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飞机也有网络,但怎么说呢,祁夜反正一次都没连上去过,都给整怕了。
不赶时间,慢悠悠从南方乘火车到北方,也不赶着什么。
就挺好的。
“最近又下雪了。”萧程说,“记得带伞,出站的时候别着凉。”
“放心,我不是小孩儿。”祁夜笑着说了句,隔了几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
“我那玫瑰花估计是死了。”祁夜叹了口气,“出来太急了,没把水添上。”
冬季开不了什么花,能让玫瑰盛开一周已经实属不易,但祁夜还是觉得可惜。
他并没说是谁送的,因为自个儿也送了一支,况且总觉得一提,就得绕到他送的那支碎冰蓝上去,的确不太好意思开口。
对于这点来说,祁夜也鄙视自己。
一大老男人扭捏成这样,要周群知道的话,啧,不敢想。
和萧程定了那天见面后,祁夜就把每天过成了小时制,几乎可以用归心似箭来形容。与此同时,家里老两口的生活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逐渐走上了正轨。
三天后,祁夜就踏上了回A市的高铁。
一路上他没怎么睡觉,不过把手机充上电,然后往座椅上一躺,再和萧教授聊聊天,依旧过得是神仙日子。
也不用担心信号什么的。
只不过,萧程看着似乎挺忙的,说是有个巡演的事儿,还在具体商讨。
也是,他是一把懒骨头,但人家萧教授还得有发展,听说这次就挺重要的,和什么内部职称挂了钩。
和萧程有句没句地聊着,周群忽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兄弟,打个电话方便吗?
祁夜一愣,然后拨通了周群的电话。
“什么事?”祁夜拿着电话起身,往车厢后走去。
“不是大事儿,就是这两天我去旁敲侧击,打探了下消息。”周群有点儿八卦地说,“就萧教授那未婚妻,我找了几个剧院里认识的,稍微问了下。”
“嗯,那说吧。”
“你这语气听起来挺淡定。”周群乐了,“这是有势在必得的底气了?”
“滚。”祁夜笑骂了一句,“如果真有什么,我直接退出。”
“那成,这话我记得了。”周群随便胡诌了句,然后说:“萧程的那个未婚妻呢,叫周斯嘉,的确是吉他专业的,也确实是读书时候就给定下了,只不过,我看着这个是父母意愿,和萧教授没什么关系……”
尽管周群说了一大堆,但祁夜只是附和地应几声,这倒让周群觉着不乐意了:“好歹兄弟我帮你问了一圈,这么敷衍不好吧?”
“周兄,谢了啊。”
“你这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周群说着觉得有点儿不对,但还是忽略了,“到时候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打听到的全在这儿了,你自己看着办。”
听到挺赌气的挂电话声,祁夜笑笑,没有再想这事儿。
他靠在车门那儿,看着窗户外景色从枯黄的树木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微微勾起了唇。
好不容易等到车门打开,独属于这个城市的气息涌进来的时候,萧程也发了微信。
-萧程:到了,在三号出口那里,不要急。
祁夜来不及回复,就一边跟着人潮出去,一边发了贱贱地打着ok的表情包。
他越过前面的人群,又等不及下行的电梯,于是拎着个行李箱飞奔下楼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是体会到了,而且这么算,等于已经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得好几年呢。
天还飘着雪,但祁夜没时间撑伞。
他跟着人群出来,越过人山人海,又站上台阶往前张望。
这一眼,就望见了。
萧程的车停在不远的树下,而他正插兜靠在车边,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没有撑伞,没有抽烟,也没看手机,就是很安静地等着,又与身后的雪松浑然成景。尽管雪珠打在身上,也没多走几步路到避雪的地方去。
似乎这是个十分正式且一定要认真对待的事儿,不能过多分心。
正当祁夜注视过来的时候,他的视线也正好落过来。他们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撞上,祁夜看到萧程的眼底瞬间充满了笑意。
这场景怎么说,好像是有点儿似曾相识。
哦,祁夜想起来了,那一天,当他在演职员通道的时候,也是靠在一棵树下,等着萧教授出来签名。
“怎么了,在想事情?”萧程接过祁夜手中的箱子,看着他问道。
祁夜没回答他,就是笑。
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那个时候的萧教授可太帅了,那么多人等他一个,真是光芒万丈。
不过现在,他似乎能把这颗星星攥进手里,藏着掖着,在横亘夜空的漫天银河中,就独属于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么么啾,晚安~
第二十七章
雪一直在下,甚至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祁夜从车窗看出去:“就出去两周,回来都不适应了。”
“这一周都有大雪。”萧程打了方向灯变道出去,“可能机场都会临时封闭,就不知道航班会不会受影响。”
“航班?”祁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萧程“嗯”了声,然后说:“刚接到的通知,下周三要去纽约出差。”
“去曼哈顿?”
“嗯。”
“这样。”祁夜微微一愣,点点头。
不知为何,好像有点失落,像是上次元旦前分别的后遗症。到了洋房那儿,就听萧程忽然问了句:“这两天你会去酒吧吗?”
祁夜笑笑:“再不去估计要被老板追杀上门了。”
萧程听着也只是笑,他看了一眼车屏幕,几秒后抬手,关了新闻广播。
就在这时,祁夜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十分清脆的铃声。
“我忘调回来了。”祁夜看了萧程一眼,有点无奈地耸肩,“我妈住院那会儿怕错过消息,所以把声调大了。”
萧程一听,笑了下:“挺好的。”
“啊?”
“以后不怕找不到你。”
见着祁夜微愣,萧程又说道:“开玩笑的。”
他的指尖在车屏幕上点了几下,瞬间,一阵悠扬的、慢慢吟唱着的音乐瞬间代替了广播。
Que una Paloma triste(一只伤心的鸽子)
Muy de manana le va a cantar(黎明时分总是在唱歌)
A la casita sola(绕着孤独的屋子)
Con sus puertitas de par en par(和那一扇扇敞开的门)
……
外面的雪依旧在下。
和萧程告别后,祁夜摸着黑进了洋房。
在他离开前几天,楼道的声控灯就不太行了,总是忽明忽暗的。
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楼道,隔了几秒后,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就在这时,他看到推送的新闻上有个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微愣几秒,祁夜忽然反应过来。
周斯嘉?
带着一点好奇,他没着急进门,而是点开了新闻推送——
“近日,知名音乐人、吉他演奏家周斯嘉在英巡演获得圆满成功,即将开启美国东海岸巡演之旅,预计下周二在纽约进行美国首演……”
每个字都认得,但每个字在祁夜脑袋里都连不成句。
尽管只是瞄了眼,似乎也没造成太大影响,但不知为何,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钥匙孔。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暗了屏,试图冷静了一下。屋外的雪珠噗噗打着铁窗,祁夜又把钥匙试了好几次,咔哒一声,门总算开了。
眼前一片狼藉。
房间里的窗在此时开了条缝,乐谱散落一地,哗哗作响。
祁夜怔了几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径直奔向窗台。
只见那一支玫瑰倒在地上,花茎像是被什么碾过去了,断成了好几段,花瓣也零散落在玻璃碎片上……
*
等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接近深夜。
祁夜重新换了把窗锁。
就在刚才拾起花瓶碎片的时候,就见窗台上黑黑的爪子印,于是他暗自推测,可能是野猫偷溜进来才把这里搞得一团糟。
在很多时候,事情并没有预兆,但更多的时候,都有着隐藏着的暗流。
祁夜知道玫瑰不可能一直盛开,可能就跟某些情感一样,抓不住,就溜走了。
但他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
在书架上翻箱倒柜好一阵,祁夜找到了个空相框和玻璃板,打算做成标本永远保存起来,就像能欺骗自己,可以把所有的情感留下来。
把所需要的材料放在桌上后,他打了个电话。
“兄弟,你怎么现在打我电话?”周群在电话里嚷嚷了一声,“这大半夜的,你不睡,我还得睡觉呢。”
“抱歉。”祁夜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玻璃板和花瓣,“只是想问点关于周斯嘉的事。”
“这事儿啊。”周群说,“我下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祁夜的目光落在那些染成彩虹的花瓣上,像是没听到周群说这话,隔了半晌说:“哦对,那我挂了。”
“诶你等等。”
“怎么了?”
“老哥你不太对劲。”周群说,“你这语气怎么那么正经?”
祁夜笑笑:“没什么。”
“真的?”
“我就是想问问她的事儿,但又想起你下午跟我说的这些了。”
挂了电话后,祁夜靠在皮质座椅上,顺手点了支烟。烟雾氤氲缭绕,他用手拢了下,发现怎么也捋不清,于是闭上眼,干脆眼不见为净。
其实这事儿他清楚。
平时尽管咋咋呼呼的,看上去神经大条,但很多时候祁夜都搁在心里明白着。
——这是一种相处以来的不确定感。
成年人的恋爱并不是简单地说几句“我爱你”,就可以在一起了。这是多方面的考虑,毕竟年纪也上去了,折腾不了太久。
对上眼就追,这是男人之间默认的法则。
只不过都到现在了,祁夜有点想不明白是——
萧教授他在顾虑什么?
之前心意都表明了,在明面儿上搁得清清楚楚,似乎就差那几个字了。
老实说,未婚妻这三个字看起来没什么,但怎么说,好像现在看看,杀伤力还是挺大的,甚至可以让他躲在被窝里,逃避世界好几个整天。
祁夜又点了根烟。
今儿下午还觉得自己抓着那颗星星了,现在想想,可能也不是这样。
窗外的霜雾第映出他的倒影。
苍白、削瘦、连着卷毛都乱糟糟的,就挺适合本色出演僵尸。
祁夜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入睡的,等第二天下午醒来的时候,他见着阳光打在昨晚做的标本上。
因为花瓣都不完整的缘故,他昨天拼接了好久,才勉强拼成了星星的形状。
此时花瓣正安静地躺在桌上,被阳光盛满了暖意。
祁夜盯着看了挺久。
然后起身,轻轻把这副相框平放在书架的最上方。
纠结挺久的,什么也没吃,祁夜盯着手机屏幕上萧程的联系方式,最终还是打算打个电话去问问。
号码拨通的那刻,祁夜的心跳得很快,他不敢多看就直接放在耳边,结果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嘟”。
电话被强制挂断了。
不知为何,祁夜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一切心理负担,紧接着又有点空落。
如果真打通了,他还不知道该问什么。
直接杀进主题——就说我喜欢你,接受吗?
还别说,就挺奇怪的。
或者旁敲侧击一下,有未婚妻吗?
好像……和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不说破的行为很像,没法得到一个答案。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下午,直到晚上,萧程的电话才过来,而当时的祁夜正在星巴克,突然被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瞥了眼桌上的美式咖啡,祁夜接了电话,还没等他出声,就听到萧程的声音传过来:“抱歉。”
祁夜一愣:“怎么突然道歉了?”
“没什么。”电话那里很嘈杂,似乎信号也不太好,但萧程说的祁夜都听见了:“我现在在曼哈顿。”
这句话一出来,祁夜张了下嘴,没说话。
不过成年人的惊讶也仅是一瞬间,祁夜笑了下:“怎么这么早就去了?”
“演奏团临时安排的。”萧程说,“昨晚半夜走得急,所以没有打电话给你。”
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萧程有点试探地问:“怎么了?”
“没啥。”祁夜说,“你那儿时差得十二个小时吧。”
萧程:“嗯。”
话似乎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隔着一个太平洋呢,距离是挺远。
祁夜沉默了一下:“那我挂了,萧教授你好好休息。”
轻轻按下红色键,他咕咚喝了一大口冰美式,就像手里拿的不是咖啡一样,而是酒。
还别说,是真的苦,还涩。
但不知为何,奔收银台点单那会儿,就把星冰乐给换了。
之后连着好几天,祁夜都会带一杯美式去酒吧,也不喝,就买着放在乐池那儿。
日子转眼就过去了。
祁夜渐渐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早上偶尔给萧静上吉他课,然后酒吧驻唱到凌晨下班。
可能是萧程太忙,或者说是祁夜有点刻意回避,两个人之间的交流频率回到了从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