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周末,一周前的现在,他把这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捡回了家;现在,厨房里灯光通明,小伙子穿着围裙,贤惠地为他洗手作羹汤。
美中不足的是,厨房是最传统的中式厨房,为了隔离油烟还做了隔离门,陆景坐在餐厅最多只能看到他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
“这要是个开放式厨房就好了。” 陆景托着腮,挺遗憾地想。
体感最舒服二十四度室温之下,乔以棠围裙穿着宽松的校服短袖和运动裤,袖子底下露出来的那截小臂线条干净利落,全身整体比例也很好,宽肩窄腰,腿长身直,以一个职业画手对人体结构严格挑剔的眼光来看,都觉质量上乘。
陆景两道视线肆无忌惮地将乔以棠从上往下反复扫描,暗忖:下次画人体或许可以让这孩子来模特儿……
厨房窗户开了一条一掌来宽的缝,晚上起了风,小砂锅咕咚咕咚地冒着泡,袅袅热气形成了屏障,将呼呼风声挡在了屋外。
陆景突然想起了刚才助理的提醒。
“陆总。”沈助理将手机递给他,顺带提醒他第二天的天气情况,“下半夜冷空气到达粤省,明天外出务必添衣穿暖。另外,上周去关场帮乔同学收拾行李,衣柜基本都泡水浸烂了,里面的衣服我没收,就只给他买了几套校服应急。”
沈助理从陆景回国后就一直跟着他,对他了解得很,除了工作上的事,也经常要配合香婶照顾某位生活废柴的起居。虽然乔以棠的存在有点儿尴尬,不知是算陆总的公事还是私事,但基于职业素养,他还是得提醒一番。
等米熬开的空档,乔以棠出来把筷子勺子布好。
“我还以为你又半夜才回来。”
“今天周末哎。”陆景说,“再不歇歇得过劳死了。”
“你不是画家吗?”乔以棠问,“我就只见你画了一次画,也没见你背过画板出门。”
他上下打量了陆景一番,虽然衣服款式骚了点儿,但本质上还是上班族标配的衬衫加西裤。
“画家也得西装革履进办公楼上班的吗?”
陆景乐了,嘴上开始跑火车,“画卖不出去,家里揭不开锅就得去打工了呗,养家糊口不容易啊!”
乔以棠不信他,“可看起来没什么人雇得起你啊。”
陆景:“那你看我像干嘛的嘛?”
乔以棠老实道:“你总表现得像个随心所欲的霸总,但事实上你并不能随心所欲;你说自己是个画家,我又觉得你一点也没有没有艺术家的潇洒。”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词汇,“我觉得你就像个梦想与现实脱节的人。”
“嗯?”陆景饶有趣味地问,“什么叫梦想与现实脱节?”
“就是那种,你大概是喜欢画画的,但迫于天赋穷拙,只能当个继承家业的霸总。”乔以棠坦然道。
陆景愣了两秒,突然趴到桌上双肩狂抖。
天赋穷拙?
“哈哈哈哈……”
这小孩儿真有意思。
非黑即白,大概就跟他最擅长的数学科一样,由数字和符号组成的逻辑世界,遵循法则与公式,一个命题推导出唯一的结果。
不像老社畜的世界,弯弯绕绕,是非曲直难辨。
乔以棠这么一说,陆景都不好意思跟他介绍曾经辉煌时期的自己了——说出来都像吹嘘的。
挺好的。
他突然伸手,揉着乔以棠刺刺的寸头,笑道:“我是霸总中画画最好的一个,也是画家中最霸总的一个。”
粥煮好了上桌,排骨汤底熬开的米花软糯喷香,菜是芥菜,切丝了飘在粥水上,青青翠翠,里头又加了少许晒干的小虾米提味,看起来不复杂,但这些细致的小心思总能提起陆景的胃口。
“还吃过你做的大菜。”陆景舀起一勺粥水,吹着气儿说,“都是早点和粥面。”
与大厨同住,却只能吃些清汤小菜,任谁都意难平。
“明后天周末,你在家吗?我给你做。”乔以棠问,“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陆景答道:“好像挺久没吃牛肉了。”
乔以棠:“那给你做牛肉,喜欢什么口味的?鮀式还是川派?还是西北口味?冰箱里没见过有牛肉,我还以为你不吃。”
“唔——”陆景咬着勺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牛肉不能在家里吃。”
乔以棠:“为什么?”
陆景指着后边的神龛:“香婶不让,说要吃就出去吃。”
乔以棠不明所以,但也没深究:“那就吃别的。”
陆景一耸肩,反正他不管厨房事,平常真想吃就在外头吃了,没有非要在家煮的执念。
“明天周六有课吗?”陆景问。
“上午有,中午就回来。”乔以棠说。
“那行。”陆景点点头,“明天中午接你放学,我们吃牛肉去!”
【作者有话说】:
同居的日子~其实蛮平淡的,为什么我写不出那种激情迸射的感觉来呢~被自己的文笔气到头秃!┗|‘O'|┛ 嗷~~
第32章 生活
南下的冷空气一路懒散消极,长途跋涉后终于轻飘飘地降临了南方花城。
前一晚睡前,乔以棠还琢磨着陆景家的室温自动调节是不是浪费了些,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感受到了省城寒风的洗礼。
羊城一夜入冬。
乔以棠一出门就被风刮得脖子一缩,他就穿着校服衬衫,外罩校服运动装外套,不挡风,也没保暖的毛衣,全仗着年轻浑身旺盛火气硬扛。
他原地蹦了两下,手放在嘴边呵热了就揣兜里不拿出来了。
温度骤降,晨间原本老人小孩儿扎堆的小区内一片寂静,偶有小车出入,卷着枯黄落叶很快消失在小道上。
乔以棠一路小跑,保安大叔从保安室里探出头来,冲着他喊,“上学去啊?”
“是。”乔以棠举起手挥了下,“我先走了!”
少年郎眉目间的阴郁正一点一点悄然褪去,五官清朗,器宇轩昂,整个人都立体鲜活了起来。
他是六月份来的羊城,在这个无数国人追崇的繁华城市里,他孑然一身,从初时的人地生疏到如今的熟路轻辙,其实也就小半年时间。
陆景这儿是他来到羊城后搬的第四个地方。
跟预想中迥然不同。
一反初识陆景那会儿的敬而远之,中间也刻意保持了距离。
却不想这人帮助自己良多。
现在还住到了一块儿。
如今一周过去……
真香!
他吸溜着鼻子,被寒风刮得有点儿流鼻水。
小区过去学校搭地铁六个站,中间得换乘一次,还挺方便。他下了地铁站,身上瞬间暖和了起来。时间有点儿早,地铁站大部分是学生,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夹杂其间,三三两两的人窸窣着低语,是省城繁忙新一天的前调。
他排队过安检,拿着陆景为他准备的交通卡刷卡进闸。
地铁刚走掉一班,他在安全线前站好,手捏着交通卡揣在兜里微微发热。
这个城市,慢慢地对他友善了起来。
附中周末分大小周,大周双休小周周六得上半天课,主要是基础强化,但乔以棠这种准备参加奥数的例外,他们集中在强化班,有专门的老师辅导。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万年不改的刷题讲题,就是难度提升,涉及到很多大学阶段的知识点。乔以棠接了卷子,从头到尾大致看了一遍就就埋头做题,讲台上老师挑了几道出来分析,他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自己的进度。
强化班就零星的几个人,当中还有两三个外校过来一起加训的,从十月份开始的区、市赛,至今过去了两个多月,层层筛考就剩下这么点人,下周过了省赛,很快就是全国赛了。
拿个省一,就能拿到重点高校自主招生的资格了。
最后面的压轴题他就随意勾了一下没做全,托着下巴听了一会儿老师分析的解题关键,思路不一样,但结果没差。
正要下笔把过程补全,身上手机一震,有消息进来。
是陆景发来的微信消息:【图片】附中正门。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老师还在讲台上讲题,乔以棠把笔帽一盖,开始嗖嗖收东西。
最后桌上就剩了张卷子很是敷衍地应付着,没关紧的门缝里钻进一阵风,把那单薄的卷子吹得啪嗒响,弱小可怜又无助。
铃声一响,他一手塞卷子一手抓书包就往外跑,教室里其他人被那风一般刮过的身影唬得一愣,老师写完黑板转身,一脸茫然:“刚什么声音?”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校门口,迈巴赫打着双闪停在对面马路边。
等待乔以棠放学的空暇里,陆景举着手机对准附中正门“咔擦”拍了一张,加完滤镜调了个色发朋友圈:
【图片】周末接儿子放学。
小陆先生两部手机,一部是正儿八经的工作电话,朋友圈里清一水儿的画廊公告名画鉴赏观展心得,时或穿插几条老气横秋的中老年养生心得链接,那帮尊贵的主顾们天天追着大画家点赞转发,整得跟接受线上艺术熏陶似的;另一部私人号码,里头好友十个手指头数得来,朋友圈就是小陆先生本性的放飞,自拍骚话嘲讽不停,间或抽风装个逼,要的就是大伙儿齐炸。
果不其然,还是那几位蹦出来了。
方舟廷:【哥哥你是不是太入戏了?】
安歌:【那么闲就过来接我!我在高速爆胎了!!】
于小鱼:【。】
边想回复于小鱼:【乖,咱不跟傻子玩。】
聊天对话框都没打开,就跟他们在朋友圈你来我往地闹,远远听到放学铃响,抬头往外瞧,视线里很快出现乔以棠的身影。
高高大大的帅小伙,别说在学校,就算走在大街上都足够引人注目。
人是一步一印悠悠地走,没跑没跳的,是第一个出了校大门的人,后头离得最近的同学都落下了得有半个操场的距离。
陆景放下手机,打开车窗朝他挥手。
然后就光明正大地盯着那双迈步朝自己而来的大长腿看。
腿长步子大,好了不起哦!他呲了龇牙,例行对那双逆天大长腿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大面积降温又赶上阴天,车上空调一直没关,陆景刚在躲在车里没感觉,这会儿开了窗,一阵阴风刮过,吹得他直哆嗦。
他升上车窗玻璃飞快把手缩回车内。
副驾座的车门打开,乔以棠挟裹着寒气上了车。
陆景没忍住抖了抖,把空调又调高了些。
他看一眼乔以棠,伸手扒拉了一下他衣领。
只有校服衬衫和运动外套。
陆景下意识地皱了眉,正要端起父亲的架子训人,猛地记起今天出来的目的,咳了一下,及时收住。
乔以棠:“?”
挂挡起步,迈巴赫缓缓穿过层层人群。
“饿了吧!我看你是第一个出校门的。”
乔以棠:“……强化班就几个人,散得早。”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提前收好东西第一个冲出来的……
一想到这,乔以棠不免有些无奈,他默默自我反省了一下,刚才那个急躁的劲儿,真是一点都不沉稳了。
幼稚!
幸好出了教学楼就收了速度,陆景在外面看不到。
陆景:“嗯?”
“没什么。”乔以棠若无其事地扯了一下安全带。
陆景没观察得太细,随口问道,“什么强化班?”
“奥数,下周省赛了。”乔以棠挺直腰背端在坐得端端正正。
陆景夸张地“哟”一声,“我家棠棠好厉害啊!”
乔以棠耳朵微热,嘴角憋平了抿成一线,神色矜持地说:“……也就还好,还有其他人参赛。”
小孩儿故作矜持的姿态看在陆景这个老畜生眼里,直白地化为一种傲娇式的可爱,他笑着往乔以棠后脑勺摸了下。
“这学期还有家长会吗?”陆景又问,“我儿子这么棒,我得去威风威风!”
“期末考之前还有一次,你来吗?”
“来!当然来!”陆景愉快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我儿子这么争气,肯定必须来啊!”
晒娃这事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小陆先生堪称得心应手。
年底宴会多,解锁了晒娃新技能的小陆总现在可喜欢跟那些四五十岁的阿姨们凑一块儿了,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孩子正读中学的,聊的不外乎是翻来覆去的经典晒娃论,比如“哎,你家孩子多大了?”,再比如“你家孩子在哪儿读书呢?”,又或者“快期末考了,复习得还不错吧?”
活生生把高大上的商务宴席聊成了小区广场的八卦角,一帮名媛贵妇简直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通这位南粤地区优质男排行前茅的小陆总为嘛不去前线觥筹交错,反而跑来她们这儿大谈育娃经。
哦不,育娃经他也不懂,就只会瞎几把晒!
大家是来应酬的,聊聊当季新款包包衣服美容护肤不好吗?谁要听你晒娃啊!!
做个人吧!!
说是吃午饭,乔以棠被陆景带去了老市区某条不知名小街。
要不怎么说陆景这人让人看不透呢?明明每次外出找车位都特别不耐烦,又不喜欢带司机,却每次还往小地方扎!
不堵他堵谁?
花了十几分钟逛到个临时车位,陆景隐隐又了烦躁的迹象,要再迟上一分钟,乔以棠怀疑这人又能把车丢路边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