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进抢救室时前,路时栎突然清醒了几秒,接着疯狂挣扎,嘴里喃喃着:“不,不要,我进去,不想欠他的了,不,要,不要。”
医生是全叔的学生,见是老师亲自带人过来,为难的不知道应不应该打镇定剂。
此时,成遂突然走了进来,定定看了路时栎几秒,抓着人压在床上,凑在耳边说:“如果你不配合医生,我马上就让路远维进监狱。”
omega瞬间停止挣扎,可眼里的悲伤彻底止不住的涌出,不断小声说道:“我听你的,求你了,不要。”
没等到回答,路时栎执拗的想爬下床,被成遂又一次按在床上。
白炽灯照在成遂的后脑勺上,五官全都笼罩在阴影里,看起来格外的阴冷,比空气中的冷流还要刺骨。
“你先进去。”
期待了这么久,最终只得来这四个字,路时栎瞬间感觉自己濒临奔溃边缘,偏偏成遂就是不松口,非得让他先进去。
人终于送进急诊室,偌大的走廊只剩下成遂和赵崎。
赵崎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对着成遂揍了一拳,“成遂,你真他妈不是人,我们要是晚回来一步,你是不是要杀人!”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滚吧,他什么都不欠你的,什么鬼腺体,全是——”
骤然停住,冷冷看了眼成遂,赵崎背过身:“以后不要过来了。”
听到这里,成遂才有所反应,抬起头,讥讽道:“赵崎,你是不是搞错了,路时栎是我的合法omega,你才是没有资格的那个,该滚的人是你。”
两人又扭打在一起,直到医院保安赶来,才停歇。
急诊室顶的红灯幽幽反射在地上,身形狼狈的alpha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静待了很久,最后,成遂转身离开。
走的很干脆,因为,他发现自己受不了在门外无止尽的等待,更不能承认,他竟然在担心路时栎。
高大的身躯若有若无带着丝颓废。
—
初雪过后天气越发寒冷,寒霜在车窗上盖了层薄薄的雾气,将里面的人影照的模糊不清。
助理披着寒意回到车边,隔着窗户对李运耳语几句,又转身绕到拐角。
“成总,您说的没错,吴嫂拿了文件就打了电话,我让小王跟着,果然堵到宋浩,两人被抓了个正着,正在里面候着。”
成遂闭着眼,脸上的疲倦很深,听完李运汇报,微睁开眼看完手机内容,烦躁的扔在座位上。
小雨急促的从天空落下,配上阴沉天气,下的人心生烦躁。
李运侯在车边不敢催,注意里面有动静,立马拉开车门,恭谨的撑开雨伞,向alpha方向倾斜,落后一步举着伞,不急不慢穿过长巷,停在一破旧的平房楼里。
老居民楼大多人都搬走了,只余几户人家苟在破败的楼房里,剩余的都是流浪汉聚集场所。
在成遂等人经过时,神色麻木的流浪者浑浊的眼球一亮,对上身后的保镖,压下心里那一丁点火苗,继续抽着劣质香烟,目送几人走到深处。
成遂到的时候,扣着帽子的beta红着脸正对着助理骂,两鬓花白的吴嫂站在一边,两人见到他,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相比吴嫂哆嗦着低头,beta倒只是脸色不好看。
进门后成遂并不急着开口,沉默的叼着香烟。助理从后递上文件和手机,上面详细记录了吴嫂跟何氏来往的所有记录。
对接人是宋浩,何锡渊手底下做黑事的副手。
成遂没有翻记录,看到宋浩,便明白了所有事,让他没想到的是,吴嫂还真是内应。
他垂着眼皮,意味不明的勾起嘴角,将烟头碾压在地面上,踩的四分五裂。
周围气压很低,吴浩性子急,受不了,可想到何少的交待,硬是在这么冷的天,憋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水。
最后,还是没憋住,率先说:“成少,您这是干什么,我就是一过来给您送请帖的,这架势,都把我弄懵了。”
说着手往怀里伸,被保镖眼疾手快的反扣肩膀按在地上。
“成少,误会,这都是误会,可不兴动手的啊。”
成遂施舍般抬起眼睛,偏头,对着beta阴鸷笑了几声,抬脚停在宋浩脸边。“哦,原来是送请帖啊,我怎么没听说何锡渊最近有什么活动,行,拿出来看看。”
宋浩没动,汗水顺着脸颊落到地上。
冷笑的蹲下身,单手从对方怀里掏出一把刀,随后掐住宋浩下巴,用刀柄拍了拍beta的侧脸,“宋浩,这么久没见,人没长进,这胆子到是变大了不少。”
“成少说笑了,我宋浩一直都这样,要是哪里惹的您不快,实在对不住。”
要说以前宋浩还真不敢跟成遂这么说话,现在不知道借了谁的胆,梗着脖子说:“成少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跟何少两人是朋友,就这么把我扣着,要是被何少知道了,容易伤两边的和气。”
“和气?”成遂本就很烦躁,这下直接抬手往宋浩头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嗤笑道:“主人的嘴脸还没学会,就敢跟我吠。”
说完一脚踩beta脸上,单手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像是等着成遂似的,一接通,何锡渊惺惺作态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
“喂成少,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有何贵干?”
“没什么,就你家的狗跑错到别家地盘乱吃东西,这不正好拉闹肚子,刚好被我捡到。”
宋浩这会疯狂扭动肩膀,成遂脚下猝然用力,beta立刻发出凄惨的叫声。
跟beta疼痛难忍的状态相比,成遂半燥半怒的堵住另一只耳朵,“听听这叫声,看来确实吃多了,如果何少不急着把狗要回去,我这最近没什么事,正好帮你好好调教调教,免得见到什么东西都吃,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你想怎么样,”何锡渊的声音比刚才沉了许多。
成遂半眯起眼,沉声说:“刚抓狗的时候,跑了只老鼠,溜的太快还没来得及抓着,何少帮我把老鼠抓回来,这只狗,说不定还能对你喘上几口。”
“陶沐州不在我这。”
“三天,把人给我送到跟前。”
没耐心继续跟何锡渊玩虚的,成遂挂断电话让人拎起宋浩往外拖,经过吴嫂时停都没停。
妇人哭喊着让成遂原谅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家中不争气的儿子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不得已才偷文件,下次不敢了。
此时刚跨出门的成遂停了,吴嫂以为是自己的说法让alpha改变主意,激动的往前走了几步,却在听到成遂接下来说的话,知道自己彻底在成家呆不下去了。
成遂站在门边,毫无情感的说:“吴嫂,你说儿子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可前段时间,有人见他从车行提了辆车。”
吴嫂支支吾吾不敢说,布满皱纹的脸煞白,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瘆人,过了许久,泄气的点点头:“对不起少爷,我只是一时迷了心窍——”
成遂不再听吴嫂后面的解释,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后座的手机刚刚安静,屏幕显示6个未接来电,全是赵崎打来的。
自从把路时栎强硬送到医院那晚,他们已经有一周没说话,这会给他来电,除了路时栎出事,没别的事能让赵崎主动给他来电。
脑中突然闪现路时栎进急诊室时,渴望的目光,成遂抽烟的手一顿,接着又想到赵崎对路时栎这么上心,脸瞬间更冷了。
他没有回电话,转而来到城西一处隐秘的咖啡厅,看到里面的人,眼神一凛,将路时栎抛在脑后。
袁雨柔提前到了有一会了,见到成遂进门,连忙起身介绍对面的陌生alpha。
看到对方满脸络腮胡,怎么也让人想不到这人是赫赫有名的梁冬群。几年前,给沈筠和路时栎换腺体的主刀医生。
两人见面没有废话,在确定资料无误后,袁雨柔把卡和密码用信封装着递过去,梁冬群接过信封立刻带上围巾,临走前,说:“成少爷,当年所有的资料全都在里面,希望您说到做到,能尽快安排我出国。”
成遂没有说话,袁雨柔立刻带着人离开,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beta。
身材矮小,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冒着精光,确定是成遂本人后,把文件拿出来。“成少爷,您让我调查的事全都在里面了。”
beta停顿了一秒,继续说:“时间过了太久,所以调查有点困难,好在这次去南城,遇到一位老友。”
成遂接过文件,盯着上面的封条,“确定没问题。”
“确定确定,这次我还专门去监狱探视,找到当年一个头儿,保证绝对是真的。”
摆摆手,袁雨柔从包里又拿出一个信封,beta笑眯眯接过。
头顶上的空调口往外吹着暖气,就算是这样,咖啡还是冷了。
成遂看着两封文件,率先打开梁冬群的资料,一页页翻过去,详细的记录了两人的身体检查报告,针对腺体的配备数据,足足记录了半年。
手猛的握紧,翻到最后一页,盯着最上面的确认死亡四个字,眼眸迸发出的火焰足以将人烧死。
他一个字一个字往下查看,直至最后,看到医院的盖章,成遂才真的确定。
沈筠死了。
握紧拳头,成遂把文件甩在地上,“把人给我叫回来!”
袁雨柔推了推眼镜,退到外面打电话,很快又走了回来。“成总,梁医生说,知道您接受不了真相,所以他刚发了张照片,里面是...沈先生坠楼的照片,建议您...还是不要看了。”
成遂垂着头不吭声,周身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压迫感十足,幸好袁雨柔是beta,不受信息素的影响,面不改色的捡起文件整理好。
“成总,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请节哀。
最无力的安慰,最致命的三个字,比什么都来的干脆。
成遂冷着脸:“出去。”
等人走后,alpha把脸埋在手心里,指腹用力的发白。
沈筠真的死了,那他这么多年的等待成了什么,成遂不断的在心里质问自己,在脑中寻找沈筠的模样,最后化成两人最后见面的场景。
阿遂,你等我带蘅蘅回来,介绍你们认识,他很懂事也很听话,你要是见了他一定会喜欢的,对了给你看他小时候,像不像洋娃娃,也还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对,还有沈蘅,沈筠死前一定想找回弟弟。
成遂连忙开打另一份文件,抽出里面的资料,最上面的照片是他之前看过的幼年期的沈蘅,乌黑透亮的眼眸,黑色短卷发,对着镜头腼腆的笑着。
没有耐心看中间,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见到照片的那一刻,成遂像是被人拽住心脏,窒息般的崩溃。
第70章 他‘死’了(修)
照片中,omega半靠病床,黝黑的眼眸流淌着如流水般柔和的光芒。
熟悉的五官轮廓,比现在稍显稚嫩的面容,正对着镜头腼腆一笑,温柔而又坚韧。
是十几岁的路时栎。
鼻子上插着吸氧管,身上还穿着淡蓝色棉质病服,配上黑色卷发衬的皮肤略显苍白。
身边摆满了医疗仪器,周围的空气和物件全都充斥着死寂感,他却像颗微不足道的星星,不停的散发微弱的光,明明就快要坠落了,却拼命用尽全力,证明他曾存在过。
资料被捏的翘边,成遂死死盯着照片,他怎么都没想到,沈蘅竟然是路时栎。
怎么可能,那他做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一张张翻阅资料,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证明都是假的,然而,真相往往很残酷,在你坚定不移认为某件事怎么都不可能,反而会再度把你拖进深渊。
颓废的瘫在座位上,成遂把头埋进手掌。
简直太可笑了,他为了沈筠疯狂报复路家,甚至把所有罪责全都压在路时栎身上,到头来,反而成了一场笑话,那他长久以来的报复,到底是什么。
报复似的翻到前面,夹在中间略窄的几张纸掉在地上,扫到上面的内容,成遂目光一滞。
上面记录了omega从小到大的经历。72岁被拐到南城,转而到被认错回到路家,中间缺失了4年时间没有记录,只有回路家时,一连串的医疗诊断,证明了消失的时间中,年幼的路时栎经历了什么。
胳膊上的陈年旧伤,和后背新添的伤口,都溃烂了......
成遂几乎压着呼吸,堪堪看着照片和文字简述,甚至还没看完,猛然把纸反扣在桌上,咖啡哐当一声泼了出来,顺着桌沿急速流到地上。
溅起的褐色液体粘在alpha的皮鞋和裤脚,布满污点。
成遂没有反应,视线依旧紧锁着资料,仿佛能透过这些,看到那时候的omega。
路时栎幼年遭遇了太多难以言喻的苦难,正因为这些遭遇,他才能一次又一次忍受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
因为,他早就遭受过更加绝望的日子。
要说有什么能压垮,无非就是,让人得到后再度失去,让他一无所有,重回到阴沟里。
他做了什么,他对路时栎都干了什么。
胸口再一次刺痛,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久,几乎让成遂直不起腰。
用力按住胸口,alpha睁着双眸,在看不到的情况下,脸上浮显的尽是茫然。
他在心痛路时栎?
不对,他只是在替沈筠难过,他的沈筠,心心念念在心上的蘅蘅,就是夺走他腺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