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远只想多粘在这人身边一会儿,可等他真的握上方向盘时竟是恐惧到了极致。正在他恍惚时,一辆飞速行驶的车从他侧边超车而过,盛安远猛地把车刹住,又有些慌乱地打着方向盘把车靠到安全区域停下惊惧地喘息起来。
盛安黎正低着头,一下子被冲击力顶到了前面的座位靠背上,事发突然让他也吓了一跳,但他不可能不注意到盛安远的反常。他揉了揉自己被撞的有点疼的脑袋,犹豫了一下向前探去,将手搭到弟弟的肩上:“......怎么回事?”他其实有些担心是不是盛安远手臂上的伤又复发了,当时流了那么多的血,安远又是那么会忍的人......盛安黎越想越后怕,忙有些紧张问道:“胳膊是不是还在疼呀?我之前派给你的司机呢?不如我们去医院?”
盛安远霎时被拉回真实的世界,颤着冰凉的手抓紧了对方搭在他肩上温热的手指。他喘息着镇定下来,强扯出一丝笑容回头看着哥哥:“没、没事的,我和二哥打过招呼,你如果迟到没有事的。”
这是迟到的问题吗?盛安黎抽回了手,下车绕到前面打开了盛安远一侧的车门。他低头这么仔细一看,盛安远额头细细密密地布满了汗珠,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病态地毫无血色。盛安黎看弟弟的状态如此不佳,竟是气的找回了些做哥哥的感觉,盛安远脆弱的像一张白纸,他轻而易举地把这人抓出了驾驶席自己坐了上去。盛安远恍惚了一下,转身去了副驾驶,他没等盛安黎自行发动车辆,竟是自顾自地将额头抵到了盛安黎的肩上。
盛安黎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下,却见盛安远像是忙着证明兄长还活着一样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也不吭一声,像个刚从陷阱中逃脱出来的小兽,也不嫌硌得难受,寻求安全感似的直接将脸埋进了兄长的怀中。
65
盛安远仿佛很怕的样子,盛安黎斟酌了一下语气,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和弟弟强调:“安远......我只会把你当弟弟。”说实话,他曾经也幻想过弟弟们有另一半时自己会怎么做,盛安黎曾经发誓一定要做这个世界上最开明的哥哥,绝对不会指手画脚强拆姻缘。可盛安黎怎么都不会想到今天是这个局面,这已经不是他开不开明的问题了。盛安黎虽是打好陪他们玩的主意,但还是希望这些人能够更早地想通。
可他话音刚落,刚还非要贴在他身上的盛安远颤抖了一下,半晌才支起身子有些可怜地看向他,与这人小时候得不到巧克力又不敢开口去要时的眼神如出一辙。可盛安黎已经猜不透盛安远是真的委屈还是又有什么小伎俩,只能继续开口:“我昨天和你说的很清楚,该算清的也算清了......我是对你失望,但你毕竟是我弟弟,我不会让外人介入盛家的家事,你可以放心。”
谁知盛安远听了羞愤地一跃而起,竟是照着他的耳朵就咬了一口。盛安黎一下子疼地叫出声来,这小白眼狼竟然还敢咬他!可盛安远毫无愧疚之意,竟是翻过身去冲向车窗,只给他留下小受气包一般的背影。盛安黎见状还真一时发不出火,只能看了看表,发现早没时间和这小崽子纠缠,自顾自地发动汽车向公司驶去。
可盛安远背对着他沉默了半晌,发现兄长并没有理自己,才冲着车窗中这人的倒影犹犹豫豫地问出声来:“我......是不是我技术不够让你满意......?”盛安黎一时没听懂,等反应过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可盛安远继续语出惊人,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和你是、是第一次......”
好不容易等到红灯,盛安黎转身看向弟弟有些倔强的后脑勺,心想这人难不成还要他负责?盛安远的耳尖都臊的有些泛红,可却还坚持着自己的一套理论:“所以,所以你就不想要我了......”他恨恨地开口:“是不是路昭华早上说、说我坏话了?”就是因为有人向盛安黎说他的不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被盛安黎所疏远。盛安远讨厌自己沉闷的性格,他再也不想在这方面吃亏,于是就开始强迫自己把想到都说出来。
盛安黎一时被偷换概念,下意识地想解释自己不是那种人,可他还是反应过来这些都不是重点。他伸手揉了揉盛安远的头,这人本还决绝地不看他,可没几下就摸得乖了,红着眼圈偷偷瞥向他:“是我,是我亏欠了你的,我一定会还、还给你......”他还是不敢直白地说出自己已经把自己在远行的股份拱手相让,怕盛安黎又会误会他们之间只有利益的纠葛。
他在盛安黎的庇荫下长大,无时不刻不在渴求着成为盛安黎的同谋,可盛安黎总是将他排除在外的,连一丝利用他的心思都不给他。他只能是他的弟弟,却也因为弟弟的身份寸步难行。盛安远低头吸了吸鼻子,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悲伤:“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啊......”
他的安远一直嘴都不够甜,却在这几次说过太多遍爱他,盛安黎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觉得荒谬,他叹了口气,还是问了出来:“安远,为什么是我呢?你为什么喜欢我呢?”盛安远究竟当他是什么呢?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他为何要做出背叛他的事?只因为他抢走了他的继承权?
“我只有你。”盛安远闷闷地开口,声线远没有以前清亮。
盛安黎一时有些懵,可他的弟弟直直地看向他,那眼神看着很是深情,却又有些悲凉。盛安远只自嘲一笑:“你肯定不明白的,你的世界里那么多人......”他低头遮掩自己掉下的眼泪:“......可我真的、真的只有一个你。”
66
盛安黎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他也知道盛安远平日不擅与人交往,之前盛安黎还以为自己弟弟交到了宋骄那样的朋友,现在看来也是误会。他并不明白,自己是盛安远人生中唯一的光,可盛安远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束光去照射其他的人。
一想起宋骄,盛安黎也是心里不是滋味,那位宋老师何尝不是在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可又是各有各的算计,想来安远也是受过这人的蒙蔽。但他还记得自己放了狠话后宋骄近乎绝望的神情,盛安黎从没觉得自己是个蠢才,但在这些人身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不够聪慧了。
盛安远还在直直地望着他,他的安远从小就是个安静又别扭的孩子,到现在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变化,让人不好发出脾气来。那两位家长如此培养自己的孩子时,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天吗?盛安黎叹息地看向盛安远,他听到弟弟对他的全身心依赖时心底是有些触动的,而他即使得知了盛安远的背叛,但他也从不后悔当年对弟弟的照料。心寒是一回事,对盛安远的疼爱又是另一回事,只不过这种爱和安远口中的爱不一样罢了。
不过听安远的语气,也不一定是情侣之间的爱啊。盛安黎思考了一下,说不定安远只是因为没有人引导,才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他捏了捏鼻梁循循善诱道:“你只是因为和别人的接触不多......其实你心里对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是你自己误会了唔——”
盛安远竟直接来亲他!盛安黎心虚地向车窗外看去,生怕有交警来敲他的窗户。可这个吻一触即收,根本没给盛安黎反应的时间。
盛安远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潮红着一张脸抓过盛安黎的手。盛安黎有些懵,却只见盛安远颤着双唇将他的手罩在了下身已有点发硬的部位。
盛安黎脸嘭地涨红,手心像被烫到了一样往回抽。可盛安远却愈战愈勇地结结巴巴开口了:“我只对你有、有冲动。”盛安黎一下子被呛到,竟是破口而出:“就算是情侣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有冲动的!”
可盛安远梗着脖子别过臊红了的脸,一脸我就是有冲动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情。他的喉结动了动,很是坚定地说:“我很明白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
盛安黎语塞,只能沉默下来继续开车。兄弟二人气场诡异地到了盛世,盛安黎正待给盛安国打电话叫公司的司机叫出来送安远去上班,盛安远却又是用那种带着些恐惧的眼神去看他,他说话一字一顿的:“安黎,我可以来接你下班吗?”
盛安黎不知道为何盛安远如此反常,也没听说这人开车出过什么问题。他虽奇怪,但他也不准备继续回到老宅那里。盛安黎清咳一声:“不用了,你好好上班,到时候你回你自己家就好了。”
谁知盛安远听了竟像是呆滞了一样,见盛安黎推门下车竟是急得解开安全带跟了上去,生怕他丢了一样。盛安黎本不想理他,谁知这人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比小时候那个跟屁虫更是变本加厉。
盛安黎想不透安远又在打什么主意,只能暂时冷处理,拎着文件包直接推开了盛世的大门。
“您好这里是——”前台小姐刚放下电话抬头看向他,竟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忘了培训的礼仪惊叫出声:“盛、盛总?”
全场哗然。
67
盛安黎虽已打好了不再隐瞒的主意,但看到前台小姐一副见了鬼的脸还是有些心虚。周围急着上班的员工也放慢了脚步,频频往这边偷看,不自觉地驻足围观起来。
盛安远虽说在他面前永远像个小孩,但在外人面前总是很有威严,光是一声不吭阴沉着那张脸就让不少人望之却步,就算盛安黎真的是个鬼都无法达成这样的效果。盛安黎当然知道自己弟弟并不是刻意地去给谁摆脸色,只是对人有些笨拙罢了,可盛安远就这么在他身后释放低气压还是让他有些苦恼。他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梦中都有戏份的女孩惊恐x2的脸,再次回头催促盛安远快离开。
可盛安远同样见到这个女孩,在那个梦中他就是在这里得到了他的礼物,那是他与盛安黎真正的第一次。他想的耳尖有些泛红,努力板起脸不让人看透。盛安黎就在那里一脸焦急地推他,让他下意识地以为盛安黎在向他求助。
盛安黎是带着坏名声死去的,又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无法避免地会出现争议。盛安远思考了一下,舆论虽是一把刀,但还是要看使用的人是谁。既然宋骄还在求着与他结盟,那么想来是不会再拿这种事来做文章。但他还是无法完全信任姓杜的那位。他对杜博衍带着嫉妒和仇恨,却无法不承认对方的实力,把他排除在外,总会是一个最大的隐患。可盛安远并不甘心,杜博衍明明拥有着他心中最好的,却还要不满足地百般伤害。
但那时他自己又做了什么呢?盛安远轻轻磨了磨牙,他因为自己的妒忌、怨意甚至是更隐秘的心思,阴暗地成为了加害者的一员。活在阳光下张扬而率性的人自然敌不过躲在暗处的人的种种抨击与算计,所以曾经的盛安黎死在了那一刻,他们也再也找不回最早的心境。可盛安黎再次就这么站了出来,是不是意味着,曾经的盛安黎又回来了呢?
盛安黎处世一直都是怀柔的,在很久以前也会有人夸他厚道、仁义。再后来,软弱无能、自私虚伪、唯利是图、仗势欺人等等与这人无关的词句又成了他身上一张又一张的名片。看客们以盛安黎为谈资,却很少能看出他还有一腔孤勇,所以他会在父亲去世时挑起重担贸然去铲除那些蛀虫的根系,会在杜氏处于微末时伸手相助,会在杜博衍反咬时果断对抗,也会在这个时刻直接出面宣告自己的存在。
盛安远说不清盛安黎的种种孤注一掷在他眼中究竟是蠢笨还是坦荡,但他只知道自己绝不会再放任别人去伤害自己心上的人。盛安远虽不情愿,但只有杜氏严氏加上他和路昭华四家不斗起来,才不怕镇不住场子。他曾经只想早点占据这个人,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最想拥有的,是那颗纯直的心。
盛岸黎不知道盛安远在想些什么,见自家弟弟就站在原地当木头人,活像不想去上学的青春期少年,气的伸手想锤他一下。正巧盛安国接到消息匆匆赶下楼,见到自己的哥哥和弟弟一起与前台小姐对峙,自家哥哥还是这么一个诈尸的状态,不由得头痛起来。
盛安黎见到二弟仿若见到了救星,可他没想到这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熟人。
佟方佳见到盛安黎本人也是一愣,可她马上猜到自家总经理安排自己到盛世洽谈的重点原来在这里。佟方佳挑眉一笑,觉得自己升职有望,忙伸出手与盛安黎相握,这也是盛安黎在重生后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受到外界的欢迎。
盛安黎有些开心,却只听佟方佳一边笑着一边以周围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朗声道:“盛先生好久不见,不知旅行愉快吗?”
68
?什么旅行?阴间几日游吗?盛安黎撇嘴,发现严氏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满嘴跑火车的技能说来就来。他其实可以理解佟方佳在帮他找借口,可关键是,得有人信啊!盛安黎看向二弟,他连葬礼都办了,现在再改口说是去旅行,就是连傻子都会觉得有问题。
盛安国也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佟方佳只是宋骄的私人秘书,按理说是没有资格直接来见他的。可人人都知道她很受宋骄重视,甚至还被当成过宋骄的未婚妻,如果不是他亲耳听到姓宋的那位自己揭露与兄长的“夫妻之实”、还直接对外出了柜,他到现在会把这位女士当宋夫人看。表面上佟方佳就是代表了宋骄,盛世本就废了半条命,当然不能这么明目张胆折严氏的面子。
可他俩连沙发都没坐热,秘书就哆哆嗦嗦的进来说前盛总回来了。盛安国听罢吓了一跳,自然以为是自己哥哥意外“掉了皮”。佟方佳觉察出几丝不对,不留痕迹地四顾了一下,故作随性地问了他一嘴:“那位小李助理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