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黎其实以为杜博衍被他直接挂电话气走了,到了午休正酝酿着请两个小崽子吃炸鸡。除去杜博衍这个小插曲,上午的工作难得进行的这么顺利,更何况安远看起来身心有恙却还在帮他打白工。他确实还是把弟弟们当孩子看,只能想出一些哄小孩的招数。
可秘书室的人竟战战兢兢地敲门,提醒他隔壁那个杜总还在休息室等他。盛安黎一下子愣住,低头看了看表,老混蛋还真等了那么长时间。时间往往比金钱重要的多,像杜博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更能体现的出来,如果是为了生意也就罢了,盛安黎难以想象这人会为了送个午饭在休息室等那么久。
现在挑衅都这么下血本吗?
盛安国看兄长自顾自地起身准备迎战,自觉地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员工食堂偷听同事们关于兄长复活的reaction。但盛安远从早上就在被曾经的梦境困扰,杜博衍的出现更是让他全身冒着冷汗,他很是心悸,忙从位置上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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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黎推门就看见杜博衍这混蛋家伙大模大样地靠在沙发上,指挥着接待他的人帮他把茶水换成白开水,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他定睛一看,可能是杜博衍面子大又危险,竟是公司的副总孙伦亲自来照顾。
孙伦这人是以前一位老股东塞进来的亲戚,但其实水平还是够格。这人在公司里存在感不高,不抢风头循规蹈矩,在他职责内没坏过事,却也从没有建设性作为,典型的没有野心的职场老油条。但盛安黎当初立志重整企业,有意调过他的职务。他的助理程州没有裙带关系,职业水平和创造活力也远高于孙伦,盛安黎曾想过按规章逐步把程州提拔上去。
谁知现在是程州被人收买背叛了他,孙伦却还留在早没了光环的盛世。盛安黎叹了口气,见这位孙副总满头大汗,再联想到秘书室极为惶恐的话,下意识地就以为杜博衍为难了孙伦,不禁有些恼火。
杜博衍是个很敏锐的人,自盛安黎踏入就发现了对方,很快坐直了身子从心底笑了出来。
孙伦也只是刚听闻盛安黎假死出国旅行,现在看这位前盛总回到他的面前,还是松了一口气。但他马上想起来盛安黎一直对他有意见,只谨慎地冲前盛总点了点头:“听见您回来还没打招呼。”他其实算不上什么忠心耿耿之人,只是觉得为了吃饭的活计拼个你死我活的都是智障。他本身在盛安黎眼里就是个边缘人,做到副总已经很不错了,安安稳稳领工资比什么都强。而且盛安黎回来了,说不定盛世就有转机,他可能还会涨工资呢!
孙伦自认思想浅薄,看着眼前这两个智障却也只能把话憋在心里。可他没想到盛安黎竟一把拉过他,有些担心地问道:“他难为你了?”
其实没有。孙伦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只不过隔壁这个杜总派头太大让他有点紧张,除了要求换茶水没做什么难为他的事。但盛总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有些感动,孙伦知道这人的不容易,竟是鼻头一酸,哽着嗓子说了声“没有”。可盛安黎认定了是孙伦不敢开口,这人现在在盛安黎眼里是个老实人,能把这个老实人欺负哭的杜博衍在他眼中愈加的面目可憎起来。
杜博衍有些傻了眼,他见识过宋骄装白莲的手段,竟是下意识以为这个孙伦也要开始这么给他下套。他有苦难言又不敢直接反驳,只能讨好的转移话题:“怎么这么慢?我去帮你把午餐热一热.......”
孙伦自认为自己不该看这个热闹,低着头准备离开,谁知一拉开门又吓了一跳,盛家的老三竟像个夺命鬼一样阴着脸站在门外!孙伦觉得自己今晚可能要做恶梦,可是盛安远偷偷对他比了一个嘘,他的尖叫瞬间憋回到嗓子眼里,拔腿就跑。
盛安黎也不想和杜博衍争论什么,准备把姓杜的气走了再去安抚孙伦,一屁股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下巴微扬:“怎么,你们商量好了说我今天才回来?”他重音了回来二字,倒是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杜博衍见孙伦不成气候,一边装的十分贤惠地热着饭,一边摇了摇头把自己刨除出去:“我从不和他们商量。”杜博衍将碗筷递给盛安黎:“我们在一起那么久,经过昨天自然料到你要今天真正地回到盛世。”他的双眼亮而有神,享受着二人难得的独处时间,只想让盛安黎想起他的好来:“我什么话都没多说,就只是想履行曾经的约定。”
昨天在车库盛安黎的一番话倒是警醒了他,盛安黎是不愿意被安排的。杜博衍暗搓搓地挑拨离间:“我是听盛世传出的风言风语,这理由是宋骄那位佟秘书提的?”他回身看了看果然陷入沉思的盛安黎继续添柴加火道:“是不是今天你那个早离开盛世的弟弟也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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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黎听了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盛安远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他恨恨地夹了口菜,本还想讽刺一下对方的手艺,可确实还是很好吃的......他又恨恨地夹了第二口,故作挑剔地转移话题:“我还从来没吃过再热一次的菜。”
杜博衍脸色微变,居然是有些慌张地解释:“.......我是上午刚做好就给你送来了,就是等的有些久但还是温热的,是怕你吃了不舒服才热了热......”他虚心认错讨好:“是我的疏忽......”杜博衍确实觉得是委屈了盛安黎,担忧着对方直接给他判死刑。
但盛安黎还在想着盛安远,他的弟弟曾和宋骄里应外合地算计过他,即使现在看他们之间少了联系,但万一又藏了什么秘密呢?为什么盛安远和佟方佳会同时出现呢?为什么佟方佳说完那个借口安远就直接顺着话茬接下去了呢?盛安黎觉得自己变得多疑了起来,他已经没办法坚定地相信这些人了。
但他虽在猜忌着自家弟弟,也明白眼前这个混蛋更不可信。盛安黎也不打算站队,但也不能让杜博衍随口乱说,准备先打官腔逐个击破:“......饭菜的事先放一放,我和远行现在是合作伙伴,盛安远来也是协助工作,我理应是要相信他的,你之前的话我也可以当没听过,请你对外也不要多说什么,不然我会直接走法律程序。”
杜博衍眼皮一跳,竟是一口气憋在了胸腔。他只觉得盛安黎确实是在偏向着别人,盛安黎会在他抱他时喊着宋骄的名字,会在他委曲求全挨打后主动去抱那个先动手的路昭华,而现在呢?虽没有证据,但一切都有迹可循,盛安黎还是要无限度的偏袒盛安远。
杜博衍对于盛安远的指控虽主因只在自己好过也不想别人好过,但他也确实不愿意和那些人为伍。可他又不得不就此停战,他既丢了曾经盛安黎爱他的优势,又怕盛安黎再次因他遭受什么伤害。他恨透了那三个人也恨透了自己,明明是那些人先惦记着他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些小三小四小五,他和盛安黎就还是好好地过着日子,他却因为一时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到现在只能一步又一步的退让。
他明明曾是只属于他的啊。可这又怪谁呢?杜博衍虽知自己错上加错,却也怎么都压不下比烂的心思,盛安远宋骄路昭华又好在哪里?他们全是害了盛安黎的凶手。如果没有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杜博衍觉得自己的心态几近崩坏,他轻轻掰了掰自己的指骨,有些不甘心地想再赌一把,有些恶狠狠地吓唬对方:“盛安远曾经搬空了半山别墅,你就不怕他再搬控了江家的项目吗?”
可杜博衍话音刚落,门把手又咔哒一声,竟是盛安远冲进来,冲着他的脸就又是一下。
杜博衍嘴角瞬间就渗出血丝来,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两天之内被打两回。他腾地站起来想要反击,可前有路昭华的先例,后有盛安黎语气中的偏袒,杜博衍竟是畏手畏脚不敢轻举妄动。
盛安黎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盛安远竟神出鬼没地跟到了这里来。只见盛安远喘着粗气,阴阴地瞪视着杜博衍,两人竟是用目光对峙了起来。
盛安黎不想他俩真的在盛世动起手来,他不惧人言,但不代表盛世不惧人言。盛安黎自嘲一笑,他经此磨难,竟是学会了一句“影响不好”。两个人就在他面前站着,盛安黎看这场面突然觉得有了几分既视感,他低头默默夹菜,垂眸道:“安远,这次你打到了?”
两个人都瞬间想到了梦里那场葬礼,都是面色一变,心存侥幸地希望盛安黎只是想到了两人的交恶。
可盛安黎说出了他们最不想听到的话:“不过这次我不打算上去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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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远本还想再落下去拳头瞬间僵在了原处,他有些惊慌地看向盛安黎,小心地嗫嚅着询问:“你......你在说什么?”
他最早发现盛安黎还活着的讯息,自然就把自己在梦里做过的蠢事忘在了脑后。之前听兄长的语气,也是不认识”孟梨“的意思,但现在怎么又知道了呢?盛安远大脑有些混乱,却也不敢多说,生怕盛安黎多想起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早上心慌意乱是对他的警示,忙后撤一步坐到哥哥身边,感受到盛安黎还活着的温热气息才平静下来,试探地问道:“你.......不是不知道孟梨是谁吗?”
谁知盛安黎放下了筷子,竟是玩味一笑坦诚道:“你们都在找孟梨,我顺水推舟让你们不再打扰我,何乐而不为?”盛安远再不敢搭腔,盛安黎口中视他如洪水猛兽的话让他心凉,他吞了吞口水,唯恐再受到兄长的排斥。盛安黎却不放过他:“安远,我不会忘记在梦里你一定要断我的后路,还准备关住我。”盛安远甚至不敢搭腔,不安地紧锁眉头,之一言不发地赖上了身边的人
杜博衍瞳孔微缩,他很少感觉到害怕的情绪,但却总是因为盛安黎感到惶恐起来。盛安黎竟是望着他开口了:“虽然不是我本意,但我还是帮你挡了一拳,可你却要踩我的脸。”盛安黎有些后怕地揉了揉脸:“还是挺疼的,幸亏孟梨的脸没有整过,不然就都歪了。”
杜博衍忙坐回去拉住盛安黎的手臂:“......我,我那时候不知道孟梨就是你啊......”他本以为他和盛安黎只有现实中的账要算,谁知还有梦里的事情需要计较。盛安黎却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了之后又怎样呢?”
杜博衍从来是个感情淡薄的人,自然总是对他人不太友善。自己凡事都想要最好的,但盛安黎其实并不是他能想到最好的选择,可他就是放不了手。杜博衍曾以为只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无非是别人的觊觎令他愤怒,所以他在梦里得知孟梨就是盛安黎时,也只是再次将这人叼回自己的领地,而不是去考虑盛安黎会怎么想。
他只相信自己,所以在梦里不肯承认盛安黎死于那场大火,或者说,不肯承认盛安黎是因为他才断了生路。杜博衍没有亲眼见证那场大火,自然可以捂住耳朵打死不认,可等他亲眼看到看见盛安黎再次因为他的任性而死去时,他才知道心头被活活割下一块肉时到底有多疼。
他是最爱自己的,但他并不知道何时早把盛安黎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杜博衍只能在无数个噩梦中醒来,后来才敢去庆幸盛安黎是活着的。他攥紧盛安黎的手心,轻轻用指肚刮了刮:“你随便来找我算账,我说过的,我的命都是你的。”
盛安黎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把手往回抽,可这人却死死不放手。一旁装鸵鸟的盛安远更是看得眼睛疼,竟是直接伸手想去掰开两人。
杜博衍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太老实了才让这些小鱼虾天天太岁头上动土,直接开口骂了回去:“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当初那么大的丑事都能做出来,现在倒是在装好弟弟。”
盛安远心口一紧,他嘴上占不到什么便宜,却不示弱地用阴沉沉的目光撕咬着对方,指甲陷进对方的皮肉竟是硬生生把杜博衍的手按出了血来。他半晌才冷哼一声:“嘴上说有什么用,你现在就去死啊.......”
盛安黎看得头晕,他从火海里死里逃生,也没修养多久就被这些人翻来覆去地折磨,完全处在亚健康的状态。他向后一靠,紧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你们别在我眼前吵闹.......我头疼。”
不过他的话还真有效,两个人瞬间就没了声音。盛安黎正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却不知被谁一下子被拦腰抱了起来。他吓得忙去挣扎,盛安远却在一旁用冰凉的手抓住了他,颤着声线说:“我、我们去医院吧?你不会有事的。”
他当然不会有事。盛安黎觉得莫名其妙,可突然觉得脸上突然湿了一下,他忙抬头看,却见紧抱着他的杜博衍眼圈泛红却板着脸向门口匆匆走去,仿佛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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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盛安国得知消息匆匆赶到时,盛安黎已经被塞进医院糊里糊涂地做了全套的检查,现在只躺在病床上放空自己。当然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刚还惨白着脸的盛安远现在倒是心情颇好地玩着他的手指:“要吃水果吗?”盛安远从早上开始就有着各种既视感,总是心有戚戚,见盛安黎不舒服就什么新仇旧怨都不想管了,只想喜欢的人是完完好好地活着的,就算不爱他也无所谓。
盛安国走过去踹了盛安远屁股下的椅子腿一脚,他听说杜博衍把自己哥哥抱走了差点吓得头发竖起来,又听小弟也跟了过去,只能心情微妙地打消了报警的念头。“哥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他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杜博衍他人呢?”
“我很好。不知道。”盛安黎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两个问题,这两个家伙明目张胆地把他挟持到医院恐怕是又把事情闹大了,他以前喜欢热闹,现在这热闹倒是全在他身上了。报应。盛安黎捂脸,本来他真身回归就已经够吸引眼球了,现在简直就是轰动。他在这边生着闷气,盛安远在旁边开始往他嘴里投葡萄,一边冲盛安国开口:“你找他干嘛?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