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男摇摇头:“我不知道。”
画家继续说道:“然后让他继续帮我接委托任务,我也给他酬金。我这个人啊可是非常公平的呢,他给我干活,我给他钱。可是候鸟就是不听话,转眼就飞走了。这可把我急坏了,要知道我绝大部分的委托都是他完成的呀,他知道那么多人的信息,怎么能让他飞走呢?”
“于是我发誓一定要找到这只鸟,然后‘砰’的一枪把他打下来。这不整整找了三年,我才知道他和他那情人隐居在春城的朝阳海呢!哈哈,真好,终于把这只不听话的鸟打下来了。我真是替他那情人感到难过,一回家就看见活生生的爱人变成尸体啦!”
画家哈哈大笑起来,大红色、橙色、黑色印花衬衫下,肥硕的肚子也在颤抖。
西装男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戴着墨镜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个地方。
突然画家停止了发笑,他看着西装男问道:“板砖那边怎么没消息,难道他是不想要这次酬金了?还是说他完成了这项任务也要退出杀手界?”
西装男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过他那种专拣老弱病残任务的家伙,就算退出了也没什么损失,虽然他以前是挺能干的。”画家靠着沙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又纳闷道,“不对啊,那他是怎么解决掉候鸟的?候鸟可是业内最强的金牌杀手,板砖那三脚猫的功夫居然把候鸟给扳倒了?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西装男道:“海那边的新闻说,候鸟已经死了,就在他们住的那所公寓里。”
“这样啊,那你去找找板砖,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杀了候鸟的!”画家嚷了起来,“候鸟不可能三年就退化成一只没有翅膀的雏鸟了吧?”
西装男道:“有可能。”
“啊,好想知道过程,你快点去找板砖问清楚!”画家咆哮起来。
西装男道:“好。”
西装男出去后,画家起身继续画画。他在白色的画纸上慢慢涂抹着,最后整张白色的画纸就变成了一张蓝色的画纸。除了十分匀称的蓝色,别的什么也没有,画家通常会把这样的画风称为抽象朦胧派。
他看着一片湛蓝的画纸,突然想起什么,于是拿起画笔抹上白色和黑色的颜料,在蓝色画纸的右上方添了两笔。
那两笔看起来像是一只振翅飞翔的鸟。
他讥讽道:“我都跟你说过啦,你是飞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你偏不信,这下相信我了吧?嘿嘿,为了一个男人离开杀手界,这是一个多么不明智的选择,候鸟你就在海那边安息吧!倘若觉得寂寞了,就托个梦给我,我不介意帮你把你那情人送过去陪你。”
画家看着画中飞翔的鸟,越发得意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绘画天才,怎么会画出如此有灵魂,而且还吸引灵魂的画作呢?
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虽然很讨厌在这种非工作时间接电话,但他今天心情格外好。
不是电话,是一条信息,通过邮件发过来的,发件人的邮箱地址是他不认识的。
画家,因为某些意外的事情,我偶然知道了你的事情。比如知道你让杀手杀了A集团的董事,比如S银行长,再比如K私家侦探……哦,不止这些,还有H道大佬X和政客要员Y,都是你的大手笔吧!
你不用太惊讶,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拿到了你手下,也就是某个人手中的东西。他似乎是为了活命,拼命把这些能送你上断头台的证据放在U盘里面了,现在这个U盘就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想事情曝光的话,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你要是想报警我也不反对。
虽然对邮件的内容感到惊心动魄,恨不得立刻将发邮件的人抓到踩扁捏碎,不过他还是猛吸了几口烟,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邮件中提到的ASKXY都是他前几年剪除的人物,按理说不会有人知道的,除非是杀了他们的那个杀手。
几年的事情画家当然记不得了,不是他已经老年痴呆,而是杀了太多人,他早已记不得哪些人是哪个杀手杀的了。
不过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自己的杀手他只见过两个,一个是已经被板砖解决掉的杀手候鸟,另外一个就是给他发了邮件的这个。只是这个杀手似乎比候鸟聪明一些,没有当面跟自己叫板,不然他一定会叫对方死无全尸的。
烦躁地拨通了西装男的电话,画家放炮一般说道:“板砖的事情先不用管,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查一个邮箱ID,五分钟内我要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好的,您把邮箱号发给我。”电话那头的西装男依旧很淡定。
“知道了!”画家挂掉电话,把邮箱号发到了西装男的手机上。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画家盯着手腕上的劳力士,感觉秒针似乎在与自己作对。
到底是哪个杀手呢?他单手杵着自己肥硕的下巴,圆滚滚的小脑袋飞速转动着。他在努力回忆杀死那些家伙的杀手,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一看表,时间才过去一分钟,还有整整四分钟才能知道西装男带来的结果。他圆滚滚的食指不断敲击着桌面,像是一只在铁板烧上跳舞的肥虫。
终于,他实在是等不了了,便拿过桌上黑金色的平板电脑,打开后一连输了三级密码,登进了自己的资料数据库。
两分钟后,他查到了完成杀死ASKXY几人任务的杀手。
板砖。
这让他十分意外,怎么会是板砖呢?一个多星期前自己才委托他杀了候鸟,怎么现在酬金也不要了,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
不对,或许他不是不要酬金,他是想要更多的酬金而已。
想到这里画家立刻给西装男打了一个电话。
“老板,我正在查,还没有到五分钟。”
“不要查了。”画家冷冷说道,他想自己冷酷的声线一定能让西装男察觉到事态的严重。
然而西装男只是说了一句:“好的,那板砖的事情还要查吗?”
他咬咬牙:“板砖!当然要查!你知不知道这个疯子刚刚给我发了邮件威胁我!”
西装男诚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去给我查!”
第24章 与罪沉沦(3)
“据警方最新消息,春城市朝阳海19号公寓2335公寓被人割喉惨死的男子并非房主高某,且高某已经失踪多日……目前警方的调查已经进入瓶颈,希望市民多多提供线索……”
段干彦盯着快餐店收银台上方的液晶电视看了几分钟后,终于低下头继续吃饭了。他一边扒拉着盘子中的盖浇牛肉饭,一边把玩着手机。
消息昨天就已经给对方发过去了,果然带上“候鸟”两个字,对方一下子就答应了。他要快些把饭吃完,然后去那栋废弃的工厂看好戏。
要是高梨能跟自己一起去就好了,虽说他肯定很讨厌看什么爆炸啊、血腥的场面,但是肯定会陪自己一起看到最后的。
段干彦想起上个月两人一起去看的那部谍战片,里面的爆炸镜头拍的十分逼真,高梨直接把头埋在了他的怀中,根本不敢直视电影画面。还好周围人都在专心致志地看电影,不然会以为高梨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高梨不太高兴,因为他一直在嘲笑,说高梨是个胆小鬼。哪个男人愿意听自己的对象嘲笑自己是一个胆小鬼呢?
于是高梨大步朝前走,一点要等他的意思都没有。
“喂,高梨你至于吗?”
段干彦在后面一边笑,一边喊他等等自己。他笑得太猛,导致冷空气钻进了肺里,引得他猛地咳嗽几下。
高梨回头看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骂了一句:“白痴!”
段干彦还是忍不住狂笑:“只是一个电影而已,你怕成那样真的太夸张啦!咱们不应该好好表扬一下导演拍得真实吗?而且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怕这个!”
高梨咬咬牙,转身朝没有人的小道走去,把段干彦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喂,高梨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啊!”
段干彦只得加快步伐去追前面的人。
“喂,高梨我不笑话你了,真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寒冬的烈风撕扯段干彦的驼色呢子大衣,也撕扯走在前面的高梨的灰色大衣。
“喂,高梨,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好像是真的。”
高梨没有回头,皮靴在湿漉漉的道路上踩得嘎嘣响,像是两人看电影时吃的薯片。
段干彦长长吐出一口气继续追着眼前人。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湿冷的东西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抬头一看,漫天细碎的雪粉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喂!高梨你看下雪了!”
高梨依旧没有回头,倔强的背影上写满了生气两个字。段干彦无奈,只得跑起来追他,但高梨的后背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整个人也跑了起来。
雪在极短的时间里越下越大,从一开始的粉末变成了小绒花,最后直接变成了鹅毛大雪。两人的头上瞬间变成了白色,段干彦实在没体力,便不再追人了,垂着头一步一步慢慢走。
夹杂着白毛雪的冷空气很清新,也很刺激。段干彦感觉肺很疼,鼻子也很疼,雪夜纷纷扬扬落进了他低矮的领口,刺激得他缩起了脖子。他不明白高梨为什么会因为几个爆炸的镜头而吓到,也不明白为什么因为这个跟自己生气。
“喂,高梨我很冷啊,你能不能走慢……”
他抱怨的“点”字还没有说出口,便撞上了正直直站在自己跟前的高梨的身上。
他眨巴着眼盯着高梨看,怀疑对方会瞬移。虽说他早在三年前就见识过高梨的速度了,但眼下这么瞬间移动到自己跟前还是太邪门了。
“现在知道冷了,我说要开车来你非要坐公交,说什么坐公交浪漫,现在冷成这样还浪漫吗?”
高梨一边抱怨一边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黑色围巾,一把塞到他的手中,说了句自己围起来。
他拿着那团还带着高梨体温的毛巾,愣愣地看着。
看着白雪落在他乌黑的发梢,滑过他如剑一般的眉峰,擦过他挺拔的鼻梁。他看到了大雪纷纷的世界里的自己,在高梨的漆黑的眼眸中。
“发什么呆?想冷死的这里吗?”高梨伸手要去拿围巾。
段干彦躲开他的手,一下将黑色围巾圈在高了自己大半个头的高梨的脖子上,然后亲了上去。雪很大,高梨的怀抱很温暖。
段干彦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将大半张脸埋在黑色围巾里,迅速离开了快餐店。
他走到街口,刚好十字路口是绿灯,他便紧随人流踩上了斑马线。
他的左手边有一个老太太,杵着拐杖走得十分不顺畅,他好几次都想停下脚步把她背过去。他抬头,绿灯已经在闪烁了,但老太太依旧走得艰难。
算了,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吧,反正那些车辆应该也会让她的……段干彦这么想。
“喂喂喂!死老太婆你能不能走快点啊?腿脚不好就不要出来了,这不是存心给人找麻烦吗!非要我们所有的车给你让行吗?”
段干彦回头一看,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的后座上,一个臃肿油腻的中年男子把头伸出了车窗,正冲着斑马线咆哮。他咆哮的对象自然是那位落在斑马线上的老太太。
太过分了。他咬咬牙,折身迅速跑到老太太跟前,蹲下身将老太太背起来的时候,他狠狠瞪了那个咆哮男一眼,但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并没有再继续咆哮。
放下老太太后,他轻轻拉下围巾喘气。
老太太跟他道谢,还说了一句,小伙子很帅。
……
“哇啊啊啊!刚才那个死老太婆在干什么啊,腿脚不方便还要出门来闲逛,要是我开车的话,一定碾过去!”画家捏紧拳头把劳斯莱斯的车门砸得砰砰响。
一旁开车的西装男丝毫不怀疑他是认真的,只是淡定说道:“您刚才的表现不太礼貌。”
“那不是绿灯,到我走了!到我!我怎么还没礼貌了?”
“确实没礼貌,刚刚您被人瞪了。”
“谁?谁敢瞪我!”画家继续咆哮。
“就是刚刚背那个死老太婆过马路的人。”西装男一字一顿重复着自家老板的说辞。
“瞪我!居然敢瞪我,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查,我要杀了他!”
“好的。”西装男继续开车,在心里默默无视掉了老板这个无理的要求。
车内的空气总算是安静了,但也没安静多久。
“为什么春城的天气这么冷?”画家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跟驾驶位上的西装男抱怨。
“我不知道。”西装男专心地开着车,小心地避让着行人。
画家又咆哮起来:“这里不是春城吗?不应该没有冬天吗,怎么这样冷!”
西装男摇摇头:“我不知道。”
画家突然安静下来,他把原本就已经是一条线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声问道:“你找了几个人过去?”
西装男回答道:“十个,都是能打的。”
“那就好。”画家点点头,“世道不安稳了,连板砖都会和候鸟联手反抗我了。你让他们尽量留活口,我要自己亲自审问他们,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了,让他俩这样背叛我!”
西装男点点头。
一天前他还在日照充足的私人岛屿上晒太阳,而西装男还没有查到杀手板砖的消息,结果他又收到了一封邮件。还是同一个人发来的,但对方已经署了名字,同样令他感到意外,署的名字是“候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