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简枫忍不住问:“她攒安眠药干嘛?”
江渔面不改色道:“想杀她妈吧,不过后来都用在了黄衡身上。”
简枫望望翠花,翠花看看简枫,俩人面面相觑。
江渔:“按理说赵陌和她妈妈关系不好,应该会想考去远一点的高中,离家最近的八中不像是赵陌自愿的选择。
赵陌家虽然在老旧小区,但是自上高中开始,她妈妈就一直给她支付了不算少的补课费用,却不肯支付住宿费让女儿住校,因为单亲母亲一般比双亲家庭的母亲对孩子会有更强的控制欲。
学校档案上赵陌开始住校是在高二下学期,那时候赵陌在网上有了一点名气,靠着当博主的收入足够给自己付住宿费。
安眠类药物保质期一般是两年,赵陌走读的一年半里她要是一点一点地偷她妈的安眠药,攒够二十多片不成问题。宿舍出入记录显示赵陌住校后在周末也基本会回去,可能是觉得安眠药要到期了,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下手吧。”
简枫感叹地摇摇头,又问:“照这么说,赵陌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安眠药,什么理由能让她一夜之间转而用到了黄衡身上呢?我们去走访调查的时候可没居民说小区里黄衡和赵家母女不合。”
翠花撇撇嘴:“这估计得问那个碎了的老人机,我最怕这种又聪明又漂亮的坏小孩了。”
江渔的食指不自觉敲着桌面,嗓音低沉:“我大概捋清楚他们的关系了。”
江渔站起来屈指敲敲案件分析板说:“我和祁树在张丽的笔记本电脑里发现了les电影,红心发卡夹在耳朵上可以看做耳环,只戴左耳有同性恋的意思,由此可以判断张丽是个同性恋。可能是先天的,也可能是因为太小就遭遇养父□□而留下的阴影。
后来张丽来了楠城,遇见并且喜欢上赵陌,张丽在家用望远镜看得也应该是赵陌而不是陈青遥。红心发卡的来源是当时赵陌刚读高中时耳后的头发上夹着一只红心一字夹。
莫山和赵陌同住一个小区,也许更早相识。不过据赵陌说,自己认识莫山是因为两年前莫山刚好在张丽住的小区当保安。那时候莫山认出自己的亲生妹妹学历高有钱又有好工作,自己离了婚一穷二白还带着刚出生的女儿,找张丽要钱的概率比较大,一来二去找张丽的时候就看中了赵陌。”
翠花反应过来:“我明白了,这是场年度伦理大戏啊!张丽莫山两兄妹同时喜欢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而赵陌在单亲家庭长大,自己老妈又不太正常,这种小孩从小就渴求父爱,喜欢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也不足为怪。赵陌就是因为收到莫山的求助,才帮他潜入黄衡家换药的!”
翠花又问:“可是张丽为什么要杀陈青遥呢?赵陌又为什么要提供张丽犯罪的证据呢?”
“查莫山和张丽的银行流水吧,再去八中问问赵陌和陈青遥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总离不开情和钱。”江渔揉揉眉心“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找不到赵陌换药的证据。”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阵。
而后轻微的推门声引起人们的注意。
法医室的小李在众人注视下走进来凑近江渔,在江渔耳边自以为低声地说:“祁哥说给您发消息不回,要是有空还是去吃一口饭,外卖都快凉了。他还说江队您要注意身体,自己不吃也不要带着全队的人饿着肚子开会。”
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翠花:“……”
坐在旁边同样听得一清二楚的简枫:“……”
会议室里听得一清二楚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大半个支队的警员:“……”
发现满屋子人都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江渔:“……”
江渔挥挥手:“先去吃饭吧。”
第14章 红心发卡连环杀人案(8)
阳光洒在红彤彤的充气拱门上,又土又喜庆的气球飘在八中校门上方。
家长们和学生们一齐步入校园,有人笑容洋溢,有人满面愁容,大庭广众之下骂骂咧咧者更不缺乏。
开家长会时,赵陌等在教室外,百无聊赖地扯走廊上盆栽的叶子。赵陌在走廊上看见一个女生,她也等在教室外,时不时往里看几眼。
赵陌呼噜下来一把叶子才想起来,那个人是陈青遥,隔壁班那个长得还不错,学习认真又刻苦,但是成绩一直在中下游的女同学。
赵陌想起刚刚好像看见陈青遥的父母衣着朴素,浑身乡土气息,进来时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久的路。赵陌冷哼一声,不屑地想乡巴佬。
赵陌又开始折腾那盆盆栽,叶子被揉碎了,染青了自己的手心。赵陌有点想不通,为什么陈青遥的父母面对明明成绩不那么好的女儿,脸上却总能带着幸福又满意的笑。
赵陌还有一点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明明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老妈还要拿衣架打自己的背,拿抹布塞自己的嘴,让自己跪下来吃打翻在地上的米饭,骂自己是最烂的那一撮脚底泥。
其实赵陌也慢慢有一点想通了,比如自己就很喜欢看那些被自己拒绝的男生,她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拒绝又羞辱,然后看他们痛苦的表情,听见脆弱的自尊被扔在地上踩碎的声音,那样的快感无可比拟。
这个世界真得很奇怪,乡巴佬和城里人同住一栋楼,单纯的邪恶的非要遇见彼此,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开心。
不过这些也没关系了,赵陌拍走手上的碎叶子,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女人。
赵陌嘴角挑了一点,漫不经心地想,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
江渔走进办公室,没有注意到祁树看见自己时露出的笑容,疲惫地说:“我要忙死了,你还打趣我。”
祁树听见江渔略带抱怨的语气,莫名有点不高兴:“你要有事就还是先忙吧。”
江渔靠在沙发上闭目想案子,一言不发。
祁树一个人吃着饭,吃着吃着就觉得江渔这副态度让自己着实不太高兴,转念又觉得江渔也很辛苦应该怪自己变矫情了,再一转念又觉得还是不太高兴,于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不太高兴地放下了筷子。
其实放下筷子的声音不大,只是办公室里太过安静,听起来就格外清楚。
江渔睁眼看祁树,祁树不看江渔,背对着他拿起筷子又接着吃。
江渔总觉得祁树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个不对,于是倾身去抱祁树。
祁树下意识推了一把,江渔更觉得不对了,把人半环抱地锁进怀里,下巴枕在祁树肩上,撒娇似的问:“宝宝,你怎么了?”
祁树觉得自己很矫情:“没怎么。”
江渔的鼻尖轻轻蹭祁树的耳廓:“什么没怎么?”
祁树红了耳朵:“就是饿的,你放开我,我要吃饭。”
江渔双臂打开,眷恋地亲亲祁树通红的耳朵说:“刚刚看你那样,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你怀孕了呢。”
祁树:“……”这已经不是撒娇了,这就是□□裸的撩拨!
江渔又摸摸祁树的头发说:“你以后别等我了,饿了自己吃就行。”
祁树彻底消了气,又觉得不能表现得特别好哄,于是不咸不淡道:“……哦,你也吃吧。”
俩人吃着吃着又聊起了案子。
祁树说:“破案时限剩的时间不多了,反正张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不如跟孙局商量一下,先放出张丽那部分的案情结论,对外宣称结案,对内再接着查,即能有效缓解舆论压力,查赵陌的时间也会更宽松。”
江渔:“再等等吧,张丽为什么选择第一个杀陈青遥我还没弄清楚,我想在36小时内全部查明白。”
“好、吧~”祁树给江渔喂了一粒豌豆,“不过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觉得凶手比较肥胖呢?”
江渔嚼了豌豆:“因为陈青遥和乔梦都是比较瘦的女生,凶手一边杀人一边又珍重尸体的仪表,肯定不会是随便拉个人来杀。凶手对于十五六岁的少女有一种执念,杀人后脱光衣服我总觉得她在行刑,可能是年少的遗憾和嫉妒瘦的人两种情绪交叠在一起吧。”
祁树乐于寻找并嘲笑江渔的错误,幸灾乐祸道:“可是周珉说四年前张丽并不胖哟,哪来的遗憾?”
江渔捏捏祁树的鼻子说:“怎么不是遗憾,你说张丽为什么来了楠城之后突然体重暴涨?”
祁树不确定道:“一朝得到解放控制不住狂吃?哎呀,你别笑,揣摩罪犯的心理我没你厉害,你说是为什么?”
江渔止了笑说:“因为她害怕被认出来,虽然性侵案中张丽的信息被保护起来,但是她的养父从她十多岁开始就实施性侵,加上那么大一个案子,网上找不到张丽的信息,周边的邻居和同学总是会知道一点的。
再说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控制自己多年的恶魔,一般人不会立马觉得放松,那种恐惧还是会笼罩着张丽。张丽来了楠城还是很害怕有人能够认出自己,她是故意增肥来寻求安全感。”
祁树没明白:“那怎么说是遗憾,又说是嫉妒呢?”
江渔:“一个女生最漂亮的年华被一个恶魔毁了,之后又因为那个恶魔一直处于肥胖状态,可不是遗憾吗。至于嫉妒…… 张丽成绩不错,名牌大学毕业,以前在学校应该也挺受欢迎的。对于十五六岁她有一种执念,我猜她应该很喜欢那个年纪自己在学校远离养父的日子,这也是为什么她四年前来楠城选择住在学校旁边,又从事教师工作。
在这种执念的作祟下,她喜欢漂亮又聪明的赵陌也不奇怪。陈青遥没什么学习的天赋,这是我判断张丽没有喜欢上陈青遥的原因之一。
她戴着滤镜,主观地把赵陌当成只有美好一面的曾经的自己,现实中经历了一切的她面对虚构出来的曾经完美的自己,你说她是什么心情?”
祁树点点头:“自卑又怨愤,张丽把这种自卑归结于自己的肥胖,但是增肥容易减肥难,她开始嫉妒那些一开始就有权利瘦的人。脱光衣服也是在暗示她被养父性侵吧?”
“真聪明。”江渔重重亲了祁树一口,把剥好的虾喂给祁树。
祁树边吃虾边说:“别说我聪明,我现在一听聪明两个字就想起赵陌,心里闷得慌。”
江渔:“那……真可爱?”
“真帅会更贴切一点。”祁树顺势就歪在了江渔怀里。
江渔摸着祁树的脑袋,若有所思道:“张丽和莫山两个都是老姜,真正入手审问还得从赵陌开始。——其实你不觉得赵陌虽然聪明,但对待感情还是挺天真的吗?”
祁树表示不能再赞同:“赵陌在亲情方面受了伤,对待爱情却是一张白纸。反正换我,我是不会相信一个中年男人能一面拿自己亲妹妹的隐私作为要挟找亲妹妹要钱,一面居然能纯情地爱上一个十五六岁的黄毛丫头。”
江渔拿起手机,思索片刻又放下。
祁树一脸疑惑:“你干嘛?”
江渔面不改色:“让他们再吃十分钟,然后帮我做份张丽的假遗嘱和假病历。”
祁树笑起来:“你真是绝,又要开始用你这张脸去骗少女了吗?”
江渔揉揉祁树的头发,不满道:“什么叫用脸。”
祁树有点儿吃味,哼哼道:“赵陌自从见到你,就差没把两颗眼珠子贴你脸上了。”
江渔低头看着祁树不太高兴的模样,笑问:“是吗?”
祁树:“你还挺得意是怎么回事?”
江渔:“我是觉得我男朋友眼光好,审美高。”
祁树弓起身体,抬头吻上江渔的唇,单手扶住江渔的后颈,索求更深的亲吻。
江渔用拇指擦去江渔唇角暧昧的水光,提议:“要不你别跟老张干法医了,直接跟着我分析案子出现场不好吗,见面时间直线上升。”
祁树笑道:“所以你是想通过□□,让我背叛师傅跟着你吗?”
江渔想了一瞬说:“□□比较准确,背叛就很不对。”
祁树抬手揉捏江渔的喉结,说:“我才不去。下半年我师傅就要退休了。”
江渔任由祁树手欠:“你怕法医室没人管得来?”
祁树被江渔逗笑了:“怎么可能,当然是因为师傅退休后我就要升职成为法医室主任了啊。你想什么呢?等着吧,到时候老公我升职加薪好好养你!”
江渔不同意:“不行,还是让我养你吧,我是你老公。”
祁树心里憋着笑:“这样吧,你叫我一声老公,我也叫你一声,公平公正。”
江渔有点怀疑:“真的?”
祁树:“真哒~”
江渔:“没诓我?”
祁树:“不诓你。”
江渔犹豫一下,还是道:“好吧……咳……老公。”
祁树立马得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诶!老婆!”
江渔:“你——”
祁树跳着突然扶住侧腰弯下身抽气:“嘶……哎呦我去,闪着爷腰了。”
“噗。”江渔忍不住笑出了声。
***
江渔打开审讯室的灯,冷白色灯光打在赵陌洋娃娃似的脸上。
江渔坐下来把两张纸放上桌,推到赵陌面前。
赵陌警惕地看着江渔,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江渔只说:“看看。”
赵陌低头看着那两张纸,指间微微颤抖,攥皱了纸张的一个角,低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江渔看着赵陌冷下来的表情说:“哦,你可能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