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就挺抽象的,但成年人之间也不整这些虚的。
祁夜还是决定莽着往前冲一下,就跟周群说的那样,这次的确是差不多了,把能说的,还有心里想的那些全说给他听。
等到祁夜到餐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他依旧是羽绒服加红色卫衣的搭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完整地把那一晚给延续下去。
落座后,祁夜瞄了眼时间,萧程说差不多八点左右到,离这儿九点多打烊应该有一个小时多,看起来时间也够用了。
他没看酒单就点了一杯柠檬茶。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碰酒。
沁凉的液体入口,他眯了下眼睛,然后就把手机屏亮着,盯着萧程朋友圈的那张图发呆。
还别说,那段在美国当背包客的日子,的确很怀念。
祁夜是挺想回到那时候。
什么也不懂,就莽着往前冲。
如果时间倒退十年,可能现在的发展就会完全不同,也许在给松香那会儿,就直接拍着人家肩膀说“兄弟,挺喜欢你的,谈个恋爱?”
但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毛小孩了。
说着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孤芳自赏什么的,也不是现在真正的人生目标。
听了会儿餐厅里的钢琴演奏,祁夜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出现了一条未读消息。
是周群来的短信。
-周群:加油,祁哥最棒。
这家伙八卦得很,听着他们今晚要约着见面,还嚷嚷着说要老远瞅着围观,被祁夜连夜骂回去了。
当然了,多年兄弟下来,祁夜知道这也是玩笑话,但可能就是怕他紧张,周群才来这么一出。
只不过,这么闹腾的确不是很紧张了。
祁夜回复了“谢谢”,正想发个表情包呢,周群又发了句过来。
-周群:等你这里成了,我这儿也有个好消息。
-祁夜:什么?
-周群:一个机会。
祁夜看了有点乐,这几年周群倒是没怎么变化,贱贱的大喘气也没改。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周群没忍住发了个消息过来。
——吉他之声海选项目。
和一般演艺群里的通告一样,消息里留了一大串花花绿绿的报名门槛和注意事项,除此以外,还有车贴报销之类的,也全跟在了后头。
一长溜发完,周群跟了句:兄弟你有空就看看,这是我一同事认识的导演,到时候打个招呼,你这儿报名就能去海选。
隔了几秒,又发了句:我溜了,好运。
祁夜倒是没怎么注意周群发的这些话。
他的注意落在南方城市的参赛地点,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想了会儿也想不出什么,祁夜咕咚喝了口柠檬茶,又把心思放回到萧程那儿去。
已经八点了。
他们两人的聊天界面很安静。
就像是深夜里一汪平静的潭水,连着一点儿风也找不见了。
祁夜很耐心地等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勾勒出他的清瘦轮廓,但他依旧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就这么干等着。
柠檬茶在杯子里空了。
落地窗外的夜灯依旧,流光四溢,璀璨夺目。
餐厅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祁夜起身,最终付了款,离开了餐厅。
没有微信找萧程,也没有打个电话过去什么的,祁夜就这样,很安静地离开了。
街道上空空落落,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情人节一点儿也不像是过节。他坐在公交车旁的长椅上,掏出万宝路,随手点了一支烟。
吸了口烟后什么也不做,就盯着城市里来往的车水马龙看。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等到路上几乎都没人了,自个儿也觉得抽得差不多了,祁夜才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瞄了一眼。
五个未接来电。
不用想,全是萧程的。
祁夜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打回去的,但是接通的那一刻,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在哪儿?”萧程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有点急。
“在……”祁夜停顿了一下,“刚有点头疼,就回去了。”
然后他就听见那头的萧程停顿了下。
祁夜在电话里笑笑,装作风轻云淡地说:“要不就改天吧,我可能真是吹着冷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语气的原因,萧程说了句:“对不起。”
祁夜微微一愣。
“会议结束后晚了一点,想着打电话给你,结果手机临时故障了。”萧程的声音很低,隔了好几秒又说道,“急着去买手机,以为可以赶上,但还是错过时间了。”
祁夜很少见萧程解释这么多,有点儿讶然。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社畜嘛,大家都懂的。
“没事,我有点感冒,就想回去睡了。“祁夜抽了口烟,“萧教授你就好好休息,改天再说。”
挂了电话,祁夜还是没立刻回家。
不过老实说,昨晚儿的风是挺大,而且也冷,当时待在院子的他的确有感冒的预兆,晕乎乎的。
但怎么说呢,有时候就不想管这事儿,什么头疼脑热,都随着它去,爱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
这个心态,可能就和萧程故意不吃饭一样吧。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兜转了一阵,祁夜又回到了袋鼠酒吧。
听着门口响起的风铃声,他觉得还挺好听,就像第一次听那样听了会儿,结果一转头,对上小陈讶然的眼神。
“你……”小陈擦酒杯的手一顿,“怎么又来了?”
“没事做,过来看看。”祁夜挺自在地拉开吧椅,坐了下来。
“跟回娘家似的,这儿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小陈咕哝了一句,然后倒了杯热水给他,就听祁夜摆摆手:“给我来杯坟墓。”
小陈看了他一眼,意外没损几句,默默给他调了杯坟墓。
“这酒我记得萧教授也点过。”小陈刚说,就见祁夜怔了一瞬,然后改口道:“没故意提,只是今天他来过这儿了。”
“是吗?”
“就刚刚吧,来了就问你在哪儿,看上去挺急的。”小陈回忆说,“不过听到你今天没来过,就走了。”
祁夜“嗯”了声,像是知道了这事儿,然后没怎么说话,就默默喝酒。等一杯下去,他看了一眼乐池前的卡座,就跟小陈道了别,离开了酒吧。
夜晚的风刺骨,却让人贪恋。
可能是接近深夜,街头人不多,但情人节的氛围还是挺好,圣诞前挂上的小灯泡也没摘,就这么亮着,和夜幕上的群星一起,交相辉映。
祁夜边走边看,像是跟着寻过去的逐光者那样,或者说,是微弱的光芒在指引着他。
等走到尽头,到了最后一棵灯光璀璨的梧桐树后头,就见是一个酒吧。
West bar。
典型的清吧,看上去也热闹。
都说城市的余醉都留在酒吧,这句话一点没错。祁夜推门进去的时候,不少人坐在吧台那儿,闹腾地聊天。
氛围和袋鼠不太一样,新开没几月的酒吧总是带着新鲜感的。
祁夜嫌调酒师那儿太吵闹,就没跟风坐在吧台那儿,他兜了一阵,最红选了个角落的沙发位,不仅能听不远处的乐手唱歌,还能看见整个儿酒吧往来的人们。
很多时候,他还是喜欢安静的,酒吧也不例外。
祁夜点了一杯伏特加,学着萧程那样简单加了点冰块,结果还是喝不下去。
入口实在太烈。
像是荒漠里奔腾着的野狼,刺激着口腔里的每一处味蕾。
于是他又很没出息地要了杯柠檬气泡水。
等着的时候,祁夜低头点了支烟,还没把已经盛满了的烟灰缸拉过来,就听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了个男声:“过来一起玩吗?”
祁夜微微一愣。
他瞥过头看了眼,两男两女,手上拿着飞镖,而边儿上的桌子堆了不少空酒瓶,估摸着已经喝了不少。
听着他们的邀请,祁夜没怎么搭理他们,就低头抽烟。
“小哥哥,就来一局嘛。”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靠过来,撒娇说,“一个人喝酒多寂寞。”
祁夜礼貌笑了下,在女生想过来搭肩的时候,很迅速地往边儿上侧了下身。
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就懂意思了,没再缠着祁夜。
其实祁夜也不是第一次被搭讪了,以前在袋鼠酒吧驻唱的时候,就有喝醉了或者喝多的过来,对着直接上手勾脖子什么的,也习惯了。
其实也对,酒吧里声儿就挺吵。
乐队闹哄哄的让所有酒精上头或者没上头都起了兴致,伴着酒瓶相碰的声音,单是氛围就能让人挺嗨的。
而这个时候如果不融入进去,其实就会很显眼。
但尽管这样,祁夜也不在意什么氛围,拿着柠檬气泡水往伏特加里一倒后,他就靠在沙发座上,懒洋洋地看着酒吧里喝酒的人群瞎闹腾。
隔了一会儿,祁夜又叫了杯火焰莫吉托。
还别说,喝了纯烈的酒精,这玩意儿就跟饮料似的,不怎么上头了。
等到酒保过来,祁夜打了个响指,意思是放桌上就成,不用非得点一圈杯沿,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过程。
见着酒保拿着的酒类很多,祁夜想着帮忙挪一下烟灰缸,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伏特加。
“您没事吧?”见着桌上湿了一大片,酒保连忙抽了纸巾,正要擦呢,却听到一旁低沉的男声响起:“我来。”
尽管环境嘈杂,但听着声音,祁夜愣住了,他抬头,一下就对上那双熟悉的深色眸子。
他们对视了几秒,沉默着都没说话。
在一旁的服务生看看祁夜,再看看萧程,寻思他们可能认识,简单收拾了洒出的伏特加,就到边儿上端酒去了。
“萧教授。”祁夜看了他一眼,眼底却不见昔日那种笑嘻嘻的表情,“晚上好。”
萧程看着他,手上还拿着杯酒,就站着在沙发座旁没动。
祁夜也没再看他,就闷声喝着莫吉托,他是有点无缘而起的生气,但究竟气在哪儿,自己也不清楚。
很早就说过,成年人的世界,氛围够了,怎么玩儿都成。
但是现在不是瞎弄氛围的时候,这得清晰地有个答案,才能够本走下去。
等一杯喝得差不多了,祁夜打了个响指,又叫酒保送过来两瓶艾迪达姆。这个时候,他才看了眼萧程:“喝一杯吗?”
萧程没说话,祁夜看得出他的眼尾有点红。
等到啤酒送桌上,祁夜起身去拿酒杯的时候,手腕被轻轻抓住了。
“去我那儿喝吧。”萧程说,“这里人多,太杂。”
祁夜不置可否,跟着他到了另一侧的包厢里。
这是为数不多的半开放包房,能见着酒吧里的全景,同时半透明的玻璃墙也很好地提供了私密性。
一坐进去,祁夜就微蹙起眉:“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萧程没说话,默默地开了刚叫的那两瓶精酿,放在没多少空间的桌子上——光是看着杯子装饰,就能认出来龙舌兰,新加坡司令和长岛冰茶。
根本就是乱点一气。
祁夜见着这片狼藉的桌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视线停留在无数大小的空杯子上,良久说了句:“喝混酒伤身。”
“没事。”萧程的声音很沉,却和往常不同,“喝多了就分不清了。”
祁夜听着这话就没接下去。
也是,桌上不缺烈酒,如果像往常一样,稀里糊涂地一醉方休,倒不失为一种逃避的方式。
但今天可能是未来很多次前的最后一次,他不能醉。
老实说,从见到萧程那会儿开始,他就挺来气,可能是酒精的原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光是想着之前的事儿,就有点说不上清楚的感觉。
而当祁夜看到桌上的萧程手机震动了一下,似乎是周斯嘉的来电后,这种感觉就上升到了极点。
从屏幕上收回目光后,祁夜笑笑,扔给萧程一支烟:“恭喜啊。”
然后就见着萧程眉头皱了下,神色紧绷起来。
“别闹。”萧程接过万宝路,用打火机点上了,“我和周斯嘉只是点头之交。”
祁夜听着这话也没吭声,卷发下的眼睛眯着,半晌又落回到白纸盒上。
隔了几秒,他单手把烟盒盖子一掀,自个儿也叼了根烟。
他的手上还拿着酒杯,倒不急着点火。
祁夜摸着下巴,看了眼正在抽烟的萧程,隔了几秒后倾身向前,若即若离的距离。
靠近了,才闻见萧程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琥珀香和烟熏兰草的馥郁后调。
危险,却让人不禁沉迷。
“换香了,就跟换人一样?”祁夜咬着烟,靠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不知为何,他就想说些赌气的话,可他明明也没有主动讲明过,或者说,这次生气的对象,其中也包括了自己。
而他几乎是侧靠在萧程的肩膀上,就这样偏过头,火星相交明灭,点燃了他的那一支。
祁夜并没有见着萧程的表情,他几乎是咬着烟,赌气似地对着烟星子看,等差不多了,要坐回去的时候,却被拉了一下胳膊。
独特的烟草气息瞬间包裹过来。
萧程的胸膛很温暖,总是会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
但当时的祁夜并没有感受到这一点。
他的手被按着,身体被萧程圈着,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这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