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高宏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那他是怎么回事?他绑架了我哥,还差点杀了他们!这你们要怎么解释?”
老人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是这样的……三年前Family出了一款新的采集程序,能够自动收集人类的情感思维,同时对这些情感思维做出相应的反应。9085号被带出Family之前,安装了这种程序。”
高宏继续瞪大眼,依旧不明所以。
“这个程序原本还处于实验阶段,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误装在9085号上了,所以9085号对高宇先生和他恋人做出的非常行为,其实是基于这个程序对高宇先生情感思维做出的反应……”
“什么意思?!”高宏算是听明白了,他怒道,“你的意思就是因为他误装了一个实验程序,采集了我哥的情感思想,才做出绑架我哥差点伤害我哥的事情?!胡说也得有个限度吧,我哥能影响控制9085号绑架自己?”
“高宏先生,您冷静点。”
一旁弥勒佛一般的男人开口了,“他说的是事实。9085号做出这一系列的行为完全是基于高宇先生的想法,高宇先生深爱着他的恋人,而且强烈希望自己的恋人回到身边。9085号感知到他的这种情感,便对此做出了最佳回应,把自己当成了高宇先生的恋人,并以恋人的身份同高宇先生一起生活。
当然高宇先生并不知道9085号是自己精神情感的产物,依旧只把他当作一个普通机器人。但9085号可不是这么想的,面对高宇先生的情感,程序自动改写编码,让他‘幻想’出自己与高宇先生有着相爱的回忆。所以他其实就是高宇先生情感的一个产物。”
“放!屁!”高宏十分恼怒,他当然不愿意相信引发这起悲剧的主要原因是他哥的思想感情。
白发老人道:“这是真相,不过错在我们,是我们的失误。”
弥勒佛也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如果你要看调查数据,我们也可以给你看,不过你得保守秘密。”
高宏一时哑然。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再去纠结Family的机器是不是有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道:“就算这是真相,但也是因为安装了那个采集程序,如果没有那个东西,我哥不会出这种事……”
“是这个道理。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那个采集层序本身对高宇先生是没有任何敌意的,我们甚至发现他绑架、囚禁高宇先生竟也是出于程序做出的最优解决方式。高宇先生不愿意同恋人分开,但迫于母亲的逼迫,一直无法面对,最终程序为他擅自做出最优解。”
弥勒佛眼睛发亮,像是在说一件有着重大意义的事情。
白发老人也说道:“因此我们想留下相关数据进行研究……或许将来我们能制造出与人无异的机器人,那个时候人工智能会更贴近人的生活,给人们带来更大的方便!”
高宏愣住了,原来这两个合起来已经有一百多岁的老头竟然在考虑这种事情!
他们想深入研究这个被误装了的采集程序,而他哥成了其中的小白鼠!
看着他一脸惊愕和愤怒,白发老人道:“你也用不着这么生气,这是科技发展的必然,只是高宇先生成了领头人而已,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高宏咬牙:“骄傲个屁!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我也阻止不了,但是我和我的家人都不会参与。就算不小心卷入,也不会感到骄傲。”
弥勒佛道:“我们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只是单纯跟你分享这项成就而已,别那么紧张。”
高宏站起身道:“拜托你们以后有什么成就自己憋着,别跟我分享,我不想知道。”
弥勒佛哈哈一笑:“好吧,随你,不过这次高宇先生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高宏道:“别的我不想知道,以后别找我了。不见!”
他说完就撇下两个老头离开了办公室。
真是荒唐,说到底爱上他哥的是一个程序,还是受了他哥的影响。
高宏打个寒颤,心毛毛的,这都叫个什么事儿?
……
朝阳海附近的某间公寓里,一个留着齐肩长发的男青年正坐在阳台边的椅子上弹着吉他,清澈的嗓音缓缓蔓延开来:
曾经恋人奔跑在同一片天空下
还牵着手数过每一朵灿烂云霞
后来那天大雨倾盆而下
走散了就忙着自顾不暇
后来啊你的身边有了一个他
一个他
一个他
你说,你说你并不爱他
他就把悲伤都藏在云下
你说,你说你并不爱他
他就把他的爱藏在云下
你说,你说你并不爱他
他就把他的心藏在云下
云下有雨,是谁的爱啊
云下有雨,是谁的心啊
是他的爱啊
你不知道
是他的心啊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一曲闭,男青年回头问坐在客厅里看书的人:“好听吗?”
“好听。”高宇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问道,“谁让你写的?”
阿维耸耸肩道:“还能有谁,之前我们乐队的那个鼓手呗,他可喜欢他女朋友了,但是他女朋友心里有人。最近两人分手了,他让我以他为原型写一首,我就写了。”
高宇挑眉:“你可还没为我写过……”
阿维走进客厅,取下吉他放在桌上,挨着高宇坐下笑道:“怎么,你还吃醋了?”
高宇不置可否。
“我只是随便写的,你要是想要,那我也给你写一首?”
“不稀罕。”高宇哗啦哗啦翻着手中的书。
见状阿维一把抽掉他手中的书籍,自己跨坐在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颊认真说道:“其实我在写这歌的时候,想到了一个人。”
高宇看着他:“谁?”
“9085号。”
高宇沉默了。
阿维继续捧着他的脸,问道:“你喜欢过他吗?”
高宇摇摇头:“没有。”
“可你们做过吧?”
“是他强迫我的!”
“可他不是爱你吗?”阿维龇牙。
“爱个屁!机器人会爱上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高宇想了想道:“他身上,我没有感受到爱的味道。”
阿维沉默一下,突然“啧”了一声。
“你这是干嘛?”高宇奇怪道。
“没什么,突然觉得我老公有点无能,竟然干不过一个机器人。”
“你这话我真不爱听,不过干不过他没关系,干过你就行了。”高宇说着把人反压在身下,“以后不要提这件事了,我不高兴。”
阿维笑得有恃无恐:“那也说好了,你也别乱吃飞醋了,我乐队的那些都是直男,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可你们公司有那么多男歌手……”
“拜托!那也都是些弯不了的!”
“好吧……”高宇俯下身亲了亲怀中人。
眼看气氛越来越热烈,阿维赶紧捧住高宇的脸,说道:“咱俩的事,你妈……”
“放心,她早就同意了,正等着我带你回去呢!”
“真的?!”
“我骗你干嘛?”
“那我们明天就去把结婚证给办下来吧?”
“呵,你这是终于想起来了?我说要扯证,左推右推的,现在愿意了?”
“那不是因为我明天才有时间嘛!你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
“好吧,都听你的,不计较。”高宇这次痛痛快快地把人压在身下。
风吹进客厅,隐隐约约像人在唱歌:是他的心啊,你不知道……
第46章 盘山的隐语(1)
天空出乎意料地下起了雨,刷啦啦的,像是谁在说着悄悄话,隐隐约约的。
湿冷的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两人的身上,山风呼啸而过,摩托车的速度丝毫没有降下来,反而变快了。摩托车的一侧是刀削的石壁,一侧是黑压压的看不见底的山崖。
明朗把头盔抵在陈也的背上,手也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腰。
在盘山公路上飙车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但是明朗想要最后去一次,因为他知道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他请求陈也最后一次带自己上这座山。
下个周你就要结婚了,结婚之前总该进行最后的狂欢吧?他记得自己是这样跟陈也说的。
陈也说的分手,他没办法,死缠烂打苦苦哀求,依旧是没结果。陈也铁了心要跟他分手,也是铁了心要跟女人结婚,任他怎么哭闹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可他爱这个人爱到骨子里去了,他不想放他走。
陈也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不懂陈也的想法,无法承受那种复杂的目光,他躲开了。
原以为陈也会不愿意,但等了许久,他只听到陈也长长的一声叹息。
好,我去。陈也这么说。
于是他把出行的时间定在今天,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但他不在意,不过是小雨而已,没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天空日光千里,万里无云,怎么也不像会下雨的样子。然而刚上山,天空就阴了下来,紧接着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细腻地冲刷着两人的黑色皮夹克,这是他们一起买的,那个时候陈也兴奋地说这算是情侣装了。虽说他没有刻意要求陈也穿这件衣裳,但对方似乎与自己还有那么一丝默契,俩人都穿了。
沿着这条盘山公路已经狂飙了几十里路,除了刚坐上摩托车的后座时,陈也叮嘱了他一句“戴好头盔”外,俩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厚重的头盔把阴暗的天气,混沌的雨帘,以及陈也的温度完全阻断隔绝。明朗感受不到周遭的变化,正如他感受不到陈也的变化。
陈也要结婚了,他要回到那个正常的世界里生活了,留他一个人在这崎岖的盘山公路上。
心脏又开始抽疼起来,明朗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事,没事的,很快就会结束了。
摩托车飞速驶进一个弯道后,陈也压了一下弯,轮子掀起的水花细密又汹涌。明朗感觉身体的重心也往左侧偏了偏,似乎下一秒就会连人带车侧翻进左边的山崖,于是他忍不住更加抓紧了陈也的腰。
以前他和陈也经常来这里骑车的,陈也的技术也是一流的,即使后座上还带着他,也能将车开得漂亮。
兴致好的时候,陈也会直接把他按在车上亲个够,两人神魂颠倒之际,他只记得远方翻涌的杂草像是绿色的海浪。陈也的手有些粗糙,那是作为赛车手常年积累下来的荣耀。掌心粗粝的茧花摩擦过肌肤,让他每每都为之战栗不已。
那年他只是赛场上的一个志愿者,陈也像是一道光一样,身姿优美地冲向了终点。陈也摘下头盔跟观众招手的那一刻,他便动了心。
他爱的人是一个最优秀的赛车手,有着众多的车迷,是他一直迷恋的荣光。
明朗闭上眼,鼻腔酸涩,口腔苦涩。
“明朗……”
他好像听到陈也在叫自己的名字。
“明朗。”
“嗯?”
“请柬我给你放在书房里了。”
“知道了。”
“你最喜欢苛南的诗集。”夹杂着雨声,陈也好像又笑了。
“嗯。”明朗闷闷地靠在他的后背上,在头盔里应了一声。
“明朗……”陈也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什么?”
“我所沉默……不是……而是……你最喜欢这一句是吧?”
“什么?”雨声很吵,他不知道陈也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在前面了。”陈也稍稍提高了音量。
“什么?”雨水越来越大,他有些听不清陈也的声音。
“你忘了吗?前面就是最大的弯道,抓紧我。”陈也的声音穿透雨帘,隔着头盔低沉地传入明朗的耳膜。
原来马上就到最大的弯道了,原来已经要走完了啊,时间真快。
明朗难受起来,不管这条盘山公路有多长,终究还是要走到尽头。这是他和陈也的路,是有尽头的,他们永远也走不到最后。
他继续把头抵在陈也后背上,一动不动,双手死死抓住了对方的腰。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即将进入最大的那个弯道时,他似乎听到了陈也有些苦涩的笑声。一定是错觉。
风剧烈地刮着,雨也一刻不停地下着,远处山腰上暗绿的杂草翻滚成了灰暗的海浪。在头盔狭窄的视线外,看不真切,像是虚假的世界。
离弯道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紧张,抱紧陈也腰的双手似乎都去了知觉。
进入弯道。
陈也即将压弯。
陈也压弯。
即将驶出弯道。
明朗紧绷着的一颗心,顿时放轻松起来。下个周,他会以伴郎的身份站在他身边,送给他全世界最好的祝福,用最灿烂的笑容看他洞房花烛,看他儿孙满堂。
突然他感觉身体像是变轻了,蹦极时才有的失重感充斥着身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察觉到俩人已经连人带车翻进了左边的山崖。
身体本能地发出了危险警告,大脑在求救,他忍不住喊了一声陈也的名字。
别怕,我在,你这个傻子。他听到陈也这样说。
怎么回事,是刹车坏了吗?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办,翻车了。
怎么办,陈也要死了,自己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