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被他们合力熄灭的,寻常的火几个人抬水过来就能熄灭,蠕虫引起的部分则用了别的方法。
具体用的哪种办法他也记不清了,因为他们一群人同时用了好几种办法,火又是在那之后不久熄灭的。
他只隐约记得几种用上的东西,像是盖在上面的沾了某种液体的布,像是某种果实挤出的粘稠型果汁,又像是不同种类叶片编织的大叶片。
弄不好真正得熄火方式,是把这些全都综合在一起,不然单看某一种实在不像有用。
这种时候他不由得感到庆幸,还好先带他们把村里的屋子都修了,即便自己住的那间不能住人,现在也有别的屋子临时住两天。
不然遭遇这种无妄之灾,这边的村民不觉得有什么,他们两个可是会觉得憋屈的,怕是一天都没办法呆下去。
可还是有那么点遗憾,他们带来的家当全都被烧了,接下去往哪个方向走都得重新开始。
他自己其实也还好,烧掉的也就是些衣服之类的,一个体型大众化的恶魔,穿着衣服一起洗漱也行,不特意换衣服也不会有谁在意。
问题在于那堆东西里,有祁千夷视作宝物的东西,诸如他买给这孩子的小摆件,在树林中采下的树叶那些。
听他说要把东西扔掉时,这孩子就一副想哭哭不出的模样,让人生出压都压不下去的愧疚感。
现在等于亲眼看着烧光了,脸上的表情可想而知有多凄惨,是那种悲伤过度连眼泪都不知道流那种。
“没事的,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再采点就行,别的东西一路回去也能买得到的。”
祁禄安慰似地摸了摸祁千夷的头,做出连他自己却不确定的承诺。
从这边到第六十六村是一条道,从那边回家却未必会是同一条道,返程能不能再走始终是一个未知数。
毕竟他们是得到易尔寻的同意,才有机会走这条外人未必知道的路。
如果她的应允仅是单程,过后可能会忘记他们走的这条路,又或是回程时路会主动屏蔽他们,那他们很可能没法再走一次。
“我……没事,就是难受,都是回忆,很重要的回忆,就这么消失了,心里不舒服。”
祁千夷说完之后变回了原样,扑进他怀里不再多说一字,不过就他的衣服变凉变湿来看,恐怕还是因为东西被烧难受得哭了。
也罢了,能哭出来总比憋着要好,毕竟是一下子失去这么多宝物,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才真的让人担心。
至于之后要怎么实现承诺,那就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才想吧,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点,这孩子应该多少也能理解的。
等到祁千夷哭够了,两个人就搬进隔壁的屋子,那边可说是他一手收拾,且觉得最满意的屋子。
不仅屋顶由茅草改成了石砖,缝隙间砌了层泥加了导水的东西,房屋内外也都额外加了一层墙体。
能不能保温这点他没办法确定,但就安全感这点还是可以保证的,因为两层墙的门并没有对在一起。
虽然这么一来他们进出也不方便,不过对于那些不懂的村民而言,这种防备方式已足够挡住他们,讲不定还能看见极为搞笑的画面。
他不得不说一句,这段闹心的时间里,唯有他们搬进新住所时,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欢乐。
两堵墙砌成一人侧身能过,开门的位置又是相对的那种,除了他们两个可以通过之外,还能走的也就人形那种。
可是宽度来说又刚好拦着他们,最方便走的是合上翅膀很细的,而他们偏偏不具备这种思维,看到门了就进也不管门后是不是能走。
“能不能把两个门改到一个方向,好方便他们直接进到屋子里?
你看他们好可怜,都不知道墙是不能走的,一直撞一直撞的墙都要塌了。
要是我们把门放在一个方向,他们进出就会变得特别方便,也不会把家里的墙撞出裂缝。
反正我们也就住几天时间,他们就算过来烦我们也没关系,就当是感激他们给我们住的地方。
而且我也想和他们聊聊这里的事,总觉得他们很久没跟人说话了,有人陪他们玩陪他们说话,会表现得特别高兴。”
“房子我不会改变格局,但是既然你想和他们玩的话,那我在屋子外面再给你弄一间。
桌椅都给你准备好,也会帮你准备合适的食物,等太阳下山的时候你再回家。”
他这么做也称不上妥协不妥协的,只是不希望一个善良的孩子,被人为阻止对他人的善良。
不过他好像也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得强忍着不舒服准备那些血淋淋的食物。
他们也没说接不接受水果的,所以那些也许是个可用的选择,实在不行了再准备那些东西好了。
不过他没想到一件事,自己还没来得及盖房子,村民就已经自主盖了一间。
虽然也就四个柱子加一个顶,四周用泥混着草砌到接近人高,但也不能否认它是间屋子。
桌椅那些当然还是由他这边准备了,话说其实村民们也根本用不上这些,每一个都可以就地坐下,吃喝也都直接用手拿。
但这种肯定不能让祁千夷学,不然回头他还得帮着收拾,还得重新再教一次如何当个正常人,光是想想都知道这件事会有多麻烦。
比起这些还有一件事很麻烦,他们不知道商量过什么了,看见他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当着面跪了下来。
如果单纯是跪也就算了,他们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向他跪拜,分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但似乎是想跟着他学点什么。
其中为数不多能说话的人,代表其他人说出他们的目的,可能也不该叫作目的而是应该称为请求。
“我们想学更多东西,我们希望你们可以留下,完整的歌不记得了,你们只能留下才是最好的。”
“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们,不过我们是肯定要离开的,因为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何况你们讲了半天也没说要学什么,我没道理为了不知道的事浪费时间。
当然我也不排除即使你们坦白说了,我也同样不会教你们这种可能性。
万一你们想学的刚好对我有影响,甚至可能会让我的生命受到威胁,我出于自保肯定会选择什么都不说。”
“不是,我们想学人的事,学人怎么盖房子、怎么吃喝、怎么生活。
遇到你们,我们想回家和父母一起生活,就算这么做可能很难,我们还是想试着回家,不给我们的亲人添麻烦。
所以为了可以做到这点,我们必须要学习这些东西,然后你们愿意跟我们说话,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是我们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求求你们了,帮帮我们这个忙,教我们怎么才能做到你会的那些,我们保证一定会让你们走。”
“我怎么可能会相信。”祁禄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前后矛盾成这种模样,又是不许他们离开,又是同意他们离开,怎么想都不能完全相信。
既然讲的话都是谎言,不放他们走显然比放他们走可信,既然都是不放他们离开了,那也没必要顺他们的意。
好吧,祁千夷恳求的眼神让他无法说不,至少当面肯定不能拒绝他们,必须表现出自己对他们的善意。
“你们挑几个能明白的人留下,我会好好跟你们讲我知道的事,其他人由你们自己负责教。”
第81章 可爱和可怕真只是一线之差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祁禄依旧觉得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唯一一次被吓到落荒而逃的经历。
尽管这种体会他是真不想要,但不可否认的这种经验确属难得,至少往前往后他都没有再遇上过同样的事。
就事实来说他也不希望再经历一次,光是现在这样回忆起来,他就觉得自己浑身寒毛直立了。
真要让他在某年某月某日重温,他敢保证自己不是打死那个出主意的,就是干脆先把自己给弄死了,免得自己又过半夜被噩梦吓醒的日子。
说起来那件事的根结,应该追溯到他们搬进新居那天,又或者应该从他们答应教常识,并且安排了隔天就开始授课算起。
两个人为防第二天忙不过来,前一晚就在准备需要的东西,他们以为不用花很长时间,但真准备起来却忙到半夜三更。
就在他们以为应该差不多,收拾收拾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屋外传来极其诡异的声音。
他们本以为有谁在外头,没打算理会这莫名其妙的声音,可那个声音一直吵个没完,逼得他们不得不跑出去查看。
结果只能用意料之中形容,屋子外面别说是没有人影,连个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没有,静悄悄到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他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返身准备进屋时又听见那个声音,而且相比之前他们所听见的,这次听见的不是一般得清晰。
那是一种很像临死前发出的悲鸣,又好像发生出乎自己预料的事情,震惊之余发出的惊恐叫声。
再仔细分辨了一会儿,他们总算听出声音大致发出的范围,说是好奇还是想要安静睡觉,总之他们循声找了过去。
发出那种令人不适声音的地方,是他们前几日一直住着的,那间已经被烧成废墟的屋子。
祁禄清楚记得他们有收拾过,除了无法烧化的矮墙和腐木之外,屋里不存在任何有用的东西。
生物之类的更不用多说,能躲藏的地方一个都没有,在地上稍微普通走一下,鞋底就能裹上厚厚一层灰。
这种情况下他们不相信存在生物,至少不存在能在这地方休息的生物,真要是存在濒死状态的生物,他们这群人不可能一个都没发现。
当他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突然就意识到他们觉得不可能的事,不代表真的就不会发生。
原本一大片被燃烧灰烬覆盖的土地,此刻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一般,不是这边突然高出一个鼓包,就是那边突然弄出一个凹陷坑。
到底是有一套变化逻辑,还是真的纯属随机变化,他是一点都没弄明白,只觉得接下去一定是他接受不了的画面。
鼓包和凹陷轮流切换着变化,无论是哪种程度都越来越强,凹得好像要直达世界的中心,鼓得好像有什么要从底下挤出来。
如此循环了好一阵子,那些突然好像恢复了平静,变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就在他们真觉得没事的时候,那片黑色中间的部分又鼓了起来,好似把所有的都从一处鼓起来的样子。
鼓起的部分达到接近半人高时,突然自原地慢慢旋转升至空中,跟着急速膨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然后猛地炸飞成好多小团。
祁禄的脚边也掉了一个,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所以他明智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他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飞出去的小黑团突然跟被人揉捏一样,往四面八方不规则的扭动一番,慢慢变成了长条型虫体。
浑身漆黑不是问题,生出肢体也勉强能接受,可在表面浮着金色光点,还随着蠕动忽隐忽现,就让人浑身觉得不自在。
更夸张的是这种虫子的移动方式,一屈一伸间会留下粘液带,无论沾上什么都牢不可破,甚至短时间之后就硬如钢丝。
疑似头部那边移动中也有吐出液体,但跟走时留下的完全不一样,吐出来的液体带有很强的腐蚀性。
要说具体腐蚀效果有多厉害呢,就是不管前面有什么挡着,都一样会被液体腐蚀到最初的模样。
简单来讲,铁质的东西会变成豆大的铁球,陶土做的会变成豆大的土球,像植物那些也不能幸免,会变成最初孕育它们的种子。
当然这些被腐蚀过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循环使用的,只能跟无用的废弃物一般处理。
一个尚且如此可怕了,更不用说眼前有上百个,还全都发现他们的存在,扎堆往两个人的方向跑。
想到经过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样,两个人二话不说直接转头跑,也不管沿途都看见什么东西了,一股脑地往自己身后扔。
某方面来说这种做法确实有些用处,那些虫看见东西总会分出一部分腐蚀,几次下来跟着他们的量少了近一半。
但毕竟还有一半数量跟着,他们还是得找个地方把它们引过去,然后确定没有跟着的了才能回家。
“你们两个人这么早就起了啊?”不知道究竟跑了多长时间,反正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还遇上了早起的村民。
其中多手的那个提了好几个篮子,似乎是刚弄来很多食物的样子,也不顾那些东西味道有多腥,直接跟他们两个打起招呼。
看到自己熟悉的模样,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之前被吓到过,抓着人就是一顿吐苦水。
为什么村里会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分泌这种液体,为什么会追着他们两个跑等等。
“虫?我不记得我们村里有这种东西啊,你们两个是不是看错东西了?这里唯一一个长得像虫子的,就是昨晚被火烧到失去生命的那种。
后来我们把它从废墟里找出来,特意运到村尾那边的墓地,还给它办了我们这边能办的仪式。
这些虽然都没让你们参与,但你们随便找谁打听,都可以给你们同样的答案,那只可能是你们看错了。”
经历整整一夜的追逐,怎么想都不可能用假象判断,又不是只有一个人看见,独自一个人跑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