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看了一眼时间,瞬间睁大眼睛,愣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都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
原曜低头换鞋,像AI机器人回话:“吃夜宵去了。”
“那你不给我带……”
后面那个“点儿”还没说出口,许愿动了动鼻尖,小狗似的,闻到了一点点那么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对劲。
他狐疑地站起身,一步步靠近原曜。
原曜很配合地站着没动。
许愿突然又上前一步,抬手直接按灭了客厅里亮着的顶灯。家属院路灯灯光代替月光,倾泻入一楼许家不算大的厅堂,将两个少年的轮廓映照出皎白。
原曜微怔,开口嗓音很哑:“你关灯干什么?”
“黑暗中人的感官会更敏锐。”轻声说完,许愿将鼻尖凑近原曜的颈窝,语气带着一点捉到什么的兴奋,“你身上怎么有烟和酒的味道?干什么坏事去啦。”
原曜也不躲:“我说了,吃夜宵。”
“你和谁?”
“秘密。”
“男的女的?”
“……”原曜扯了扯唇角,“不都一样?”
许愿像被吃了颗枣子没吐核给噎在了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哑火了,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这边火还没有消下去,原曜把校服一脱,气势很足,许愿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脑袋前,以为自己的越线行为把原曜惹毛了要揍他,结果原曜只是单纯脱个衣服,然后饶有兴趣地看他:“你以为要挨打了?”
许愿点点头。
原曜上半身稍微前倾。
他侧着头,猛地缩短了两个人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呼吸温热游离。
他问:“那这样呢?”
就算是仅仅借着路灯灯光,在他靠过去的一刹那间,他也看见了许愿条件反射下,微微闭了闭的双眼。
原曜笑一声,“悟性挺高啊。”
如果不是真的被逗弄了,许愿会以为自己在发高烧,耳尖连着耳垂都烫得厉害,胸口里的那个小怪物也在疯狂乱动。
像有一颗泡腾片被扔进平静无波的心底,一切都乱套了。
可能是年少的自尊心太过于易碎,许愿被彻底惹恼了,推开他,难得爆了粗:“你少他妈冲着我耍流氓。”
他喘着气,又感觉被一个大男人这么逗弄特别没有面子,有点儿羞愤,干脆捋起了袖口,把校服揉得皱巴巴的,抬手想要打原曜一拳。
原曜看出了他的意图,也不躲,就让他打。
真要干架,谁也不怕谁。
现在的许愿是被激怒的小兽,被踩到了痛脚,被一下子触碰到了不能触碰的禁忌地带。
原曜像月圆夜里站在山顶的头狼,整个夜空的光芒都汇集到他身上,而他却一步步地要把许愿往悬崖边上逼,逼得没有退路,没退路就算了,许愿还不敢往身后望。
身后是万丈深渊,他害怕。
等了一分钟,许愿那一拳头犹犹豫豫、软软绵绵的,也没舍得挥下来。一想到原曜那满身的伤,他硬生生下不去手了。
“对了,许愿。”
原曜见他僵住了动作,一把拽住许愿的手臂,语气像是警告:“我从来不管你的事,但是今天我还是要告诉你,少和三班的人在校外来往。”
“为什么?”都说球品见人品,许愿没觉得人有什么问题。
“你乖乖上下学就对了,哪里都不要去。”原曜眼眸漆黑,眼皮微垂,让人看不清情绪。
许愿瞪他:“你别转移话题!”
“回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
说完,原曜把书包和校服挎在臂弯里,进了卧室,再找了一件干净的短袖出来,指了指卫生间:“我去洗澡。”
第一次。
原曜第一次,主动在许愿只问了一个“为什么”的情况下,和许愿说了那么多话。
许愿一下子气消了。
原曜的提醒虽然很凶很霸道,但他听得出来是关心。
可是,许愿还坐在沙发上回想。
刚才原曜突然靠近,那个游刃有余、说话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倒真的像是老手。
许愿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
其中就有那天在沙盘家吃炸鸡时,原曜说的那句“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了吗”。
怎么可能忘啊。
他天天都在琢磨这事儿呢!男人心啊,简直比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还难解。
“哗啦——”
浴室门关上了,淡蓝色的光线透过浴室门玻璃,投射到了玄关处大理石地板上。里面花洒打开,响起了水淋过地板的声音。
一阵水流也好似在许愿心头淌过。
他鼓起勇气,大步走到浴室门外,想到什么就直说了,敲敲门,问道:“原曜,我一直有个事还是想问你。”
门内传来近乎成熟的磁性男音:“问。”
伴随着水流飞溅声,原曜这兔崽子的嗓音该死地更加性感了。许愿想起他有时候玩游戏听那些cv配的男神角色音,差不多也就是这种了。
许愿也不是什么多轴的人,继续道:“你是不是真的……”
“喜欢。”原曜直接抢答。
“好吧,喜欢男的。”
许愿把剩下没说完的话说出口,被原曜哽到了,缓了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礼貌一点,怕踩到原曜的什么雷区,又问,“那你有没有……”
“没有。”
浴室门又“哗”一声打开了,原曜站在门边,和许愿打了个照面,他像是突然脑子里的一根筋搭对了,知道要避嫌,上半身衣服穿得整整齐齐。
他才洗完澡,还很燥热,胸口起伏着,头发是湿的,水珠从脸颊往锁骨上坠落,再往下坠入深渊。
原曜像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你想给我介绍一个?”
“更没有!”
许愿突然像是G*点被戳到了似的,回头就往自己卧室走,走到门口,他一把抓住门把手要关上门。
关门前一秒,许愿还把脑袋探出来,威胁似的:“连门都没有!”
原曜特别不要脸地追问:“为什么啊。”
许愿没回答,关了门扭头就往床上扑,小声道:“住我家还想让我给你找对象,美得你……”
晚上躺在床上,许愿觉得闷,伸手窗户打开了。
打开了窗户之后,许愿思绪充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把窗帘也一口气拉开,想看看窗外的天空再睡觉。
北郊的夜空澄净,似乎很远,远到已经看不见星星。
突然,他看见一颗小萤火虫似的发光体从夜幕中倏地划过。
许愿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那是流星,他马上闭眼,想都没多想,内心闪过一行弹幕:
——我保证高三不恋爱,希望原曜也不要恋爱。
再睁眼,他拿被子蒙住脑袋,有点不敢面对这样奇奇怪怪的自己。想了会儿,他又画蛇添足似的再闭上眼,心道:
——还希望今晚没有蚊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别许了你小倒霉催的
第17章 我们是兄弟 谁跟你是兄弟?
凌晨两点,夜雨急歇。
雨来得又快去得又猛,雨声打得家属院一楼的雨棚噼里啪啦地响。
原曜向来睡眠很浅,容易被惊醒。
他睁开眼,迷茫地看了一眼漆黑的屋内,再翻了个身,趴着,抓过被子蒙在脑袋上。他睡觉从来不睡床中央,从小就贴着床沿睡,这会儿已经有半条腿悬出去了。
原曜也不动,紧皱着眉头,呼吸很重。
梦里,他还是个小孩子,正在一片茂密潮湿的丛林中奔跑,身后是一群对他紧追不舍的人。
那些人一边追,一边对他泼洒一些磨成粉末的白色物质,嚣张地大喊,甚至还拿手*枪对着他。他的脚踝被滑腻湿黏的藤蔓缠住,跑不动了,一个扑腾跪下来。
回头,他望见黑黝黝的枪*眼。
砰——
他背部中弹,子弹如利箭将他一下子从丛林带到凤凰山脚下。
还是那一拨人,还在对他穷追不舍。
他来到了六中门口,对面就是一家隐蔽的、对未成年人开放的酒吧,他在门口徘徊,又跑不掉,只得跪地趴在马路中央。
那些人从酒吧里鱼贯而出,数量增加,越来越多,密集地充满了整个街巷。
他们人手一把刀,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刺到了原曜的背上,不仅仅是刺,还用刀片一下一下地刮他的肉,用带着倒刺的木条抽打……这些画面,蓦地就和原曜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吻合重叠了。
“咚!”
原曜好歹有一百五十多斤,直接坠床的声响不小。
许卫东和于岚贞都是军*人出身,身体素质好,个头也高,家里的床全部配得高,这一摔可把原曜摔疼了,直接后脑勺着地,整个人瘫在地上还在发蒙。
厚重的被褥纠缠在身上,他暴躁地想要抽身,又扯不开。
原曜粗喘着气,大口大口地呼吸,像被人才掐过脖子,已经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现实。缓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现在应该是还在许愿家里。
但下一秒,他又被拽进了梦里,那些手持凶器的人又如潮水般涌来,把他拍到了满是礁石的岸上。
墙上时针走到了凌晨三点。
今晚打扫完值日卫生后,原曜没有去吃夜宵,而是把书包暂时寄放在六中门卫保安室,然后按着白条说的那家“校外小巷子”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家酒吧。
原曜问吧台要了杯金汤力,选了个不惹眼的位置,一个人坐到凌晨十二点多。
他这么一掉下来,许愿也醒了。
虽然没在同一个房间睡,但原曜掉地上的声音够大,许愿又被蚊子嗡嗡嗡地闹了一晚上,半梦半醒的,被惊醒时都还在挠腿上被咬的包。
“怎么那么多蚊子啊……”
许愿整个人都快缩进被子里面了,还是挡不住蚊子的声音。在这种时候,蚊子的嗡嗡嗡比交卷铃还可怕。
看来流星压根儿不起作用!
许愿仅仅迟钝了一秒。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是为什么会突然惊醒,是隔壁有异样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摔下去了。
声响发生的同时,许愿还在睡梦里。
他不确定,那个声音是床上到地上,还是窗边到地上。
许愿来不及多想,睡觉穿的短袖也不换了,立刻翻身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冲到原曜的门外,敲了敲:“原曜?”
没人应答。
许愿心急如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手就去按门把手,按下去才发现原曜这人睡觉还锁了门。
这里可是家属院,他锁门干什么?
许愿从小在这种安全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对睡觉锁门这种举动只能有两个理解:胆子小、怕贼。
“原曜?”许愿又喊一声,拍了拍门板,力气逐渐变大,“你没事吗?”
还是没人回应,里面一片死寂。
整个许家安静无比,落针可闻,许愿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房间里的原曜还在噩梦中,能听见许愿喊他,却也还身处在六中门口那个满是血和尖叫声的大马路上。
许家是在一楼,进入次卧的办法不止一个。
许愿也来不及进屋加衣服了,就穿着一件短袖和一条棉质短裤,跑去客厅把家里大门打开,门一开,十月底的寒风从楼道里呼啸而入,冷得许愿打了个寒颤。
他也没什么心思去感受秋夜是多么冷了,踩着室外穿的拖鞋,跑出了单元门。
凌晨,家属院里空无一人,几乎都没有谁家还亮着灯。
许愿先是绕到原曜那间卧室的窗户外,再伸手去拍防盗窗。
他感觉自己心率快超过一分钟一百次了。
这一拍,他力气又大,拍得整排窗户哗啦直响,许愿在那一瞬间想,如果这玻璃窗年久失修倒下来把他砸死了,自己这也算见义勇为吗?
许愿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把微弱的光线往屋里照,只能勉强从窗帘缝里看见地上躺着个什么人。
“原曜,”
许愿头发乱糟糟的,眼神急切,轻手轻脚地想拉开玻璃窗,发现原曜连窗户都锁了的,“你怎么了?”
一束光线照进来。
光线犹如什么救命的绳索,一下子将原曜从无尽的黑色深渊中狠狠地拖拽出来了。他猛地睁开眼,双手还撑在地板上,眼睛睁大,镇静得吓人。
“我……”
他哑然,看了看自己躺在地板上的“造型”,又抬头看窗边。
许愿带着一束光,趴在了他的窗外。
*
第二天一早,原曜挺早就走了。
经过半夜那么一折腾,许愿起得晚了点儿,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空空荡荡,只剩原曜的拖鞋还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
许愿一看时间,离上课还不到一个小时,赶紧洗漱换衣服,早饭也来不及吃了,先冲去学校再说。
结果他就这么饿了一早上。
上午大课间,隔壁桌李淳正在享受好哥们儿顺路带来的早餐,是个热乎乎的花卷,一杯豆浆。
李淳见许愿眼巴巴地在看,以为是他饿了,得意道:“愿愿,你也想吃啊?”
许愿正想老老实实回答“饿了”,又瞥到后面的原曜停笔了,怕对方偷听对话,于是开始无效嘴硬:“我不想。”
他不但饿,还有点羡慕李淳还有人给带早餐。他一个转学生,又是高三,在班上已经不太能找得到1v1的好搭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