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暵妈妈听的是心疼的不行,抬头就朝儿子的班主任黄老师质问:“黄老师,我把儿子交给学校,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学生人身安全的?你听听!居然还有用桌子砸的!要是真把我儿子砸坏了,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这件事上黄老师确实理亏,自己班级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到现场。于是黄老师好声好气的给蒋暵妈妈和从进了办公室就一直沉着脸没说话的蒋暵爸爸道歉。
“蒋先生,蒋太太,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学校和我这个当班主任的失误。我想您保证,相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蒋暵的爸爸和妈妈没一个人接话。场面一时显得很是尴尬。
黄老师也是四十多将近五十岁的人了,被家长当着这么多同事和学生的面落面子,脸上也是挂不住。但是能怎么办,在场的这些学生还有家长,她一个也得罪不起。
“叔叔阿姨,老师在和你们说话。”一旁的腓腓以为是面前的叔叔阿姨没有听到老师在说话,于是好心提醒道。
刚刚在办公室的时候,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主要原因就出在腓腓和蒋暵身上。看小朋友乖乖巧巧的样子,再加上黄老师问清楚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心里的天平天然的便开始向腓腓这边倾斜。
因为想着小朋友可能心里会害怕,在通知完家长后黄老师还十分有耐心的安慰了腓腓一会儿。告诉他这件事的错误不在他身上,让他不要害怕。
腓腓对人的善意和恶意都很敏感,真正对他有善意的人,腓腓都是能感觉到的。所以小家伙对黄老师的印象挺好。
被一个小家伙言语清晰的提醒,夫妻二人自然不能再装听不见,不然就显得太过小肚鸡肠了些。
于是勉强点点头,蒋暵的母亲又开始询问起了:“那个搬桌子要砸蒋暵的人是谁?”
孩子堆里的张小虎不屑的嗤了一声,刚要站出来,就看见腓腓挺身而出。
小朋友的声音很坚定,“我砸的。”嗯,一点都看出来来是撒谎。
腓腓一边说,还一边悄悄挪了两步,伸出小手把小虎往后面推了推。然后背在身后的手一个劲儿的在朝张小虎和崔源他们摇。
意思很明显:别出来,这个家长看起来好凶,说不定会打小朋友。让他们冲着腓腓来!腓腓厉害!
在一般情况下,张小虎他们是不会拒绝腓腓的。这一次也是,他们知道腓腓是因为他们都是帮他打架,所以才会被叫家长,所以心里过意不去,才会勇敢的站出来。
楚骁寒心想:先看着吧,万一腓腓真的要吃亏了再阻止。不然小朋友心里的这股愧疚下不去,以后还是要他们哄。
崔源张小虎他们可能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都被腓腓的小手给轻轻的推了回去,然后静静观望了起来。
“你搬桌子?”蒋暵的爸爸第一次开口,只是语气里怎么听都透着怀疑。就眼前站着的这个白白嫩嫩,水汪汪的眼睛里一看就满是天真的小家伙,他能把桌子扛起来吗?
说是他身后的那个高高壮壮的男生砸的说不定还有人信。
蒋暵可能是因为觉得没面子,在被母亲安慰了一会儿之后,就自己独自跑出去到外面站着去了。而蒋暵的几个小弟们,原本想戳穿腓腓,但是直接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凑上来的许多小朋友们给淹没在了人堆了。然后抓胳膊的抓胳膊,捂嘴的捂嘴,根本就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腓腓做什么都是对的。以前和他们一起玩,和他们一起看童话书的对的,现在站出来说话也是对的!不对也是对的。
只要不伤害到自己,腓腓什么都是对的。不能让这些人打扰到腓腓。
而且,有小朋友看向腓腓的时候星星眼,今天的事情回家之后一定要写成日记永远的收藏起来。
今天不光他们保护了腓腓,腓腓也在用心的保护他们啊。这样用心保护他们的腓腓,让他们怎么能不喜欢呢?
听到蒋暵爸爸的质疑,腓腓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蒋暵父亲试探:“那是你叫的人?”
“嗯。”腓腓继续点头。
“板凳也是你砸的?”
“嗯。”腓腓承认的爽快,不过还记得给小虎和源源补充道:“搬了桌子和板凳,但是都没有砸。蒋暵没有受伤的。大家没有真的打架。”
这一点是要说清楚的。
腓腓在维护小伙伴的时候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搬东西打架、和只是搬了东西没有打架,这是不一样的,听起来肯定是前者更严重一些。
“小朋友,你又搬桌子又搬板凳的,忙得过来吗?”蒋暵父亲似乎是发现了一点不对劲,但是看眼前这个小朋友却总觉得有些面善,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既然是面善,说不定就是和这个孩子的家长是熟人。所以蒋暵爸爸没有再像蒋暵妈妈那样疾言厉色。
不然如果这孩子的家长真的是熟人的话,以后大家不好见面的。
反正现在就是动静闹得有点大,但是双方孩子基本上都没事,于是蒋暵爸爸象征性的教育道:“小孩子不可以这么冲动暴脾气,蒋暵他如果有错,你可以和他讲道理、可以告诉老师。实在不行放了学之后你跟他一起来我们家,跟我说也行,我教育他。
但是就是不能动手。你们都是几岁大的孩子,能随便用桌子砸吗?说不定就砸坏了。孩子之间的小矛盾,真要是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等你们长大后是要后悔莫及的。”
腓腓认真点头听训,但是还是要给小虎插话补充道:“没砸,小…我没砸。”
腓腓小身子暗暗一个激灵,腓腓差点就说漏嘴了。不过这个叔叔好像也没那么凶,应该不会打小朋友了吧?
蒋暵的父亲是不会打小朋友了,但是蒋暵的母亲却不知道蒋暵父亲的想法,见腓腓主动站出来了,顿时转换成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眼睛看着腓腓道:“既然你自己承认了,那是不是就是你跟蒋暵在班级里发生矛盾,然后你才叫来这么多人欺负他?还让人把他关到学生会里写检查?”
整件事情的经过她差不多也听出来了,这件事里估计她儿子也有错。但是那又怎么样?小暵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刚刚冲她扑过来的时候眼圈通红。
所以这件事不论是谁对谁错,在她这里,在她儿子哭的时候,那就是眼前这个孩子错了!
如此态度,也不能想象出蒋暵之前为什么是那样一副霸道性子了。
腓腓不懂成年人的话术,只是身体稍微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才回答道:“阿姨说的不对,腓腓不想跟阿姨说话了。”
小家伙感觉自己长大了,所以在上小学之后有意不再用‘腓腓’这个自称,而是一直改用‘我’。但是习惯这个问题,有时候还是会无意识的混着用,尤其是紧张的时候。
腓腓现在就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了恶意,从小到大他受到林斯年和大家的灌输就是:如果遇到让你感觉到不舒服的人时,就不要再接近他。
女人没想到最后腓腓给她的反应居然是这个。
腓腓把头一扭,拒不交流。一看到腓腓这个样子,小伙伴们的行动很默契,直接站在腓腓身边把他团团围住,然后保护了起来。
蒋暵母亲的表情不太好,看向黄老师:“黄老师,你看你们班学生是什么态度?”
蒋暵父亲表情也不太好,但是却是对着蒋暵母亲的,“行了,你少说两句。”
蒋暵母亲听到自己丈夫略带斥责语气的声音,面色更加不好。
黄老师笑着把手中杯子里的水递给了两位家长,“蒋暵妈妈,消消气。现在家长只有您二位先到了,不管有什么意见,等双方家长见了面之后当面说。现在的孩子啊,都是家里的宝。任谁知道自家孩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委屈,心里肯定都不好受。我理解。
您先坐,我给林乐腓家长打电话有一会儿了,再等一会儿应该快到了。”
在黄老师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蒋暵母亲因为儿子受委屈而有些不管不顾的心态终于找回了些理智。
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些孩子也不一定就是全无背景,随意她揉捏的。
自家孩子在看不见的地方受委屈,这不光是说她,也是在提醒她,别人的孩子也是孩子,也有家长。
蒋暵的父亲从黄老师开口后就一直没说话,林乐腓…林乐腓。这个孩子,他姓林。
坏了。蒋暵父亲看了眼妻子,又看了眼站在那里,明明就是软乎乎的一小团,但是却可以说出阿姨说得不对,不想和阿姨说话的孩子。如果这孩子的林真的是他想的那个林,他今天说不定就交代在这了。
片刻后,蒋辅又再次看了眼腓腓,仔细打量着这孩子的面容。打量了一会儿后,蒋溥松了口气。看长相,和恩师不太像,应该不是恩师的孙子。
他这些年一直带着妻子和孩子在M国开疆拓土,一直没怎么回国。所以对国内的消息也不算太了解。原本回国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恩师家去拜访,一是确实想念,二也是他们一家长久在国外,国内的一些关系也要重新捡起来。有了恩师的庇护,回国之后的一些事他也好办些。
没想到这边刚下飞机,那边M国又出事了,只能前脚下飞机,后脚又上了飞机。只能先让妻子和儿子在国内安顿好。
直到昨天,他才又回到了国内。没想到还没睡个囫囵觉,就又被老师叫到了学校来。
要说请家长这件事里他儿子一点错都没有,他是百分百不信。只是在国外那些年,他忙于公事,几乎十天半个月才有时间回一趟家。所以对孩子心有愧疚,面对妻子平日里对儿子多有宠溺,回国之后也马不停蹄给儿子找玩伴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没想到这一放纵,今天他儿子可能就直接给他惹了个铁板。
蒋辅不放心,再次在心中默算,恩师最小的孙子年纪也该有十八九岁了,肯定不是。只是在国外的时候,听说林家属于恩师那一脉的二房里在三年前添了个三岁大的孩子,很受宠爱。
在蒋辅看来,恩师是个有些寡情的性子,在他出国前,偶尔到林家拜访的时候,恩师和子孙都不算太亲近。
……
蒋辅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年他在国外,与其说是开疆拓土,不如说是在家族斗争中一着不慎被老爷子给发配过去的。连带着这些年他对国内的一些消息,在有心人的封闭下,也跟个瞎子聋子没差。
也就是一年前,因为他在M国表现不错,让老爷子看到了他的能力,再加上他和恩师的那点关系还有妻子兄长在其中使力,这才又把他给叫了回来,重新踏入家族权利中心。
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小问题,蒋辅也不愿意放任。以前他就是因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现在,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今天这件事,涉及到的孩子太多了。
蒋辅在等待的过程中偶尔听一耳朵站着的这些孩子说话。
崔源。崔家?年纪好像对得上。
张恒睿。张家?年纪也对得上。
楚骁寒。楚家!年纪同样对得上。
蒋辅真的头疼。最头疼的还是被围在最中心的那个小朋友。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林家,就算是,希望恩师真的没有传言中那么宠爱这个孩子。
等等,恩师不会亲自来吧?
蒋辅心中一惊,然后自己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恩师就算再怎么宠爱这个孩子,也肯定不会亲自来的。恩师亲孙子都没这待遇。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恩师亲自来了,以恩师的胸襟,也不会为了小孩子之间的事情真的做什么。
只是蒋辅还是心中后悔,早知道这孩子姓林,他就不该因为想着大舅子在他回国时出了不少力,在刚刚妻子说话语气不好的时候没有立刻就阻止她。
蒋辅此刻的心里七上八下,所有的心理活动都体现了他对自己恩师的推崇尊敬,和隐藏的比较好的惧怕。
一个劲儿在心里安慰自己的样子,颇像一只鸵鸟。
忽然,蒋辅的耳朵动了动。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人脚步落地的声音很轻,声音却极有规律,应该是个练家子。
林国雄推门而入,进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腓腓。
“大爷爷?”腓腓看到来的居然是大爷爷,稍微有些意外。
林国雄解释道:“大爷爷听说腓腓在学校受欺负了,这不就赶紧来给我们腓腓撑腰了?还偷了你堂哥的车开。”
说着,看了眼腓腓脸上的表情:“我们腓腓委屈了?不怕,和大爷说,大爷爷帮你讨回来。”
老爷子这话霸气,也不像蒋暵母亲还七扭八歪的,直接就是一句话:我就是来给腓腓撑腰的!
在看到林国雄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蒋辅便开始面色灰暗。等听到林国雄毫不掩饰的偏袒话语时,更灰暗了三分。
等到那个从看到大爷爷第一眼,扁扁嘴,大眼睛里便开始积蓄眼泪珠珠的小朋友听到大爷爷的话后扑到林国雄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的时候,蒋辅心中只有两个字的循环:完了。
当身边没有大人在的时候,腓腓自觉自己要坚强,这样才不会让小伙伴们更担心。当有很凶的阿姨和腓腓说话的时候,腓腓依旧可以坚强的挡在小伙伴们的前面,并且一次次用背在身后的小手把想要站出来的小伙伴们给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