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林不知道被戳中了哪里的笑点,僵硬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低低笑了几声。
他这几声就像摁了个笑声开关,全家人憋了半天的笑都在此时迸发出来。
江逾林怀里抱着猫,眼里是陆潺潺和他的家人们的笑脸。
在这一刻他才忽然觉得自己真正融入了这种氛围,家里温暖涌动的气流顺着四肢流向全身,心脏被裹得酸酸麻麻。
江逾林颠了颠怀里的猫咪,问陆潺潺,“所以它到底叫什么名字?”一直就只听他们宝贝宝贝地喊。
“就叫宝贝呀,”陆潺潺的笑还挂在脸上,“陆宝贝。”
江逾林怔愣了一瞬,他看看陆潺潺的小梨涡,又挠挠猫咪的下巴,喃喃道,“陆宝贝?”
也不知道在喊谁。
·
晚饭的时候,陆清泉想跟江逾林陆祺他们喝两杯小酒,偷偷摸摸把小酒杯放到餐桌上,酒盖子都还没打开,就被赵敏制止了。
赵敏揪着他的耳朵连连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喝酒少喝酒,你不听就算了,还想带着孩子们喝算什么事?”
陆清泉吃痛地拍赵敏手背,瞥瞥江逾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佯装严厉,“你赶紧放手,当着孩子面干嘛呢?”
江逾林早就被陆潺潺科普过“耙耳朵”三个字,丝毫不觉得这个画面奇怪。
他认真道,“没事的叔叔,我知道,这个叫‘耙耳朵’。”
陆清泉一听,先是愣了愣,见江逾林认真的样子不似作假,便也不装了。
他拿起汤碗碰了碰江逾林的杯子,说,“既然这样,叔叔就好好跟你谈谈我们耙耳朵这个优良传统。”
江逾林做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陆清泉清了清嗓子,开口,“耙耳朵什么意思,顾名思义就是耳根子软,听老婆的话,你是不知道啊,”他手一摆,脸上尽是苦楚,“当初多少男人拿这个来笑话我们。”
“可耙耳朵怎么了吗,你爱你老婆,当然愿意事事宠着她听她的。”
“你看那些以前笑话我的,现在没一个过得比我好,也只有我娶到了这么漂亮的老婆……”
这下换赵敏有些害羞了,她往自己老公嘴里塞了一块肉,“好了,跟孩子说这些干嘛,肉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我的话不对么?”陆清泉拍拍赵敏的手,看向江逾林,“不是我说,娶了老婆又不宠那娶来干嘛呀,你说是不是小江?”
江逾林听得极度认真,连连点头,“是是是。”
他看陆清泉的眼神,也从刚开始对长辈的敬重,变成了一种相逢恨晚的遗憾。
要不是在吃饭,他真的有可能掏出笔记本把陆清泉的鬼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江逾林起身,给自己盛了碗汤,双手奉道陆清泉面前。
“叔叔您每一个字都说进了我心里,晚辈无以为报,在这里以汤代酒敬您一杯。”
“好啊好啊,”陆清泉没想到这样也能遇到知己,赶紧站了起来,跟江逾林汤碗碰汤碗,“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陆祺在一旁听得连连扶额,凑近陆潺潺小声道,“你这班长路子挺野啊。”
没想到陆潺潺压根不给他眼神,满心满眼都是江逾林挺拔的身姿。
“多可爱呀。”
陆祺:“……?!”
陆潺潺家过年的套路相当常规,年夜饭后,一定要在春晚的背景音下打麻将。
自家人打麻将,娱乐而已,玩得都不大,每局输的人在家族群里发个红包就是了。
而江逾林因为在“耙耳朵”一事上和陆清泉有着完全相同的理念,直接在陆清泉心中上升到了知己的高度。
陆清泉反手一个将江逾林拉进了“宇宙最靓一家子”的家族群里,末了还摸着下巴感叹道,“别说,小江这面相真挺符合我们一家的水准的。”
江逾林刚被拉进群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眼见着自己的头像出现在陆潺潺的家人里,所有人都热情地接纳他,还发各种表情包欢呼,心都暖得要化掉。
但江逾林不太会打麻将,陆潺潺就让他先在自己身边坐着看两局。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玩手生了,陆潺潺连打好几局都输。
在群里连发了好一阵红包后,陆潺潺退出去看看自己的微信钱包,崩溃道,“我钱都要没了!”
江逾林瞅着他皱巴巴的小脸,忍不住笑了笑,私发了他几个红包。
陆潺潺点进去一瞧,眼睛都亮了,冲江逾林笑得甜滋滋的。
江逾林眉眼都是暖融融的笑意,悄悄比了“嘘”的动作,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别看我,好好玩。”
陆潺潺又再玩几局,就换江逾林来。
江逾林不愧是智商优势持有者,刚开始,陆潺潺还能装模作样在他身边指导几句“幺鸡,六条。”
到后面完全就交给他自由发挥,陆潺潺只用靠在他身边美滋滋看小钱钱进账就是了。
江逾林越玩,套路吃得越透,但连赢几局之后,就开始有意识维持有输有赢的局面,保证大家玩起来是开心的。
陆潺潺靠在他身边看他的牌,很容易明白他的想法,抿起嘴角浅浅笑着。
他脸颊贴到江逾林肩头轻轻蹭了蹭,江逾林立刻扭头看他,“怎么,困了?”
陆潺潺想了想,点点头,“有一点。”
他一说困,大家这才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不早了,麻将打得太舒坦都没发觉。
他们一家人里,外婆年纪大了要早睡,表嫂和妈妈要睡美容觉,陆潺潺身体不行也熬不了夜。
他们便收了桌子,各自慢悠悠地回屋睡觉了。
陆潺潺的床虽然不像江逾林家两米那么大,但好歹也是常规双人床,躺他们两个绰绰有余,江逾林自然而然地跟了陆潺潺住。
陆潺潺洗完澡窝进被窝,江逾林却被陆清泉叫出去谈心。
说是谈心,更多的还是为了满足陆清泉喝两杯小酒的朴实愿望。
两人躲在厨房,悄悄咪咪地一杯碰一杯。
等到彻底结束,已经是一两个小时后了。
江逾林上楼,轻手轻脚打开门,陆潺潺的脑袋就应声从被窝里探出来。
江逾林连忙走近,按开床头的小灯,蹲下来摸摸陆潺潺的脸,“怎么还没睡着。”
陆潺潺眨眨眼睛,“你不是还没来吗?”
江逾林皱眉,平时睡觉,他就一直比陆潺潺晚,这家伙也没见得非要等他来了才睡得着。
他仔细想了想,打量起陆潺潺的脸色,“不舒服?”
陆潺潺和他对视着,半晌,泄气似的撇撇嘴,“胃有点难受。”
他今天高兴,晚上不小心吃得多了些,本来没什么感觉,但刚刚一躺下就不太舒服了。
江逾林起身坐到床边,把陆潺潺连人带被子圈抱起来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手贴到他上腹,是有些涨。
“没事啊,揉揉就不难受了。”江逾林轻声说。
陆潺潺点点头,放松地趴在他身上,鼻尖埋在他颈侧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他忽地撑起身体,“我爸带你喝酒了?”
江逾林连忙圈着他往怀里带,“别乱动。”
陆潺潺又皱起鼻子仔细嗅了嗅,“还是白的,他灌你了?”
“没有,”江逾林失笑,手在他上腹轻轻打圈,“就一点点。”
陆潺潺揪着他的衣服,目光担忧,“那你难不难受啊,你到底能不能喝酒呀?”
“不难受不难受,”江逾林另一只手隔着被子拍他的背,“你看我像喝醉的样子吗?”
陆潺潺静下来想了想,他爸被他妈管着确实不敢喝太多,应该也不存在灌江逾林的可能。
他稍稍放松些,趴回江逾林身上。
江逾林给他揉着胃,轻声道,“好了,闭眼睡觉,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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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可以可以, ”外婆尝了一口汤后夸赞道,“小江不错啊,学东西很快嘛。”
“是您教得好, ”江逾林笑着说, “枸杞要现在放吗?还是再等一会儿?”
“不急, 等等再放……”
陆潺潺起床, 脑子都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就循着香味游荡到厨房, 看到江逾林围着围裙和外婆有说有笑那一刻,瞌睡醒了大半。
“你们……这是干嘛呢……?”
厨房里一老一小回过头, 见陆潺潺满脸惊讶地倚在门框上。
他身上还穿着毛茸茸的睡衣, 原本就蓬松的头发乱七八糟翘着,因为日常起床的低血糖, 小脸白生生的。
“我在跟外婆学习炖汤。”江逾林说。
“炖汤呀,”陆潺潺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意, 晃悠悠挪过来, “看来我是第一个饱口福的?”
江逾林掌根抵着陆潺潺额头, 制止了他拿汤勺的动作,“先去洗漱。”
“我先尝一口怎么啦?”陆潺潺委屈,转而投靠老太太, “外婆……”
没想到老太太铁石心肠,“让你洗漱就赶紧洗漱,瞧你这一头乱毛也好意思出来乱晃。”
老太太埋汰完他,转而就笑吟吟地看向江逾林, “看好火哈,马上就可以放枸杞了。”声音要多和蔼有多和蔼
“诶好。”江逾林应道。
他肩宽腿长,穿一件灰色薄毛衣, 袖子被挽到手肘,身前围了条蓝色碎花边的围裙,俊脸模糊在氤氲的热气里,整一个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加上在他身边笑得一脸慈祥的老太太,江逾林似乎完全融入进陆潺潺家里,而且过于融入了,融入到他这个正主的家庭地位似乎都往后移了一格。
陆潺潺愤愤转身去洗手间,出门时还把地跺得啪啪响,以此强调一下他微弱的存在感。
身后江逾林和老太太相视一笑。
老太太拍拍江逾林的胳膊,“别管他,给他惯的。”
江逾林笑着应下,去碗柜里拿了个玻璃杯,他环视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瞅什么呢?”老太太拿了几个鸡蛋要做鸡蛋羹,看江逾林张望的样子随口问道。
“没什么,”江逾林掂量着手里的杯子,又问,“外婆,家里有蜂蜜吗?”
“有啊,”她抬手一指,“在上面灰色柜子的第二格里。”
江逾林按着老太太的指示打开柜子,果然看到了一小罐蜂蜜,只是这包装似乎有点眼熟。
老太太见他对着蜂蜜罐子发愣,说道,“这还是国庆那会儿潺潺带回来的,我们家里没什么人吃蜂蜜,就一直放哪儿了,你瞧瞧应该没过期,才两三个月嘛。”
“嗯,没过期。”江逾林说。
这小罐蜂蜜是之前他给陆潺潺的,他还不知道陆潺潺竟然给带回了家里。
陆潺潺洗漱好再挪进厨房时,脸更白了些,满眼只看得见吃的,“这下总可以吃东西了吧。”
江逾林把一玻璃杯递到他手里,“先喝口水,温的。”
陆潺潺叹气,捧着杯子抿了一口,忽而抬眼看向江逾林,“蜂蜜水啊?”
一旁打蛋的老太太听到这里,悄悄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小江拿手背贴了贴自己外孙的颈侧,像是在感受温度,然后皱眉建议道,“你要不要再加件衣服?”
和小江严肃的样子比起来,自己外孙就显得过于不注意形象了,嬉皮笑脸蹭着小江逗他。
老太太看着两人的互动,想了想,没出声打断,回过头做自己手里的事。
等到陆潺潺把蜂蜜水喝得差不多了,江逾林也在老太太的指示下将汤盛到砂锅里,还盛了一勺送到陆潺潺嘴边。
“你试试看,有没有外婆的味道。”江逾林另一只手接在汤勺下,“注意有点烫……”
老太太见了也慢慢走过来,略带期待地看着陆潺潺。
陆潺潺在两人的注视下,对着汤勺吹了几下,再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去,随即眼睛都亮了。
“不是这到底谁做的啊?”陆潺潺有些不可置信,问外婆,“不会是您老人家和班长联合起来骗我吧,味道也太像了!”
江逾林听完评价松了口气,看向老太太,“意思是不是我做得还不错?”
老太太欣慰地笑着,“连潺潺的嘴巴都瞒过了,你出师啦出师啦。”
陆潺潺又自己拿勺子盛了一碗,捧着细细品尝,“嗯……多喝几口还是能感觉出班长的风格,但这也很神了。”
他边说边喂了江逾林一口,“外婆炖汤的手艺,我爸我妈学了那么久都学不出精髓,你竟然一下就get到了!”
外婆闻言也很感叹,“确实,做菜这些事,个人有个人的领悟,想学手艺都是要看缘分的,我本来以为我这些绝活最后还是只能自己带到土里去,哪想到遇到小江了……”
“外婆你说什么呢,”陆潺潺漂亮的眉毛皱起来,“什么土里不土里的,大过年讲这些不吉利的。”
老太太倒是满不在意地笑起来,“哎哟我们幺儿啷个越来越迷信咯?”
“这哪里是迷信呢……”
陆潺潺还要反驳,江逾林拇指就印上了他的眉心轻轻揉开,“好了,你专心喝汤吧。”
“就是就是,”老太太也过来赶他,“赶快抱起你的汤碗出去,在厨房碍手碍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