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外套,方仲辞紧紧的环抱着叶栖而起,将人缓慢的扶到了车上。车里的空调还开着,是个相对温暖的小空间。
方仲辞嘱咐叶栖在这里等着,又啰嗦的让他再过一会给车里换换气。
看着方仲辞要离开,叶栖想将搭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方仲辞,却被对方一手按住。来自掌心灼热的温度传到叶栖手上,叶栖疑惑的抬头。
方仲辞道:“还有正事要办,穿外套不太方便。”
人走后,叶栖瞟了一眼旁边叶玲的电脑,看见了背景上停在清风路上的定位,忽然知晓了为什么方仲辞会这么快就赶到。
这定位器制作的时候,叶栖大学还没毕业。设计的时候,为了防止意外情况, 他做了一个特别的设置——关机15分钟后自动重启。
只是这么长时间,他几乎都将这个当时自己设置的功能给忘记了,今天也算是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他长叹了口气,望向方仲辞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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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车附近,方仲辞循声而至,发现顾铭羽已经把人控制住了。
“放开他。”方仲辞面无表情的说。
闻言,无论是被扣在地上的劫匪,还是把人扣在地上的顾铭羽一脸震惊的看向了方仲辞。
叶玲也很迷惑:“老大,我没听错吧?”
“放开他。”方仲辞又重复了一次,可语气却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无波无澜。
顾铭羽缓缓松手,那劫匪换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什么意思?”
“跑。”方仲辞只说了一个字。
所有人都愣住了。
“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劫匪的眼神闪躲的向下一瞥,随即拔腿就跑。
只是那人的脚刚迈出去,方仲辞一个箭步就跨了出去,把那人的后衣领向后用力一扯,那一瞬间的爆发力极强,惯性让他的重心不稳,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
“兄弟,这就没意思了。”那人看眼前的方仲辞并不是真心想放他走,一拳打了过来。
方仲辞抓住那一拳,整个人侧身闪避。一声清脆的咔吱声响起,方仲辞抬肘重击在对方的关节处。
随即,他换了个身位又抬脚用力踢在那人的右小腿上,随后一松手。
劫匪登时就摔了个狗啃泥,他刚想翻过身,却意外被方仲辞直接翻了一面,不待他喘一口气,就被拳头直接招呼在了脸上。对方的嘴角明显的磕出了鲜血,方仲辞还是没停手。
“大哥,别打了……”半句话又被方仲辞的巴掌噎了回去。
方仲辞猛地一收手,又狠狠的用手肘怼了一下他的胸口:“别动不改动的心思,别动不该动的人。”
方仲辞嫌恶的站起整理衣角,随后又掸了掸镇上的灰尘。
劫匪疼的嗷嗷叫,却不敢从地上起来。因为他害怕只要自己一起来,就会又被当成逃跑而被撂倒。
看着惊呆的两个人,方仲辞投过一个眼神:“暴力拒捕,你们也看见了,是他先跑的,也是他先动手的。”
两个人呆滞的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拷上,带回去。”方仲辞手指了指,往车那边走。
顾铭羽将哀嚎的人从地上捞了起来,拷上了手铐。
抬眼,他就看见叶玲机械的转过头,看着自己:“我老大好A,打戏不用替身,下海不用氧气瓶……”
他随即把劫匪往前一推,笑道:“哪种下海?”
叶玲一愣,半晌才反应他说的是什么,跟在他后面气鼓鼓的走,却也没怼回去。
一行人回到市局,对两个劫匪进行了审讯。可能是因为抓捕的时候挨的打让这两人的嘴格外的松,审讯基本没花多大力气就结束了。
他们交代了作案的全过程,包括如何接单,如何给叶栖下药,中途被雇主放鸽子,后来怎么被捕。
除此之外,手中还犯有命案的劫匪交代了自己过失杀人的全过程。市局也迅速联系当地警方,替他们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
作为当事人,叶栖本也应该回到警局供述笔录,但却被方仲辞硬生生的先塞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过叶栖的伤口之后,还把送他去医院的方仲辞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指责他没有好好照顾病人。
很少有人能这么说方仲辞,而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听着,然后抱歉的望着叶栖。
他忽然想起情况紧急时顾铭羽说他超出界限的那番言论,心下一动。
这时,叶栖的手机响起了一声提示音,他将手机拿起,面色突变。他猛然抬起头看向方仲辞:“糟了,程致和好像出事了。”
这句话让方仲辞瞬间从刚刚的情感困扰中抽出:“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
叶栖和医生礼貌的道别,将方仲辞拉出了看诊室低声说:“程致和是致和金融的核心人物,除了警方的布控,我也在通过入侵他的智能穿戴设备监视他。设备里显示了程致和的所有生命指标,我监控了他这么久,他从来不摘下自己的智能穿戴设备。而现如今,这个指标各项均低于正常值水平,而且正在持续下滑,我怀疑他现在已经遭遇了不测。”
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说出来那个最可能名字:“周子聚!”
第64章 豪门秘辛
方仲辞焦灼的往程致和的定位处赶,而叶栖查到了离程致和位置最近的一家医院,将位置报给了他们。
几乎是跨了整个临业市,纵然方仲辞将车速拉到最大,他们此刻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寄希望于医院方能尽快赶到。
可叶栖反复催了几遍,医院才调出救护车往他发的定位点赶。而当叶栖两人到达那附近时,程致和已经被送往了医院。那是整个临业市最好的私立医院,也是致和金融集团旗下的资产。
他们刚到医院门口,程致和的各项生命体征数值已经全部清零。
方仲辞火速找到相关人员,并出示证件并询问是否有一个人叫程致和的病人正在抢救。
护士们翻阅了手术记录,手指停在了中间一行:“三楼手术室正在做的一个紧急手术,患者姓名就是程致和,还是加塞进的手术室。”
从护士口中,两人了解到程致和是在高速上出了车祸,而且伤势很重,送来的时候几乎是奄奄一息了。送他来的,是一位衣着得体的先生。那位先生身上也有伤,但他却拒绝处理,坚持要在手术室外等候。
当他们到达三楼手术室的门口时,写着「手术中」三个字的灯还亮着。门口有一个看上去焦躁万分的年轻人。那人发丝凌乱,额角有大片血迹,右手掩面的坐在单排凳上,看上去像在控制悲伤满溢的情绪。
两人在男子的对面站定,等面前的人缓缓抬起头。
这一眼,让两人惊讶至相觑。眼前这人,不是周子聚又是谁?
他周身凌乱,看上去像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难道周子聚是和程致和一起出的车祸?两个经历了一番公司抢夺大战后,居然还能有同坐一车的氛围?
看着怔在原地的两人,周子聚单手擦了下脸上的泪,缓缓地站起:“请问二位是?”
方仲辞出示了证件,表明了来意。
周子聚脸上浮上疑惑:“你们怎么知道里面的是程董?我明明已经封锁消息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程董出事的?”
方仲辞不是很想废话:“这个你无需知道,程致和是我们正在侦办案子的重要人物,烦请具体告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子聚颓废的后退了半步,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他合上眼,像是缓了一会,才开口说道:“今天,我开车接程董出去商议事情。当时有一辆超载的货车从我们旁边经过,就在过弯道的时候,下雪导致道面路滑,货车忽然侧翻砸在了我们的车上。我从车里爬出来,打电话找人来帮忙。但程董伤势过重,还在里面抢救。”
同乘一辆车,一个近乎气绝,一个甚至能在这里同他们谈话,方仲辞一皱眉:“车里还有其他人吗?你们当时的位置是怎样的?”
周子聚摇摇头:“没了,就我和程董。当时我在开车,程董坐在我斜对角的位置。货车偏折的弯角度刚好砸中了大半个轿车。而我正好在没被砸中的那个角上,幸免于难。”
“嚯,那周先生还真是幸运,这种运气怕是烧十年的香也求不来。”
听了方仲辞的话,周子聚似乎笑不出来,只是颓丧的再次摇头。
这事听起来非常不合理,周子聚明明已经取得的致和金融的相对控制权,是公司的一把手。亲自开车接程致和,又怎么可能?
方仲辞刚想开口询问,走廊里传来另一拨人靠近的脚步声。两人转头一看,居然是顾铭羽、叶玲和钟忆。
见到叶栖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钟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又自然的迈上前,对着方仲辞问道:“仲辞,你怎么在这儿?”
方仲辞双手插兜,有点质问的意味:“这话该是我问你,钟副组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钟忆的回答有理有据:“我接到线报,说程致和出事了,就带人来看看。”
不待两人的对话结束,手术室的大门忽然被拉开,医生拿着板子急匆匆的出来问:“病人家属在哪?”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周子聚一个箭步就跨了过去:“我是。”
医生面露难色地推了下自己的眼镜:“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这是通知书,麻烦您签下字。”
那几句话好似如雷霆万钧,直击在周子聚身上。他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声泪俱下地推拒通知书,后来竟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他双手掩面,哭的愈发大声:“爸,我才找到你,你怎么就要离开了……”
巨大的信息量灌入所有人脑中,险些过载。
医生又长叹了一口气:“请家属签字吧。”
再次看到通知单的周子聚,仿佛是找回了一些理智。他将手缓慢放下,颤颤巍巍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迅速推开。
松开手的那一刹那,笔杆无情的从板子上滚落,又在即将坠落时被自带的弹簧绳残忍拉回。
不多时,蒙着白布的程致和被推了出来。周子聚扶靠在他的床边,看上去腿脚发软到走路都很艰难。
他没有理会身边这群人,只是跟着推床的医护人员一路向前。
没有人拦住他。
方仲辞瞟了一眼叶玲带着的电脑,转头对顾铭羽说:“铭羽,你先和钟副组回去,这边我来调查。”
顾铭羽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但钟忆语气就显得有点着急:“你们刚刚从劫匪手下救下叶栖,这件事还是我来办吧。”
方仲辞侧目望去:“钟副组果真消息灵通,叶栖的事,你也知道。”
“犯人被审讯的时候,我也在市局,知道并不奇怪吧?”钟忆随即辩解道。
听完,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栖,往方仲辞面前一站:“不劳您关心,我身体很好。”
钟忆抬头,对上叶栖充满攻击力的眼神,手间微微收紧,愤愤的转身离开。
直到他们消失在走廊里,方仲辞才对叶玲说:“现在马上重新彻查周子聚,看看我们过去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信息点。尤其是侧重查一下周子聚和程致和的关系。”
方仲辞继续说:“如果刚刚周子聚说的父子关系真实存在,那周子聚大肆收购致和金融集团的股份,就有可能是程致和默许甚至授意的。这其中的弯弯绕,你尽可能查查。我和叶栖去盯着点周子聚,一旦查到疑点,马上发信息来找我。”
叶玲点点头,随即翻开电脑,又目送两人离开。
伴着走廊两人一致的步伐,叶栖开口分析起来:“现代商务社交礼仪里,一个四人座的轿车,地位最低的是司机位,而最尊贵的位置就是司机位的斜对角。这说明,程致和即使失去了公司,也根本没把周子聚看在眼里。而在外人看来,周子聚明明才应该是那个处于上位的人。”
“不错,”方仲辞答道,“所以这两人就算不是父子,也会存在什么私下协议。”
身侧的叶栖一笑:“原来你也怀疑周子聚说谎?我刚才真是差点被他骗了。周子聚痛哭程致和那一段,无论从情绪、肢体动作还是各个细节,几乎都表现得完美无缺。但是一个人不可能算无遗策,更不可能违背生理。生理性颤抖和用意识来控制的手掌颤抖幅度是不同的,他多此一举,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完,方仲辞赞同的颔首,又带着几分炫耀的问叶栖:“那你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
随着叶栖摇摇头,方仲辞嘴角一扬:“一个时刻关注手术室的人,会比任何人都敏锐周围,但当我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却始终没抬头看我们一眼。你太过分关注他的肢体语言了,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忽然的停顿让叶栖求知欲瞬间翻涨,困惑的望着方仲辞。
方仲辞扬起自己的手:“是手,他手上只沾了很少的血,但不是没有血。这就说明从现场回来之后,他没洗过手,而那些少量的血是他自己额头上的。高吨位货车压垮而下,程致和不说是血肉模糊也差不多。只要周子聚和他有任何接触,哪怕只是摸了下脸,他的手上都不会那么干净。他要是真关心那位程董,会连一下都不碰他吗?”
刚了解了方仲辞的思路,叶栖还不待有所反应,两个人就已经走到了周子聚附近。随着方仲辞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叶栖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