僵了,牙关一紧,说,“但这边至少还有冰场,你跟班里人也挺混得来吧?不全都是糟糕的事,糟糕的只有我……所以还是希望你没有讨厌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