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黎一被他松开就拔腿冲到门口扭开锁芯,放二弟进来。盛安国听着卧室内不对劲的声音已经急得想踹门了,却见大哥手握着尖刀一身的鲜血唰地推开了门,远处的地板上躺着受伤不轻的小弟,连床上地板上都满是血迹。
盛安国惊恐得捂住嘴避免自己尖叫出声,眼见着小弟躺在血泊里冲他轻笑。盛安远眨了眨眼,有些虚弱地开口:“不小心把血溅到墙面上了,安黎就把墙纸撕了,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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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黎简单地处理“凶案现场”后就抓心挠肝地在客厅里转圈圈,他让安国立即把安远送去医院,也没来得及交代什么。虽说安远只伤了自己的手臂,但血流的实在太多,又不确定割没割到动脉、动没动筋骨,他真的怕安远有个好歹或是有什么后遗症。
终于,他等到了大门开锁的声音,盛安国推门而入,脸色一看就疲惫到不行。
“......安远他,怎么样?”盛安黎向沙发边上错了错,给对方让出大部分位置,颇为焦急地向其询问盛安远的情况。
盛安国连外衣都没来得及脱,拿起茶几上冰凉的柠檬水一饮而尽,他冲自己大哥摆了摆手:“他没什么大事,就是失血过多需要养养,我是等他助理来接走他我才回来。”
盛安黎听罢长吁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躺倒在沙发一旁:“那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盛安国眨眨眼看向一侧的兄长,有点欲言又止:“......哥,我知道是小弟有错,你也心中有怨......但直接拿刀捅,是不是,嗯,凶残了点?”他端起桌面上的车厘子上供给自己大哥:“小弟助理来听说是刀伤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盛安黎这才发现刚才没跟他解释,让安国以为自己把安远锁在卧室里行凶了。他一跃而起:“是他自己捅的自己!”但他在自己弟弟面前也不敢把话说的露骨:“......我把酸奶洒墙上了,让他先帮我挡挡,他就、他就......”盛安黎也想不出该怎么形容盛安远的行为,难不成他觉得兄长提刀刺向兄弟比大哥射了一墙的形象更加高大?盛安远以前虽总板着一张脸,但起码看起来正常得很,现在不知是怎么了,感觉整个人脑回路都出了问题。
盛安国给了他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然后他就选择用自己鲜血染红了墙壁?”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车厘子:“是他傻还是我傻?”
看来是我傻。盛安黎默默地想,他也伸手去拿柠檬水,准备喝完继续解释,谁知盛安国有一套自己的思路:“是不是他......想强迫你做什么了?所以你一时激动,才拿刀......”
盛安黎差点把水喷出来,忙伸手抹了抹嘴角。可盛安国见状就知道自己想对了:“哥......我这个人吧有个坏毛病,那次过年我本是想跟踪姓杜的,却不小心看见了小弟趁你睡觉偷偷去抱你......我当时没想到这一层面,就只以为就兄弟情嘛......现在我有点想明白了,你嘴唇都、都破了......”
盛安黎一看手才发现有血丝,更何况他和安远做的甚至比安国想的更过分。他绝望地发现可能彻底洗不清了,就算他直白地说出真实原由,盛安国也不会信的。果然盛安国托腮像是思索:“哥你也别有心理压力,你们两个虽然是近亲,也不生孩子,也就没什么不好的后果了。”
“你倒是想得开!”盛安黎暴起踹了自己这个傻弟弟一脚,一听见生孩子又想起安远刚才的胡言乱语,脸瞬间红的炸开。盛安国装作很疼地叫出声:“哎哎......哥,小弟虽然混蛋,但刚才清醒时没看到你都掉眼泪了。我自他上小学就没再见他哭过,看来是真伤心了,他助理一来看见他包扎了伤口和通红的眼圈,都想按住我报警了......哥,他要是再想对你怎么样你就叫我,别自己拿刀就上......”
盛安黎捂脸,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但他听到安远见不到他竟哭了的事,也难免有些心疼。也不知道盛安远到底是怎么想他的,盛安黎低头有些焦虑的啃指甲,他觉得自己想的都快疯掉了。他突然想到安国刚才的话:“你说过年的时候安远去抱我?”
盛安国点点头:“对啊,所以姓杜的去揍他了,然后他就走了啊。”盛安黎突然想起那天,却不知道还有这种隐情,他觉得自己以前真的被瞒得太多,自己也不够心细,从没想去查一下这些事情。可如果安远对他真有一些喜欢的因素在,又为什么后来要那样对他呢?
他又想到刚才安远在他耳边呢喃的“这样你就不会丢脸了”,难不成安远为了给他打掩护能做到这个地步?可这种小事也不至于此啊!他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把安远再叫到家里来吧,我们再谈一谈。”
而盛安国很快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站起身来嗯了一会儿就挂掉,回头看向自家大哥:“嘿,那顿先放一放,外公家突然要找咱们吃饭,你要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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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盛安黎懵了一下,他们的外公江文山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实则没出现过几次,也就小时候逢年过节会被父母带去拜访。可后来安国出生母亲去世,盛安国因为受了冷待总躲着不愿意去外公家,而再娶后的父亲去江家也总像是有顾虑,所以他与外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直到他父亲和继母意外去世,江家那边给他递了消息让他好好干,也不打算来参加葬礼。他不懂上一辈的恩怨,只能随外公和舅舅的意。江家属于老牌家族,循规蹈矩颓势尽显,他当时想伸手帮一帮,可江文山是个顽固不化的倔老头,舅舅江律更是耳根子软凡事都听他爸的。这两个人一听到盛这个字都像恨得牙痒痒,一来二往他也不敢提了。
所以直到他出事,盛安黎也没想过去找他外公舅舅,他也没想到盛安国小时候这么怕江文山,现在竟和江家联系这么密切。
他已经在安远面前暴露,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还活着。可盛安黎经历了太多,一想到这世界上少有的两个亲人,又总想去看看他们还好不好。
盛安黎想来想去,准备打扮一番装作是安国的新助理,起码能看外公舅舅几眼就够了。
盛安国对此不置可否,斜眼看向身旁佝偻着身子的黑衣黑墨镜哥哥:“哥,你现在不像我助理,倒像我保镖,还是扫地僧那一款。”
江文山不允许汽车开到宅邸,所以从正门开始他们要穿过偌大的花园才能进入主宅内部。盛安黎走在盛安国身旁,巧妙地落下一步,让外人看起来确实是盛安国带过来的下属。但盛安黎在自己傻弟弟身后切了一声,没有理会这人的吐槽,努力入着戏。
天色已晚,树丛花草随着晚风晃动着,花园中央的雕塑喷水池随着灯光的照射高低喷涌着,江家的宅邸一直老牌而肃穆,但这次他们看见周遭在修剪奇特花木下、水池阴影边捧着红酒杯谈笑的男男女女,让整个江宅都有活气不少。
这竟是个宴会,而江文山和江律竟都没告诉盛安国这件事。以江家的风格,其实很少这样宴请四方了,所以盛安国理所应当的以为这只是家宴。要是以前的盛安黎早就兴奋的跳起来了,而他现在却旨在庆幸自己是装扮了一下,不然这场宴会就成了他盛安黎的复活秀了。
他贴在盛安国耳边小声叮嘱:“一会儿送你进宴会厅后,我就找机会出来,在外面长椅上坐坐等你好了,我在那么光亮的地方待太久很容易被人发现的。”盛安黎微侧着脸扫视着外面略有眼熟的众人,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化妆师,还是在暗些的花园里更安全一些。
身着西装马甲的小执事单手托盘给他们送上香槟,站在二楼露台上俯瞰人群的江律很快发现了自己仅剩的外甥,他向下挥了挥手,示意盛安国等他下楼迎接。
江律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盛安黎看见舅舅也有些开心,但他还是得保持现在的助理设定,总不能先扑过去。盛安国迟疑了一下,向江律介绍身边的人:“......这是我的新助理,你叫他小、小李就好。”
盛安黎驼着背点点头,也不敢直视舅舅。果然遭到一直很注重形象的江律的批判:“拱肩缩背、行迹猥琐,还不摘墨镜这么没礼貌,你招助理都不管体态礼仪的吗?”盛安国尴尬的捂脸,也知道江家一贯注重这些有的没的,只能开始胡编乱造:“小、小李他工作态度很好,就是小时候生了病弄坏了脊椎和眼睛......”
江律轻哼一声,有些刻薄地张口:“我是不懂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的公平正确,反正想进江家的人光是看形象就会淘汰一大批,更何况你这助理连直视我都不敢,要是我肯定不会要的。”
你爱要不要。盛安黎躲在墨镜后翻白眼,他也知道江律和江文山一贯这么端着贵族饭碗,也不管江家现在都废成什么样了。但他也知道他们本性不坏,无非就是高傲而尖刻,他母亲有时候也会这样挑剔,但比起他们还是温和很多。
盛安国在中间打着哈哈:“舅舅怎么突然想起搞宴会,我还以为就是一家人简单的吃个饭呢。”
江律脊背挺直,西装笔挺地修饰出他的身型,他优雅地从身旁的托盘里端起红酒:“怎么说呢,江家也是时候该发展一下了,开宴会无非是要点存在感,对外形象也能好些。”
盛安国哦了一声,正要跟着进门,谁知江律又有些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我还以为你会带那个孟梨来呢,谁知你竟带这么一个......”声音戛然而止,却让这话内涵很多。盛安黎孝顺的没有暴打舅舅,只能去惊奇竟然连江律都知道孟梨了。
盛安国也惊讶得很:“舅舅,你怎么也知道孟梨了?”
“听说这个孟梨把我姐小三的儿子砍了,我高兴啊。”江律挑眉笑出声,眼角的纹路都能看出他是确实高兴。盛安黎不知道外面把安远的刀伤传成了什么样,但他听到了更可怕的话,他下意识地脱口问出:“小......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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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盛安黎发出的声音小,没让江律辨认出来他是谁。而江律斜睨了他一眼,仿佛在无声控诉自己外甥带来的这个小李随便插嘴毫无礼貌,盛安黎有些惶然地低下头,生怕再露出一丝痕迹。
盛安国一听江律提起这话茬都吓傻了,他不敢和盛安黎说这件事,毕竟这件事身后背着人命,他和外公舅舅怕是脱不了干系。他也没想到一贯好面子的江律竟会把这种丑事挂在嘴边,只能趁江律在前带路时偷偷扯了扯兄长的袖子,小声说着悄悄话:“他胡说的。”,盛安黎皱皱鼻子,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江律把盛安国带到了江文山的书房,盛安黎示意眼前的两人准备自己在门外等着,谁知江律却一扬下巴:“进去吧,里面还有别的外人。”盛安黎啧啧,看这情况自己舅舅看屋里那个外人不太顺眼,才要把自己这个他现在也看不上的人塞进去给那人难堪。
他只能从善如流,毕竟他就是来看外公和舅舅的,满足一下舅舅的恶趣味也无妨。可一进屋他就傻眼了,坐在一旁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阿猫阿狗,可是神通广大的严氏宋骄。
盛安黎和这人一照面,刚迈进书房的脚吓得差点退回去,可屋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弯腰驼背的进来,闷闷地向这些人点了点头。宋骄像是在打量他,江文山坐在紫檀木桌后的太师椅上,看见他眉头一皱:“安国,这位怎么介绍?”
没等盛安国开口,他的毒舌舅舅竟然抢先道:“小李是安国的助理,我想宋经理也在,他们这一路的说不定还能有些共同语言。”
宋骄倒没觉得受辱,竟向他露出了宽和的笑容,还是一如往常的标准而完美。可盛安黎醒来后第一次见到宋骄,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但也想起这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希望那么机敏的宋骄不要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江文山果然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出去照顾宾客们吧,我和安国他们说点事。”江律摊了摊手,眼风扫了宋骄一眼就出门了。盛安黎默默无语,想着自己舅舅这个眼高于顶的态度,也合该江家衰落。
盛安国虽知道宋骄和徐成的联系,也清楚了宋骄在自己兄长的意外中扮演的角色,但他还不敢这么快的撕破脸,只能干笑着和宋骄去握手:“久仰久仰。”宋骄倒是积极很多,盛安黎躲在一旁品评了一下,那眼神就像见到了人民币成精一样,那叫一个热切。
盛安国也被宋骄的热情惊到了,忙收回手来看向自己外公:“您刚才说要和我们谈点事?”
江文山又瞥了盛安黎一眼,盛安黎退后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出去。“算了算了。”精神矍铄的老头摆了摆手:“反正这是你的人对吧?”。
盛安国下意识地回头看自己的倒霉哥哥,结结巴巴地向外公交代:“小、小李不是外人的。”
江文山点点头:“那就好。我有幸结识了宋先生,也是他和我交流了一番现在业界的情势,江家不能在这么下去了。”老头极有威严地重咳一声:“这些年是我想的太简单,才让有人钻了空子,连安黎都......”
提起盛安黎,这三个人都沉默了,江文山竟也像是抬手拭了拭眼角。宋骄的眼神也带了几丝伤感,轻按着胸口像是坐实了他心脏有问题的说法。
盛安黎在后面站着看得心里泛酸,但又觉得宋骄这人实在是太适合搞传销了,江文山这个倔脾气老头竟也能被他说服去重新加入竞争。他真怕自己外公上当,等宋骄离开,他一定要让安国提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