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一团糟。
太失败了。
昏天黑地地在家闷了一个周末,周一,卢景航草草把胡子刮了刮,套上衬衫皮鞋,出门去拜访方田。
嗓子哑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发炎。卢景航在车里对着空气发了几声,实在听不下去自己这破锣嗓音,停车到路边药店买了盒喉片。
去见客户,说话少不了,今天这嗓子估计得废。
卢景航想着,正要开动汽车,这才发现前边有一辆大货挡了路。
他按了下喇叭,大货上的人对他抬了抬手,示意马上就走。
卢景航没辙,只能按了P档,拆开一颗喉片含着,百无聊赖地等。
六城搬家公司。
大货的车厢上印着所属公司的名字。卢景航目光落在那几个字上,看着看着,突然脑袋里电光一闪。
那天文乐搬来时,用的好像就是这家搬家公司!
就算没人知道他搬去了哪儿,搬家公司一定知道!
这道电光让卢景航一下子振奋起来,他立刻拿起手机,按照大货车厢上的电话点了一串数字,又努力镇定了下心情,略略思考了一番,按下了拨出键。
“您好,六城搬家公司。”
“您好,上礼拜我搬家的时候,您家工人有东西落在我这了。”
有之前跑房产中介的经验,卢景航这回撒了个小谎,并没有直接让搬家公司帮他查信息。
“您能帮我查一下那天搬家工人的电话吗?我把东西还给他。”
“好,您提供一下姓名电话还有搬家时间。”谎话有用,对方果然没有起疑。
“姓名文乐,电话136xxxx,搬家时间……上周二吧。”
卢景航也不知道文乐是哪天,就随便挑了一个比较可能的时间。
“您稍等我查一下……周二……周二没有您的订单啊……”客服迟疑地说。
“哦……是么,那我记错了……”
不是周二么?还是文乐并没有用这家公司?
卢景航有点失望。正在他盘算着要把北京这些搬家公司的电话挨个打一遍的时候,只听客服的声音又传到了耳朵里。
“啊,找到了,您是周三搬的。”
查到了!
卢景航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
这家公司的电脑里有文乐的去向,他们知道文乐在哪儿!
我可以找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41、终于
尽管心里火烧火燎地急,但方田的事还是得先办。
到了方田,卢景航直接去了采购部,哑着嗓子和人聊了半天。
对方表示过一阵就会签下这个订单,聊的过程中看着也没有什么异常。
卢景航满心惦记着去找文乐,没太多心思琢磨方田这几根老油条。
他这回没提要请人吃饭喝酒,本该再去车间转转,他也没有去转,和采购聊完了订单的事,就直奔六城搬家公司去了。
虽然在电话里诈出了文乐确实是用这家公司搬的家,但具体到地址,就没法再诈了。
毕竟客户本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搬去哪儿了呢。
“我确实是很着急找他,他电话打不通,我怕他会出点儿什么事。”
搬家公司的办公室里,卢景航对负责人半真半假地软磨硬泡。
“真的不行,您试试其他途径吧,客户信息我们真的不能随便透露。”
负责人一脸为难,这样的事估计他也是头一次遇到。
“这样吧。”卢景航掏出钱包,把身份证抽出来推到负责人面前,“我把身份证给您押这儿,如果我是什么不法分子,要了这个地址去违法犯罪,您就拿着身份证让警察去抓我,身份证要是不够我回去给您取户口本,驾照,护照,医保卡,房产证,您说吧,押什么都行。”
“不是押什么的问题。”负责人被他逼得都快哭了,“我们没权力扣着您证件,也不能告诉您地址,您就别难为我了。”
卢景航实在没辙,脑子一转心一横,又编出个瞎话吓唬负责人。
“您也别难为我了,实话跟您说了吧,他有抑郁症,重度的,搞不好就自杀了,我要不赶紧过去看着他,他回头跳楼了您负责得了吗?人命关天,您就别再计较那点规矩了!”
记下好不容易骗来的地址,卢景航一刻也等不了,跳上车就朝着文乐的新住处飞驰而去。
文乐看起来是真的不愿见他了,搬去的地方在紧南边,和顺兴隔了足有一整个北京城。
卢景航急着见文乐,无奈却正赶上晚高峰时间,全城都在拥堵,卢景航刚飞驰了不到一条街,就被夹在拥挤的车流里动弹不得。
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卢景航烦躁地敲着方向盘,只恨自己不能飞,不能瞬移,不能灵魂出窍,瞬间飘到文乐身边,把自己的心自己的魂都捧出来给他看。
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看见我去,一定会很惊讶吧。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要是还不想理我,没关系,我等着。
一直等到你原谅我,等到你愿意再回头看看我。
多久都行。
就像你一直等着我一样。
文乐没干什么特别的,除了换了个房子住,他的生活还跟以前差不多。
吃饭,睡觉,工作。
唯一一点不一样的,就是他的生活里彻彻底底地,只剩下了他自己。
不再有人觍着脸来求投喂,不再有人有事没事就要睡他家的沙发,不再有人成天给他发些没多大意义的微信。
不再有人需要他等。
他的播放列表里,也再没有了那首《搬心》。
天已经黑了,文乐伸伸懒腰,在电脑上点了保存。
喝点什么吧。不知道苏打水还有没有冰的。
文乐起身,准备打开冰箱看看,忽然听见好像有人敲门。
快递?
这么晚了,会有快递来么。
或者是物业?
门又被敲了几声,文乐没再多想,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楼道里黑乎乎的,房中的灯光随着开门的动作倾泻出去,照亮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快递,也不是物业。
文乐登时愣在当场,手扶着半开的门,不知该作何反应。门外的人也不等他反应,直接迈进屋来,回手把门关上,一把将一脸懵然的文乐抱进怀里。
“乐。”
卢景航把脸深深埋进文乐的颈窝。
“我们在一起吧。”
文乐就这么被卢景航抱着,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分不清看到的人,听到的话,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
“景航……”过了好半天,文乐才试探着叫了一声。
“我在。”
“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卢景航在他的颈间轻轻蹭了蹭。
文乐的体温就像冬夜里蓄满浴缸的温水,将他的身体一分一分地浸没其中。
冻僵的神经慢慢复苏,四肢百骸,筋骨血肉,都渐渐酥软在这氤氤氲氲的温热里。
一动也不想动,一寸也不想分开。
“乐,我错了。”卢景航双手将文乐紧紧圈着,“原谅我,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大概……不是做梦吧。
他是怎么找来的……
他说……要和我在一起……
怀抱太真实了,扑面而来的,都是那个人的气息。文乐从怔愣中回过了点神,想去看看他的脸,怎奈被抱得太紧,想转头都有点费劲。
“景航……你刚才说,我们……”
“嗯。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心结,什么纠结,此刻全都不再重要,卢景航再没有半点迟疑,对文乐掏出了藏在心里好久的那句话。
“和我在一起吧,乐,我爱你。”
仿佛被一双温暖的手握起了僵冷的心脏,胸口渐渐有温度弥漫开来。
鼻子突然酸胀,喉咙堵得发哽。
太习惯麻木自己了,一颗心上横七竖八,新新旧旧,满满贴的都是封印。
如今这些封印不意间被这温暖融化,强行忽略了许久的情绪从心房之中汨汨流淌出来,细细品去,竟全都是委屈。
文乐忍下喉头的哽咽,将手攀上他的后背,攥起拳头,狠狠给了他一拳。
“混蛋。”
“我混蛋。”挨了一拳,卢景航反而抱他抱得更紧。
“渣男。”
“嗯,我渣男。”
“你不是人。”
文乐每骂一句,就捶他一拳。卢景航挨着文乐的拳头,心里却一丝丝地泛起了甜。他在他的颈间埋着头,轻轻笑了一下。
“我不是人,我大猩猩。”
这句久违的玩笑话一下子将文乐的心戳得酸软不已。眼泪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他终于松开拳头,将卢景航的身体也紧紧环抱了起来。
“别不要我……”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彻底放松在卢景航的怀抱里。
“别不要我,好好爱我。”
42、过夜
文乐的那句别不要我,说得卢景航心里特别难受。
自己不见他的那段时间,在文乐看来,是觉得自己不想要他了吧。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混蛋,是我自私。”卢景航一句一句认着错,松开抱着文乐的手臂想看看他,却发现文乐眼圈红红的,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卢景航一下慌了,手忙脚乱地给他擦:“乐你别哭,你别难过,你揍我,你再捶我几拳,我知道错了,只要你别难过,你怎么我都行。”
文乐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忍不住翘起嘴角。
“傻不拉几的。”
见文乐笑了,卢景航稍稍放下了点心。
“原谅我,乐。”他捧着文乐的脸说。
“不原谅你还能怎么办。”文乐瞪着他,还想做出余气未消的样子,但心里早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了。
对这个人,没办法。
谁让自己这么喜欢他。
卢景航笑,手心里的人假装生气的样子,简直可爱到不行。
“我爱你。”
他两手在文乐脸颊上挤挤揉揉,又探出头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爱你。”特别想跟他说,一遍一遍地说。
说自己爱他,特别爱。
文乐也在笑,眼睛弯弯的,亮晶晶的,满满地都盛着他。
“嗓子怎么了,这么哑。”文乐问。
“没事儿,可能是这一阵烟抽得有点多。”卢景航说。
“以前都不怎么见你抽烟。”
“嗯。找着你了,以后都不抽了。”
卢景航低声说着,目光在文乐的眼眉间流连,怎么看也看不够。
“我可以……亲你一下么?”他问。
文乐垂下眼睛笑:“刚才不是都亲了么。”
卢景航嘴角一勾,侧过头,在文乐的唇上深深一吻。
“喉片味儿。”嘴唇分开时,文乐小声说。
“嗯。怕好容易找着你,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卢景航声音哑哑的,情话却说得绵绵的。
“喝点水润润吧。”
文乐捏捏他的脸,转身去厨房给他倒水。
卢景航跟在后头,不想让文乐离开他的视野,哪怕一秒钟。
“想要蜂蜜的。”卢景航说。
文乐抿嘴一笑,打开橱柜,取出蜂蜜,舀了一勺放进玻璃杯里搅拌。
勺子磕着杯壁叮叮当当,那是让卢景航无比安心的声响。
“乐,我没吃晚饭。”他又说。
“有蒸饺。”
“吃猪肉白菜的。”
文乐笑着看了他一眼,去冰箱里给他拿速冻蒸饺,又拿了点其他食材,打算再给他炒个菜。
卢景航看着文乐在眼前走来走去地忙活,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明明是第一次来文乐的新住处,但见到了文乐,就好像是回了家。
等卢景航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文乐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九点半了。
“晚上怎么着?”文乐问。
“唔……”卢景航也看了看时间。
他当然是不想走,但如今他们关系变了,他反而不好意思像以前一样觍着脸非要留。
“那个……我……”
“我这就一张床。”文乐将桌上的空盘空碗收拾了一下,端着走进厨房。
“那我……”卢景航也站起来跟上去,“那我洗碗,洗完就回去。”
文乐背对着他没说话,打开水龙头,在海绵上挤上洗洁精。
“哎,乐,我洗。”卢景航连忙凑上去说道。
“不用你洗。”文乐熟练地抹着盘子,“也别回去了。”
卢景航心里一喜:“那我睡沙发。”
“这边的沙发可不是沙发床。”
“那我……我……”卢景航一时嘴里打了磕绊。文乐转过身,将手里的洗洁精沫点在他鼻子上,脸上是没掩住的笑意。
“成天就会犯点儿傻。”
卢景航抹抹鼻子,低下头笑:“在你面前就总是脑子不够用的,怎么办,要被你嫌弃了。”
“那你就快变聪明点儿。”文乐把洗净的盘子放在沥水架上,“对了,还没问你是怎么找着我的?我搬到这谁也没告诉啊。”
“我去找了搬家公司,连蒙带骗,把你的地址骗出来了。”
文乐挑眉看他,很是惊讶:“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用哪家公司的?”
“怎么样,厉害么?”卢景航不好好回答了,比划着手指,一脸得意,“我在你心里的聪明程度是不是突然就高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