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桃馥现在是富了,也有点儿社会地位了,但也远不当一条压过地头蛇的强龙呢。
再说了,跨山跨海的,就是X国首富来了长安州,也搞不过殷叔夜啊。同理的,殷叔夜现在装逼霸道,但去了外头,人家也未必认他的账。
“可是,”黎度云说,“你还有我。”
辛桃馥怔了怔。
黎度云没言语,只将杯面的盖子撕开,移到辛桃馥面前:“可以吃了。”
没有了盖子的阻隔,方便面的香气闻起来更加浓烈,侵扰着辛桃馥的鼻腔。辛桃馥吸了吸鼻子,拿起叉子,低头默默吃起了面条。
黎度云坐在他的对面,平平稳稳地说:“你是可以相信我的。”
辛桃馥的手抖了抖,又抬起头,从杯面腾起的热雾看黎度云那张儒雅俊秀的脸:“黎师兄,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黎度云的嘴角往上提了提,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辛桃馥脑子里一片混沌:如果没有班子书的提醒,辛桃馥可能真的会考虑黎度云的建议,带着奶奶和黎度云再次开启“同居”生活,共同奋斗,创造美好新生活。
可是……
现在的话……
如果黎度云是抱着那样的感情来帮助自己的话,辛桃馥便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辛桃馥用叉子拨了拨卷曲柔软的方便面,淡声说:“黎师兄和一开始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了。”
黎度云问:“怎么不一样?”
辛桃馥说:“我从前就觉得,黎师兄的骨子里总是透出冷气。现在越来越觉得,好像还是有一点儿暖的。”
黎度云好像也听出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是有一点儿,非常可怜的一点儿。大约是给谁,他都不会稀罕的那么一点儿。”
第64章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黎度云的话简直让辛桃馥失去一切语言的力气。
面对司延夏,辛桃馥可以阴阳怪气,面对殷叔夜,辛桃馥可以明嘲暗讽,面对班子书,辛桃馥也可以油盐不进,唯独是面对黎度云,辛桃馥好像没有任何回应的办法。
辛桃馥愣在那儿,叉子僵在半空里,耷拉的面条软绵绵地滑落回汤汁之中。
黎度云说:“我先回去睡觉了,你慢慢吃。”
说完,黎度云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去,便慢步离开。
辛桃馥吃完面条,第一时间就是预订酒店。
第二天一早,辛桃馥就收拾好行李,跟黎度云说:“我秘书帮我订好酒店了,我先过去。”
黎度云并没有揭穿辛桃馥的谎言,仍是一派平静地说:“那么说,你应该不需要我送你。”
辛桃馥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司机到楼下了。”
“慢走。”黎度云道。
黎度云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不冷不热的,平和得好像一片萧瑟的大海。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恋慕一个人的热情,也没有被暗恋的人婉拒的受伤,看着是十分淡定。
看着不淡定的好像是辛桃馥。
辛桃馥拎着行李下楼。
司机小赵在楼下等候,一看到老板的身影就立即迎上去,帮忙把行李拿过去。辛桃馥上了车,他便径自送辛桃馥到酒店去。
昨晚没睡好,所以辛桃馥一到酒店房间倒头便睡。
在梦里,他感觉自己被温柔地拥抱着,有一双有力的手臂把他环住。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他下意识地就把手伸到对方的脸上,说:“你现在长这样啊……”
话音未落,他越过那个男人的肩头,看到不远处黎度云正茕茕孑立,眼神带着深不见底的幽怨。
辛桃馥登时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是天花板。
“什么玩意儿……”辛桃馥吐了一口气。
他从床上起来,去盥洗间洗了一把脸。
来长安州,除了要见见黎度云,他还是有别的事的。
生意场上的一个老朋友也在长安州,说是请他吃饭,辛桃馥没有拒绝,带着司机小赵一起去了。
老朋友约辛桃馥到本地一个私人会所见面。辛桃馥到了那儿,就觉得那地方不太正经。但见会所里铺一地黑色暗纹的大理石,灯光幽暗,却配打眼的红色真皮沙发。来来往往的许多长得俏丽的年轻男女,一个个胸前都戴着号码牌。
老朋友见了辛桃馥,哈哈大笑,说:“这可是个好地方!”
辛桃馥皱眉,说:“你知道我不爱玩儿。”
老朋友瞪大眼睛,说:“你在想什么?这里是正规的。”
辛桃馥笑了,说:“是在会所里不能搞、要搞得出台的那种‘正规’吗?”
老朋友有些尴尬,摸摸鼻子,笑道:“哈哈哈哈……辛老板还是这么幽默。”
这老朋友的秘书忙在旁边解释说:“这儿其实是比较高级、安全的地方,这儿的人不是做一次买卖的。”
“什么意思?”辛桃馥听得有些好奇。
那秘书就介绍说:“这儿的男女是专业的商务伴侣,他们不但年轻漂亮、身体健康,而且还懂得商务礼仪、有着不错的学历,可以长期陪老板进行商务应酬,也能在私生活方面提供很多服务。”
辛桃馥“哦”了一声,说:“所以还真是正规的了?”
“也不一定是……拦不住其中办合约、包养的,但据说也有成功交往甚至结婚的。”秘书回答,“总之吧,这儿的人都是经过筛选的,无论是相貌才智都是拔尖的。辛老板要是对那方面的服务没兴趣,也可以看看,不谈别的,就挑个能说会道的陪你应酬、挡酒、在席面上活跃气氛的人也不错啊。”
要说这话也挺对,不是找个情人,是找个陪席——长得好看,能说会道,又有谈吐,商务应酬上带一个这样的人是很有用的。
老朋友也说:“是啊,就看你长期单身,次次去宴会也没个伴儿的,就带着你那个五大三粗司机,看得人都嘀咕你是什么口味古怪的同性恋呢。”
五大三粗的司机小赵脸上非常尴尬,甚至还想强调自己老直男、小孩已经上幼儿园了。
辛桃馥呵呵一笑,说:“我就是个同性恋呀。”
“同性恋也能带个伴儿啊。”老朋友说,“带个男伴其实也挺好的,没有女伴那么麻烦、事多。”
辛桃馥却道:“我倒偏想雇一个女伴。”
老朋友讶异:“为什么啊?”
辛桃馥便说:“男的怕是会爱上我啊。”
“……”老朋友噎了一下,又笑起来,拍着手说,“那倒是啊,你这青年才俊的,亏得我不是GAY,不然我也爱上你!”
辛桃馥苦笑一下:“你都不知道,我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好多帅哥爱我,我自己都很烦恼啊。”
“……”老朋友:妈的,你就吹吧。
他们可以选择找会所中介推荐人选,也可以自己在这边逛逛走走,看到合心的上前相询。凡是胸前戴着号码牌的,都是可以问的。
老朋友目的明确地直奔推荐间,找人给他推荐。
而辛桃馥则不然,他只是在大厅处转悠。
转到一个角落,但见罗马柱下一个戴号码牌的女子正和一个穿高定的男人调情。辛桃馥并不认识那个女人,倒是认出那个穿高定的男人——司延夏。
辛桃馥看到的时候,也是讶异了一下,心里想的是:原来司延夏是女人也可以啊。确实也是他的风格,非常多变灵活,因地制宜。
辛桃馥正想避开,却没想到,司延夏的目光正好扫了过来,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形成了尴尬的气场。
司延夏原本搭在女人腰间的手立即缩了,目光闪过难以掩饰的不自然,就像是被男朋友捉奸似的——但大可不必如此。
女人是干这行的,何等敏锐,瞧了辛桃馥一眼,见他是个男的,也张了张嘴,露出诧异之色,只是很快收敛住,笑了笑就走开了。
司延夏也是个厚脸皮的,很快就调整好状态,朝辛桃馥展臂微笑:“这么巧,你也在这儿物色商务伴侣么?”
辛桃馥也朝他笑笑,说:“就看看。”
说着,辛桃馥对司延夏揶揄道:“司学长是更喜欢女伴还是男伴?”
司延夏便笑答:“不过是商务伴侣,只要合适都是可以的。可不像找知心人,非要那一位才行。”说着“那一位”三个字,司延夏故意加重语气,配合凝视辛桃馥的目光,好像电影里准备表白的男主角似的——语气表情都很到位,但表演痕迹过重。
不过,从一开始,辛桃馥就不觉得司延夏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司延夏对自己的“爱慕”,更多还是追求一种挑战的快感吧?
他喜欢的是一个骄傲的美男子,而且这个美男子还是殷先生的情人。
司延夏憋着坏拆散殷先生和辛桃馥,既有出于喜欢辛桃馥的原因,也有想挑战殷先生权威的念头——这个念头可能是有意的,也可能是潜意识的。
辛桃馥越不稀罕他,他就越稀罕辛桃馥。
因此,经了三年,司延夏仍然没放弃——但他的“不放弃”指的是不放弃追逐他,但并不代表别的。
这几年,司延夏歌照唱、舞照跳,身边的“商务伴侣”可从不缺少。同时,家族给他安排的相亲,他也不会拒绝。
但这也不妨碍他在辛桃馥的面前,非常诚恳地说:“这三年我一直都是单身。”
他的诚恳是真的,他也不认为自己在撒谎。
在他的认知里,他的状态就是单身。
听到司延夏这一句话,辛桃馥简直要笑出声来。
司延夏见辛桃馥不信,便一脸信誓旦旦:“我说的可是实话,不然你问问旁人,我这几年有什么男朋友女朋友没有?”
“真的没有吗?”辛桃馥问他。
司延夏答:“当然没有。”
辛桃馥瞥他一眼,说:“你该不会有毛病吧?”
司延夏被噎了一下,却没吃瘪,反而笑问:“那你呢?你这几年有人么?还是有毛病了?”
辛桃馥并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司延夏快步跟上,只道:“我错了,说错话,冒犯了你,你别恼。”
辛桃馥真烦了,便故意想激怒他、叫他知难而退,于是瞧他一眼,说:“你这个样子,跟狗一样。”
司延夏却不恼,道:“可不就是欠一个主人给我牵绳子么?”
辛桃馥再次被这位世家子弟的脸皮之厚所震惊。
辛桃馥移开几步,见前头走过一个人,是一抹酒红色的倩影——这寸红如一寸针,直刺辛桃馥的眼,辛桃馥登时愣在原地。
那个人却没似看见辛桃馥,只是搂着一个男伴走过了。
司延夏立即捕捉到辛桃馥的表情,将目光往那个女人身上望:“这是……”
辛桃馥收回目光,说:“那是我认识的一个人的前妻。”
司延夏便“哦”一声,说:“那可有点儿尴尬了。”
辛桃馥便道:“我先和她说两句,你别跟着。”
司延夏耸耸肩:“我要是不跟着,下次见你可就难咯。”
辛桃馥白他一眼:“那你想如何?”
司延夏立即又露出狐狸似的笑颜:“那你得答应和我吃一次饭。”
辛桃馥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丢到司延夏手里:“行,找我秘书约时间。”说完,辛桃馥快步走开,司延夏握着名片,倒没追上去。
所谓“认识的一个人的前妻”——说的便是陶欢儿,辛桃馥的母亲。
辛桃馥倒也没有撒谎,这确实是他认识的一个人的前妻。只是那个“认识的人”是他生父罢了。
陶欢儿和胸前戴号码牌的男伴去了阳台,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悄悄话。
辛桃馥站在栅栏旁边,没有走太近。因他追了上去后,反而僵住了:我追上来干什么呢?
可他的目光仍忍不住逡巡在陶欢儿身上、脸上。
他记忆里的陶欢儿是风华正茂的美女,而现在的陶欢儿徐娘半老,仍具风韵。一身红裙子衬得她肤白胜雪,乌黑的头发用桃木簪子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没有皱纹的颈脖。她仰着头,正与一个年纪跟辛桃馥差不多大的年轻男人调情。
这画面,使得辛桃馥一时有些尴尬。
他甚至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追上来?为此还付出要和司延夏吃一顿饭的代价?
辛桃馥转过身,像是做贼一样匆匆跑掉。
他顾不得什么礼仪,用电话跟老朋友道别,便叫司机小赵送他回酒店了。
也怪他白天睡觉多了,现在躺床上也睡不着,只能瞪着眼睛看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倒是秘书的电话打来了,跟他说和司延夏约吃饭的事情。
辛桃馥听了时间地点,便说:“没问题,就这样吧。”
等挂了电话,辛桃馥又觉得头疼。
司延夏那狐狸似的眼睛又闪过脑海,辛桃馥却似想到了什么,也露出了狐狸似的笑容:我是答应了和他吃饭,可没答应和他单独吃饭呀。
想到这个破绽,辛桃馥索性哼起歌儿来:我还真是机智呀。
他拿起手机,调出通讯录,便想着要找哪个人一起去吃,才能起到膈应司延夏的最佳效果?
想到司延夏和黎度云关系不佳,辛桃馥便想约黎度云,但念头一转,又有些犹豫。
到底他现在和黎度云的关系也有些怪、有些变味儿了……
他正犹豫之际,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昨晚通过话的号码——殷叔夜的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