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初没能再坚持坚持,后悔抛下你去结婚。我想你,每天都想你,我忘不了你。
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发微信也发不过去,听东川说你们学生会要聚会,我想你或许会来,结果还真的让我见到你了。乐乐,我真的后悔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文乐低着目光不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已经这样了,哪儿还有什么机会可给。”
“有,有的。”方子阳见文乐并不怎么抵触他,又走近了点,试探着拉起他的手,“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有机会的。”
“什么样的机会?”
文乐没有生硬地把手抽出来,但抬起眼皮,眼中的神色却冷淡而疏远。
“你是想离婚,还是只是想跟我出轨?”
文乐过于直白的提问让方子阳愣了几秒,再开口,却是压低声音,避开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乐乐……我没有你不行,每次面对她我都特别痛苦,我们……很少在一起,偶尔不得不做的时候,我都得想着你才能……乐乐,我想你,特别想……”
“乐!”
突然的喊声打断了方子阳的话。文乐和方子阳同时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站在拐角处那个人高马大的身影,正是卢景航。
“景航?”文乐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卢景航悄咪咪猫在转角后边,把他们俩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方子阳的话越说越露骨,让他越听火越大。
不敢正面回答文乐的问题,他的想法不言而喻。不离婚还想要文乐,他把文乐当成什么了!
卢景航几步冲上前去,一把从方子阳手里拽出文乐的手牢牢握好。
“走,我们走。”卢景航说。
“哎!你谁啊?”方子阳连忙拦住他,在他脸上盯了几眼,“你是乐乐那个邻居?”
卢景航不理他,拉着文乐就要走。
“哎你干什么你!”方子阳也急了,伸手拽住文乐另一只胳膊,“我们话还没说完呢!你要把他带哪儿去!”
卢景航跟他没话说,只把目光投向文乐,看文乐什么意思。
刚才的一瞬惊讶过后,文乐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色。他抽了抽被方子阳拽住的手臂,但却没能把手臂抽回来。
“我们早就结束了,子阳。”
文乐表情有些无奈。
“过去的回不来了,往前看吧。你已经是有家的人了,好好待她们。”
说完,文乐又将手臂往回抽,但方子阳却还是不松力气:“乐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那……那我去离婚,只要你愿意回来,我就离婚……”
“放开!”一旁的卢景航听不下去了,上前用了把力气,掰开方子阳攥着文乐的手,“乐,走。”
“你干嘛!你凭什么带他走,你是他什么人!”
说到这,方子阳愣了一秒,又转向文乐。
“你不是说他是你邻居吗?他到底是你谁?你跟他好了?他是你男朋友?”文乐脸色一僵,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男朋友……已经不是了吧。
其实好像从来也没是过。
“他不……”
“是又怎么样。”
身后一声理直气壮的回答打断了文乐的话,文乐猛然回头看向卢景航,只见他眼睛一眯,将文乐向自己这边拉了拉。
“他现在有主了,别再来烦他。”
说着,便拉起文乐,头也不回地走了。
拐出走廊,穿过大堂,出了饭馆大门,外面就是停车场。
卢景航带着文乐一路走着,方才冲头的热血就这么随着脚步一点一点地降下温来。纠缠的心结开始抽紧,头上的紧箍咒似乎又要发作。
他停在自己的车边,转过身来想对文乐说点什么。
迎面的却是文乐那双亮晶晶含着笑的眼睛。
卢景航顿时像被泥沙塞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喉结滚了滚,低头去看文乐的另一只胳膊。
初夏时节,衣服穿得薄,文乐衬衫袖子卷着一半,露出的手腕上有明显的一圈红印子。
被方子阳攥的。
“攥你攥得这么狠。”卢景航拉起他的胳膊,心疼地揉。
“没事,一会儿就下去了。”文乐这会儿心情好得不得了,看着眼前的人,嘴角止不住想要上扬,“你怎么来了?东川说你有事来不了。”
“嗯。今晚有饭局,正好也约在这儿了。”
卢景航没说是自己特意订的,眼睛一直盯着文乐胳膊上的红印子,回避着他的笑脸。
“那个……聚会怎么样?”
“挺好的,挺热闹。胡宇做了个游戏工作室,想找我给他画画,留了微信了。”文乐没有知觉到他的异常,还在对他说着闲话。
“嗯,挺好。”卢景航仍是低着头,握着文乐的手轻轻摩挲,恋恋地,不舍得放开。
“景航。”
“乐。”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话端。
文乐展颜一笑:“什么,你先说。”
卢景航深吸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对不起啊,乐。”
“嗯?怎么?”
“我……我刚才有点冲动了。”卢景航不敢看文乐的眼睛,“我……不该那么说。”
“什么意思?”文乐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来,“不该说什么?”
“不该说……说我……”
卢景航动了半天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文乐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殆尽。他垂下眼皮,从卢景航手里把手抽了回来。
“嗯,我明白了。”他说。
今天自己这颗心挺跌宕起伏的。文乐想……
本来这一晚上就被方子阳的存在压抑得形不成形,突然被卢景航一句“他有主了”抛上云端,这会儿又让这句“我不该说”瞬间砸回了谷底。
文乐只觉得胸口憋闷着透不过气,他僵硬地偏过头,盯着饭馆门口来往进出的顾客看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过了点劲儿来。
“你让我等你,就是等着这句话是吧。”
饭馆红彤彤的招牌刺得人眼晕,文乐用力闭了闭眼,眼眶却仍是发酸发紧。
“不是,乐,我……我……”
卢景航越说越没底气,我了半天,最后语气近乎于恳求。
“乐……你愿意听我解释么……”
“你说。”
说,有什么都说,都说干净。
“我……我本来已经想好了,趁我妈还有时间,早点跟他们摊牌,我爸妈都不是执拗性子,又都挺惯着我的,就算他们一开始不接受,给他们一段时间应该也能想通,可谁知道我妈的病就在这时候恶化,这么快就……”
几句话说得卢景航嗓子发梗,他把手伸进兜里,掏出烟盒叼了一根,啪啪啪按了好几下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他皱皱眉,自暴自弃地拔下嘴里的烟,往手里一攥,直接把烟攥得稀碎。
“这两个月,我每天都想见你,但又不敢见你……只要一想你,就觉得我妈正在天上看着我,就觉得她在哭着骂我不孝……
如果她还活着,她怎么骂我都认了,至少我还有让她谅解我的机会,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乐,我真的是……是我对不起你,你再给我点儿时间……”
大街上车来车往,嘈杂的发动机声远远近近,近近远远,衬得卢景航的声音感觉特别不真实。
也是邪了。
文乐面无表情地看着街上时明时暗的车灯。
先是子阳,然后又是他。
都跑过来说想我,却又都想得这么廉价。
“乐……”卢景航见文乐不说话,低低叫了他一声。
“解释完了?”文乐终于抬眼看了看卢景航。
卢景航一怔,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文乐这副平静的模样他特别难受,比跟他争吵还让他难受。
他让文乐伤心了。
文乐也没等他回答,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向路边走去。
“乐,你去哪儿,回家吗?我送你。”卢景航连忙跟上他。
“不用。”
文乐见路边一辆出租车上有客人刚刚下来,快走了几步,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车门砰地一声关闭。文乐对司机报了地址,直到车子开动,汇入大街上的车流之中,再没有去看卢景航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就快了……
39、删除
卢景航的心情他不是不能理解。
但他没法控制自己不难过。
他也不是不愿给卢景航时间,但时间也无法让他的妈妈活过来,时间也无法让他得到妈妈的谅解。
自己比不过他心里的歉疚。
说白了,还是不够喜欢。
算了。总归,就是这样的命。
文乐窝在沙发里,目光从房间这头,一点一点,落去房间那头。
这个空间的每个角落里都浸透着他们两个人的回忆,无论目光聚焦在哪处,似乎下一秒,那个人都会嬉皮笑脸地,一边喊着乐,乐,直接闯进他的视野中来。
文乐垂下眼,最终掏出了手机,拨了房东的电话。
“你就这么晾了人家俩月?”
酒吧里,唐冰一挑眉,瞪着旁边瘫在沙发上的卢景航。
“嗯……”卢景航望着天,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真行。”唐冰摇摇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唐冰是今天下午接到卢景航电话的。在电话里就听着这人说话有气无力,见了面果然,半死不拉活的,比他妈妈刚没的时候状态还要萎靡。
唐冰听他前前后后讲了一会儿,才知道原因原来是在自己上次见到的那个美貌小邻居身上。
“你丫竟然还真弯了。”唐冰拿起啤酒杯喝了口,嘴角一挑。
“嗯。弯了。”卢景航自嘲地笑笑,“你们的队伍要怎么欢迎一下我?”
“欢迎屁,你个渣男。”唐冰骂了一句,却也没再数落更多。
几个月前的卢景航还是烟不抽酒不喝,一副五好青年的模样,如今这五好青年裹着一身烟味瘫在他面前,啤酒都已经灌了两扎了。
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颓废,让人想数落他也不太忍心。
“然后呢?昨天他走了之后你们没再联系?”唐冰问。
“发了微信,他不回。没打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里应该怎么说。”卢景航答。
“就该不回你的,你看你办的这没心肝的事儿。”唐冰瞥了他一眼,“人家做错什么了你这么冷着人家,这么玩儿人家?人撂下你直接走了那算是仗义,要我,不抽你一顿我就不姓唐。”
“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卢景航胳膊挡上眼睛,顿了几秒,又小声说,“他什么也没做错,他对我……特别好。”
怕他喝酒摔了,冰天雪地里等着接他。
他一句想见面,大晚上的跑老远来见他。
看他心情不好,他想怎么都哄着他宠着他。
他们俩的事,从来不逼他,不催他,就那么安静等着他。
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你也知道人家对你好。”唐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都说是你的错了,还不赶紧知错就改。”
“我也想改,我其实特别想他,但是……”
“但是个屁但是。”
唐冰终于忍不下去了,劈头打断了他的话。
“你以为什么事儿都那么容易呢?你就是仗着人家喜欢你,什么努力也不想做,什么劲儿也不想使,只想什么都不干地等着,等到心里的疙瘩自己消失了再回去找人家,再跟人家好。”
“你想得挺美你,怎么都是你合适,好事怎么就都让你占了?”
“你这疙瘩消失要多久?再多一个月够吗?半年?一年?”
“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呢?你就等着吧,等到你把自己等舒服了,你看人家还会不会再看你一眼。”
唐冰的话就像当头一棒,直接把卢景航敲懵了。晚上卢景航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在飞机上,脑子里还盘旋着唐冰的那些话。
唐冰说得的确没错,自己就是在不作为地等。
下意识地觉得文乐会包容他,下意识地觉得在这件事上他可以跟文乐撒撒娇,下意识地觉得,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头去找文乐,都能找得到。
因为文乐让他觉得太安全了。
他一直就在隔壁的那间房子里,永远对他笑着,永远对他温柔着,无论他飞了多远,无论飞去了哪个城市,只要一回来,文乐就在,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所以他就肆无忌惮了,想也不想地就逃避了本该好好面对的问题。
自己的纠结本就合该自己受着,他却让文乐无缘无故地替他承担了那么久。
清醒过来回头想想,自己办的这真特么不是人办的事。
卢景航捏捏眉心,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删掉了几项工作,将行程压缩到最短,飞机刚一落地,就买好了周三下午的回程票。
他要去见文乐,他要知错就改,他要好好地求文乐原谅,他要和文乐重新开始。
周三下午卢景航一下飞机,先回了父母的房子,取了那个本打算生日的时候送给文乐的,刻着“My Happiness”的戒指,然后开车直奔顺兴。
该怎么道歉,怎么认错,这几天卢景航已经来回想了千八百遍了,文乐要是不原谅他该怎么办,也在心里演习了一溜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