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拿过病历,敲着纸张上一个个专业术语说:“库欣综合征,由肾上腺增生导致肾上腺糖皮质激素分泌太多而造成的,严重的会引起脑血管病,血栓栓塞等多种并发症,很多患者死于心血管并发症。对了,库欣综合征的一大特征就是肥胖。张丽病情太严重,治疗太晚,没救了。”
赵陌冷冷一笑,盯着江渔问:“警官,这病我没听说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这个高中生呢?”
江渔心想自己这张脸完全没发挥作用,根本不能让赵陌立马就相信自己:“你不相信也没办法,遗嘱你总应该看得懂,不需要我解释吧。”
赵陌看着那张遗嘱,字迹签名都太过逼真,真假难辨,上面一条一条罗列了一整面,张丽几乎要把所有财产都交给自己。
江渔担心赵陌仔细看太久,会发现破绽,于是把握时间问她:“张丽跟你表过白吗?”
赵陌晃神:“什么?”
江渔:“张丽虽然孤身一人,但也不至于死后把所有财产都交给她一个学生吧。她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
赵陌眼神闪过一瞬慌乱,愣在那里没说话。
江渔等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你想脱离你母亲的控制,最需要的就是钱。有了钱你就可以选择自己想去的大学,断绝母女关系,甚至和莫山在一起。
你知道莫山和张丽的关系,莫山要想拿走张丽的所有财产,最好就是张丽死了,莫山作为张丽唯一的亲人,合法继承财产。张丽活着是你步入理想生活的唯一阻碍,对吗?”
乌黑的大眼此时显得格外空洞,那里有令人窒息的容纳一切的黑色深渊。
赵陌紧抿着唇,似乎是花了很大力气才冷静下来反驳:“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说了莫山只是我的一个追求者,我也很敬重张老师,警官你到底在说什么?”
江渔盯着赵陌的眼睛:“完美的犯罪太难,所以你让你想杀的人去犯罪,制造冤案不容易,干脆就让张丽成为真正的杀人凶手。你暗示张丽帮你杀人,让法律去制裁一个杀人犯。如果警方抓不到张丽的证据,你就出来给证据。”
“可是你想错了,那笔钱本来就该全属于你。”
江渔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有笑意,“你不如猜一下,你眼前的这两份文件,莫山有没有见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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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强调本文中的一些理论,疾病之类的都请不要当真,作者也不了解,只是剧情需要搜索一点点相关资料写下而已。
第15章 回家去咯
夜里起了雾,蒙蒙散开一片,吸附走了白天的暑气,带着点夏日里难得的凉意。
市局的白瓷砖地板倒映出明晃晃的灯光,忙碌的人们匆匆踩在上面,没注意淌在湖面上空明的月光。
周珉快步走来,把一部黑色智能机交给技术队,顺了急促的呼吸,说:“赵陌手机上的定位显示,莫山这手机今天在城里转了一天,晚上又带回来了,这他妈是图什么呀?”
江渔双手交叠抱臂道:“不图什么,故意方便咱们好找。”
周珉没反应过来:“哈?”
技术队警员接过手机快速操作,键盘声利落干脆,他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江渔说:“江队,莫山反向定位了另一部手机。”
江渔站立在灯光下,眉眼清冷又疏远,他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优美的弧度,轻声宣判:“赵陌完了。”
***
审讯室里,江渔把一张打印出来的定位路线记录放在赵陌面前。
江渔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狭小的空间漫开,一遍遍回荡在赵陌耳边:“告诉你个消息,通过你对莫山手机的定位,我们找到了莫山号称丢了的手机。你可能想象不到,莫山的手机反向定位了你的手机,定位记录显示,今天早上五点四十分左右,你去了黄衡家。”
赵陌愣了一瞬,忽然笑起来,先是低头泄出一点轻笑,在看到自己手上的手铐时,目光凝滞了一下,而后止不住似的干脆仰头大笑起来。
赵陌抛弃了她的甜美,脸扭曲在一起疯狂地大笑。
笑声凄惨而尖利,似愤怒似嘲讽似绝望,咆哮着的恶魔和喊冤的女鬼此刻重叠在一起,只在大笑之后不自觉溢出一滴泪来。
赵陌止住了笑,仅有的一滴泪水在年轻而美丽的脸上留下滑落的轨迹,滴溅在冰冷的桌面上。
她咬着牙,清晰而缓慢地轻声说:“操、他、妈。”
江渔把赵陌的情绪尽收眼底,表情却没有一丝起伏,他依旧冷淡地问:“我们现在需不需要走个程序,问问你去黄衡家是做什么呢?”
赵陌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江渔,悠悠说道:“需不需要警官您不比我清楚吗?”
江渔微挑锋利的眉角:“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是陈青遥?”
赵陌盯着空气中某一个飘浮的点,眼神空洞,答非所问,喃喃自语:“她已经死了,她的家庭再也不会幸福了。”
静默了一会儿,赵陌的声音冷下来,问:“黄衡其实没有掌握莫山的证据对吧?就算掌握了,也是莫山故意泄露给黄衡的对吗?”
江渔看着赵陌:“我可以帮你问问他,不过他大概率不会说实话。 ”
赵陌噗呲一声笑得格外讽刺,她俯下身趴在桌上,半边脸贴在冰冷的桌面上发呆,像每一个上课走神时百无聊赖的少女。
她似乎是不经意地问:“你给我看的张丽的病历和遗嘱,是真的吗?”
江渔坦然道:“假的。”
赵陌无声地抿嘴笑了一下,疲倦又厌烦地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过了许久才轻声说:“我没成年,我要见我妈,让她给我找律师。”
“会转告的。”江渔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
周珉飞速拿走简枫刚捧在手上的泡面,卷了满满当当一叉子面条,侧身躲过简枫的争夺,低头一口把面条嗦进嘴里,抬肘推开简枫的手,含含糊糊说:“你珉哥吃你一桶泡面怎么了?我是怕你吃太多又长胖。”
简枫怒道:“你放屁!比我矮还比我重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周珉皱眉“啧”了一声,“得得得,就你高,都要把咱们局天花板捅破了行不?”
翠花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抬手看见手表上时针刚过十二点,伸了个懒腰说:“可算完了,距离破案时限还剩六小时,咱们也算提前完成任务了!”
周珉边嚼面边说:“这反转来得太突然,莫山这招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简枫扔了个卤蛋给翠花,摇摇头道:“莫山这种男人太可怕了,先利用赵陌让张丽杀人,后来又拉赵陌下水。啧,虽然说他和赵陌的聊天信息很隐晦吧,但是莫山也难免说不定得落个教唆杀人的罪名,图什么呀?”
翠花用牙干脆利落地咬开了卤蛋包装袋,边把卤蛋往外挤边说:“嫌赵陌太麻烦呗。我觉得让'想杀的人去犯罪'这种想法像是赵陌的,在黄衡死之前,赵陌是三人中参与实施最少,也最抓不到证据的一个。要不是祁哥那惊人的记忆力,赵陌和莫山就能如愿以偿地等张丽判了死刑,拿着张丽的钱潇洒人间了。”
“诶我去!”翠花说着话一个没注意把卤蛋挤出来滚在了地上。
周珉端着泡面,俯身帮忙把卤蛋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哼哼道:“翠花你就不配吃卤蛋。”
翠花一摆头:“切。”
周珉接着说:“但是莫山不肯和赵陌分钱,按他俩关系看,赵陌就是傻乎乎吃了亏还非觉得能跟莫山在一起的那个,莫山一个带着小女儿的中年男人,根本就没想和赵陌一直在一块。赵陌又属于聪明难缠的那种,把她送狱里就断得一干二净了。”
简枫摇摇头:“真狠。”
翠花撇撇嘴:“渣男。”
周珉嗦了一大口泡面:“真香!”
简枫:“……”
翠花:“……”
江渔走来敲敲桌子说:“今天先下班吧,后续的收尾工作让换班的人来。”
翠花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飞快抓起笔,翻来记事本,闪着星星眼问:“师哥,你是怎么把莫山那混蛋的心理推理得那么准确的?最后居然是莫山为我们提供了赵陌的证据,还是赵陌帮我们找到莫山的手机,师哥教教我呗!”
江渔欲言又止:“其实……”
周珉:“额对!我也想知道!”
简枫:“我也听听!”
江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嗯……其实不难,你们多看看相关的书,经验丰富了自然懂。”
祁树大步过来拍拍江渔的肩说:“聊什么呢?不是说下班吗?”
江渔立马说:“嗯,走吧。”
祁树无比自然地勾上了江渔的脖子,俩人无比自然地走出市局,而后无比自然地上了同一辆车。
周珉手里的叉子掉进了泡面汤里,疑惑地问:“道理我都懂,但是江队和祁树下班回家,祁树为啥要坐江队的车?”
翠花握着笔,更疑惑道:“师哥刚刚说了个啥,我要记下来多看相关的书吗?相关的书是哪些书?”
简枫眨眨眼睛,对周珉说:“你手里那桶泡面六块钱,加上我人工给你泡好了一共八块,你是现金还是转账?”
周珉骂骂咧咧掏出手机:“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江渔坐在驾驶座上,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说:“我本来是想诈赵陌的,也没想到莫山给我们留了赵陌的证据。你说我嘴不会是开光了吧?”
祁树笑道:“我去你的,你刚刚在那儿一本正经,我还以为你真得是推理出来的呢!你是不是得感激我及时赶到救场?”
江渔也笑起来:“你及时赶到难道不是为了蹭我的车吗?”
祁树十分无赖地拍拍车椅,说:“怎么的吧,不止蹭车,还得蹭房蹭床,蹭吃蹭喝蹭睡。”
江渔打方向盘拐了个弯,笑着没说话。
祁树打趣:“提前完成任务,得捞一功升职加薪了吧?”
江渔:“谁知道呢,加不加薪工资卡都给你。”
祁树:“真的?我一直挺好奇咱们刑侦支队队长一个月到底领多少薪水。”
江渔:“真的,你把你工资卡给我就行,我也挺好奇法医一个月领多少钱的。”
祁树笑着说:“那我赚了,你的肯定比我多。”
正遇红灯江渔停下了车,转头看着祁树。
夜又静又美,路灯把光柔柔洒在俩人身上,路旁的树也歇下了,几只飞虫不慌不忙地晃悠,静谧的柏油路承下肆意漫开的月光。
祁树看见江渔眼里的温柔,听见他轻声问:“想不想我?”
祁树露出一颗小虎牙,却扭头故意说:“不想。”
江渔凑过去亲了一口祁树:“回家干你。”
祁树叹了口气:“果然啊,办完正经事儿就不是个正经人。人前衣冠楚楚,人后色/欲熏心。”
绿灯亮了,江渔边开车边笑着说:“行啦,明晚让你,小怨妇。”
小怨妇眼睛一亮:“成交!回家去咯!”
车入库里,人进屋内。
昏暗中依稀可见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静谧的夜里只听见重重的喘息,偶尔渗出一点细微的呻/吟。
拉扯间衣服散落一地,裸露的肌肤融成旖旎的雪,一握即化。
江渔托着腋下扶起祁树,压得又近一分,胸膛相贴,两颗心脏的剧烈跳动勾缠在一起,泼了油让一把火直蹿天空,烧红了漫天的云。
两人搂在一起,唇舌不分,跌跌撞撞磕在床角上,窗户被滑上时玻璃带着整个房间都在震动,窗帘被拉扯得像是湖面上猛然晃荡的波浪。
一切均被隔在窗外,悠远又宁静,隐蔽而热烈。
江渔推着祁树上了床。
深色的布料被攥紧又松开,褶皱的轮廓肆意伸展。
挣扎中什么东西被甩在地上,银制品敲打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渔吻着祁树,吻他雾蒙蒙的眼睫,吻他乌黑的头发和唇齿间暧昧的血迹,吻他身上斑驳的红痕。
月牙似的镣铐在脚踝处流淌,蜿蜒的领带在交错的手腕上拐了个结,一半垂在地上的皮带倒映出夜的流光。
悄然偷窥的月色为宽阔的背脊披上水的神袍,几道鲜红的指甲印在汗液的浸润下熠熠生辉。
雾气从山间湖面而来,给交叠的人影笼上一层薄纱。雾气漫上了眼睛,月亮在里头跳跃着晕出一星浮光。
呢喃的爱语和破碎的呻/吟交织。
眼角的水光晶莹剔透映出瞳孔里陡然升起的燎原大火。
江渔:“乖宝,没事,不疼。”
祁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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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男人说干就干(手动大拇指)
第16章 回家去咯(2)
太阳升起来,人声闹起来,萝卜饼的香味一如既往飘上了高楼。
江渔拉开窗帘,看见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站了一排。
祁树还在睡梦中,感受到强光皱了眉头,闷哼一声翻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江渔看着祁树乱糟糟的鸡窝头,笑了一下侧躺在床上,伸手拍拍祁树的脸蛋。
祁树偏头躲开一点,挪了位置往江渔怀里钻,半睡半醒间声音黏糊糊的:“别闹我。”
江渔把钻进自己怀里的大脑袋扒拉出来,轻轻咬了一口祁树的鼻尖,低声说:“起来了,不是说今天去见我爸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