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生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这一看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穿过休息区,后边就是酒店的室内游泳池,酒店内开着暖气,水也调了温度,但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前边,现在这里空无一人。
周时轲找了一把躺椅躺下,觉得那种推杯换盏衣香鬓影的局,不太适合他。
早知道就让方卡来的,无聊透了。
一瓶威士忌去了一半的时候,他含了半口在嘴里咽着玩儿,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你好。”
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还有些沙哑。
烟嗓?这是周时轲的第一感觉。
他有些迟钝地回过头,眯起眼睛打量来人,“有事?”
“我叫宋归延。”他在周时轲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穿深蓝色西装,举止话里的语气都是典型的北城生意人,跟周时萱他们是一个世界的,开口闭口都是企划投标中标开会散会。
周时轲看了他一会儿,慢腾腾收回视线,“哦。”
“我希望你能自我介绍一下,我很喜欢你。”宋归延的话虽然直接,但语气温和,带着笑意,很难令人反感和拒绝。
可惜他遇上周时轲了。
周时轲将嘴里剩下的一点儿酒咽干净,唇上残留着沾上去的酒液,他弯了弯眸子,言语无情,“我对您不感兴趣,抱歉。”
宋归延离开椅子,在周时轲旁边蹲下来,眼神专注。
“周时轲,我让你自我介绍,并不是我不认识你,”他的手攀上周时轲的肩膀,“我只是希望我们两个有一个可以交流的机会。”
周时轲漠然地看着他,“哦。”
宋归延一笑,“你还是这样。”
“我们很熟?”周时轲微微皱眉。
“不算很熟,”宋归延摇头,说得有些可惜,“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高一,我在B大读大四。”
周时轲当时读的是B大的附一中,不是私立,却比私立要难进多了,虽然是附高,但也不可能有直升B大的捷径,B大排名,甚至在周时轲后来就读的F大之前。
宋归延的手温热,宽厚,慢慢抚上周时轲的侧脸,“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对方身上的气息虽然温和,但压制性很强,周时轲不喜欢输,他起了挑衅的心思。
“你开心什么?”周时轲漫不经心地问道。
宋归延正要回答,余光却瞥见了出现在不远处门口的傅斯冕,就在他准备起身打招呼的时候,周时轲勾着他的脖子,男生身上浓浓的酒精味道令他不得不将傅斯冕抛到了脑后。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宋归延扶着周时轲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周时轲只怔愣短暂的两秒钟,就昂起头回应。
周时轲的吻技得归功于傅斯冕,傅斯冕在这方面简直是无师自通,而他就是周时轲这方面的老师,可惜,现在他要把傅斯冕教的都用在别人身上了。
他也看见了傅斯冕。
他之前说过,傅斯冕要来北城发展,随他,但如果出现在他面前,他不会让对方好过的。
既然傅斯冕这么喜欢当观众,周时轲不介意多表演几次。
青年站在那里,身影被阴霾笼罩。
宋归延的气息灼热,男生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柔软的唇舌,令人眩晕的酒精。
他沿着周时轲的脖颈往下,手指解开了周时轲衬衣上边的两颗衣扣。
还要往下的时候,宋归延整个人突然被大力推搡开,他朝后趔趄几步,站稳后看向来人。
傅斯冕。
傅斯冕脸色难看,他垂眼看着躺椅上衣衫凌乱的周时轲,露出半截白皙的腰,肩膀也露出了半片,光裸的脖子沾着被人吻过后留下的潮意,傅斯冕听见自己脑海中那根弦,“啪”地一声绷断了。
周时轲眼里氤氲着水光,冲傅斯冕勾唇一笑,残忍冷酷,甚至带着血腥气。
“傅先生?好巧啊。”他声音里的沙哑,一听就知道是因为什么,傅斯冕闭了闭眼睛,心脏突突直跳。
见傅斯冕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周时轲支起上身,故意问道:“你要一起吗?”
傅斯冕耷着眼睛,他在周时轲的眼里找不见伪装和以往留下的哪怕半点依恋,有的只是坦荡随性的邀请和挑衅。傅斯冕平静的眸子突然风暴骤起,他俯身掐着周时轲的下巴将人按在躺椅上。
他咬牙切齿,语气沉痛,“周三,阿轲呢?”傅斯冕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冷静理智,儒雅又随和的青年被周时轲随意的浪荡的一系列举动逼得现出了原形。
“你放什么狗屁?老子是不是跟你说过……”周时轲望着傅斯冕,话音戛然而止,他望见对方眼底的阴鸷和毒辣,还有令人周身感到刺骨的寒意的阴冷。
那一刻,周时轲简直以为傅斯冕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他心里一紧,他没来得及去想怎么反应,身体本能让他想翻身下地离开。
傅斯冕的手却颤抖起来,他俯身不由分说将周时轲拽住,一把抱在怀里,傅斯冕浑身都在抖,为了参加酒会打理好的头发散落在额前,眼神狼狈又无措。
“周三,你看见我的阿轲了吗?你让我再看看他……”傅斯冕的眼神涣散开来,他哀求怀里的桀骜冷酷的周三,他想要会说“哥,我喜欢你”的阿轲,阿轲,他的阿轲……
第37章
傅斯冕是被特助和助理带走的,他走的时候没有看周时轲,眼神却是落在了宋归延身上,那是周时轲从未看见过的阴郁仇恨的眼神。
周时轲收回视线,宋归延坐到一旁问道:“你跟傅斯冕是什么关系?”
周时轲拎着酒瓶说:“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那你刚刚是为了气他才……”宋归延微微挑眉。
“你觉得我看起来难过吗?”周时轲手撑在椅子上坐起来,他眸子里的水色褪去,恢复成之前不驯和淡漠的样子。
宋归延缓缓摇头。
“那不就行了,”周时轲重新躺下去,“看见傅斯冕不开心,我就开心。”
可能是受到酒精刺激,所以他才会对宋归延这么一个陌生人说上如此多的话,也有可能正因为对方是个陌生人,他才能说出这些话。
“他要是不出现在我面前,那么就都相安无事,他要是不信守承诺,那么我就怎么开心怎么来。”周时轲眼皮耷拉着,语气淡淡地说道。
宋归延不置可否,以他一个二十八岁已经趋近成熟的男人的心理,他不能理解年轻人分手后要互相撕咬将局面闹得难以收场的行为。
“你要是放下了,完全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宋归延承认刚刚自己是因此占了便宜,“没必要去刺激傅斯冕,这样做,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宋归延的语速和缓,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
周时轲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勾起唇角,有些恶劣地说道:“不不不,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于我有没有好处不是我决定的,是傅斯冕,他要是放不下,他难受对我而言就是很不错的好处了。”
宋归延的视线从周时轲侧脸一寸寸滑下去,他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呢?”
周时轲微微一怔,“什么我?”
宋归延倾身,“你还喜欢他吗?”
很久没人问过周时轲这个问题了。
过去江城那六年,短短半年的时间就让他觉得有些模糊不清了,那些琐碎零星的记忆,傅斯冕如若不出现,他可以不计较对方最后拿自己去和林治晔谈合同,他们一个在江城,一个在北城,这辈子都用不着再见面。
就算对方出现,只谈生意,他仍旧可以做到与之相安无事。
可如果傅斯冕现在要想和他谈感情,那很抱歉,他会让对方后悔喜欢过自己。
毕竟当初他和傅斯冕谈感情的时候,傅斯冕用行动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换个问题,”周时轲将傅斯冕抛到脑后,朝宋归延凑过去,他闻到了对方身上很清淡的木质香调的香水味道,很符合宋归延给人的感觉,内敛,沉稳,周时轲的手指攀上宋归延的领带,“你喜欢我啊?”
宋归延垂眼看着他,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他只需要往前一厘米,就可以吻到周时轲。
还是高中那个人,一点都没变。
高一的时候就能把高三的学长撩得死去活来,谁也不能免俗。
宋归延显得很镇静,他温柔地笑了笑,“我以为我已经说得足够明显了。”
周时轲望着宋归延的眼睛。
过了两秒钟,他拉开距离,拾起地上的酒瓶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扭头对宋归延说道:“我不和人玩真的。”
宋归延站起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周时轲淡淡道,“我这种人,最后反正也是走联姻的路,真不真谁在乎?”
周时轲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像傅斯冕那种不长眼在现在凑上来的,面对这样的自己,他那点儿后悔内疚,能让他坚持多久呢?
宋归延跟在周时轲身后,淡然道:“你还放不下傅斯冕。”说的还是肯定句。
周时轲身形僵了一下。
下一秒,他丢了酒瓶,一拳头挥在宋归延的侧脸,男生力道很大,也没留情,宋归延的嘴里立马就冒出了血腥味。
“宋先生?”周时轲冷冷一笑,“这种话,以后最好不要再说了。”
这些话,对于现在的周时轲而言,完全无法像当初那般令他心如刀割,他只觉得屈辱,被人踩在脚底下被当做物件拿去交换利益的屈辱。
这是周时轲受到的最大的伤害,是周三这二十几年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和耻辱。
阿轲受过的委屈,周三可以帮他讨回来,但已经造成的心理创伤,任周三怎样修复,它都依旧存在,这点,是任何人都不能去碰触的。
周时轲没心情再待下去,他去找到周时萱,“我想回家。”
周时萱正与人谈笑,听见背后周时轲的声音,回过头来,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了。
男生的西装拎在手里,衬衫领口散开,料子皱巴巴的,头发散乱,一身的酒精气味。
“……”
“回去吧。”周时萱轻声说。
看着周时轲离开的背影,其他几人咂舌,“周三是长得越发好了。”
周时萱笑笑,“哪里。”
“周三这之后是准备进公司上班还是……”
“唱歌,”周时萱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小孩子家家的,喜欢唱歌,以后还辛苦几位多多看顾了。”
“周总这话说的,周三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要唱,我亲自给他搭台子都行。”
众人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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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总,您刚刚不应该冲出去的。”赵特助看着面若冰霜的傅总,忍不住说道。
傅斯冕无助狼狈的神色褪去,他靠坐在沙发里,眉眼间的冷意令人遍体生寒。
赵盱是跟了他好几年的老人,他看得出来傅斯冕对周时轲早就上了心,却偏偏要将人越推越远,要把周时轲换做另外的其他任何人,可能早就分手了,赵盱也觉得惊奇,依照周时轲那样的本性,竟然能忍他们傅总那么久。
今天他跟在傅斯冕身后,他知道傅总知道周时轲来了有多开心,但直到两人亲眼看见周时轲勾着那男人的脖子接吻,气氛暧昧无边。
“傅总,阿轲肯定还是在乎您,他这只是气您的。”赵盱宽慰道。
傅斯冕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是谁?”
赵盱说:“我说阿轲他……”
傅斯冕的视线显得有些空无,漫无目的地落在会场某处,“你猜错了,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赵盱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一句话都没说完。
“因为我见过他喜欢我的样子。”傅斯冕低声说道。
周时轲眼里的狡诈不驯,报复成功的快感,他看见自己被他逼得发疯,他开心,他快乐,唯独没有心疼与纠结,更加没有爱意和犹豫。
傅斯冕垂着眼,眼里温和不在,整个人的气息低迷。
赵盱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听说,周三挺会玩儿的,傅总您……”真的决定还要继续追吗?
良久,傅斯冕动了一下,他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像咽进去的不是酒,而是无尽的苦涩与无奈。
“玩吗?那我情愿他玩我。”傅斯冕沙哑,可能是被酒精刺激到了嗓子,也有可能是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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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驾接过周时轲的钥匙,瑟瑟发抖,“我没开过这样式的。”
周时轲按了按眉心,“随便开,蹭了算我的。”
黑漆漆的柏油马路上,引擎声撕裂长空。
在小区入口,保安缓缓打开门,一辆白色的奔驰SUV突然从侧面冲了出来,直接横在了周时轲面前,轮胎在地上摩擦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
周时轲开车门,想下车给这人两下,他还没来得及下车,奔驰的车门就大力搡开了,下来的人裹着一件超蓬松的黑色羽绒服,嘴里哈着白气,大步走到周时轲车子旁边。
姜野一把提起法拉利的车门,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周时轲拽了出来,拖到了边上。
周时轲甩开他,“你别我的车,你想死?”
姜野眼神沉沉,他没说话,上下打量了周时轲一会儿,而后皮笑肉不笑,“周小公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半个小时后,两人出现在市里一处大排档里,肉串的香气漫在空气里,啤酒瓶和玻璃杯碰撞出令人心安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