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萧程轻轻喊了他,“我从来不会换人。”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最终把那一句曾经无数次被打断过、欲言又止过的话语说出了口:“我只有你。”
这一句话,让祁夜直接怔在了原地。
成年人间情感可以复杂,但怎么说,想要表达的方式有时却意外简单。
很多时候,等来的答案只有单纯的肯定和否定。
他慢慢安静下来,就这样轻轻靠在萧程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就像闹够了的孩子一样。
但不知为何,眼角却在这时湿润了。
祁夜:“我很早就想跟你说这话了。”
萧程轻轻抱着他,半晌,说道:“我也是。”
“我不是故意要拖着,只是有些事多了顾虑。”萧程的声音很轻,但祁夜仍旧听得很清楚,“处理到后来,我就觉得我再也抓不住你,然后会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机会么。
很早的时候,他们其实就有无数的机会了。
祁夜想起那天在餐厅里,对着萧程说的元旦快乐,其实绕了那么多回,也只是缺个明面上的话语。
他侧过身,对着萧程很认真地说:“萧教授,其实我也没跟你说过那些确定关系的话,刚才……是有点赌气冲动。”
“没事。”萧程轻声说了一句,“周斯嘉只是我父母定下的未婚妻而已。”
“包括在纽约,也没有过私下见面。”萧程挺执着这件事,他的手掌依旧覆在祁夜的手上,“并不是故意不让你知道,但很多时候,只是想自己一个人承担,把这一切都处理好了,再来找你。”
萧程很难得的说了这么多。
祁夜也依旧是安静地听着,但直到服务生送酒过来,他们才松了手,结束了这次拥抱后的最后余温。
这是第二次的拥抱。
上一次在机场,他们不得不分道扬镳。
而这一次,却是出其不意,就这样重逢了。
这么大一个城市,好几环的大都市,但祁夜就是离开了餐厅,来到了这个酒吧喝酒,而萧程去了袋鼠酒吧,却阴差阳错在这里遇上他。
可能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冥冥之中,他们就会这一晚相见。
在这之后,他们依旧留在包厢里,喝了挺多酒,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萧程说挺多的,从小时候被要求练习提琴、再到少年时期去国外修学,回来任教等等,而祁夜也只是安静地听着。
就像是漂泊不定的旅人无意相遇却发现是老友那样,他们彻夜长谈了一宿。
离开前,城市早已晨曦微明。
萧程叫了车,这一次,他们就只叫了一辆车。
West Bar靠近萧程那儿,车程只要五分钟,但他却坚持要先送祁夜回家。
路上的时间一晃而过,祁夜见着萧程被晨光勾勒出的轮廓,微微有些失神。
在最后萧程打开出租门的那刻,他迅速贴在萧程的耳边,轻声说了句:“很高兴遇见你,萧教授。”
他的嘴唇几乎要靠上耳廓,而萧程没有移开半步,仍是用手拉着出租车门,生怕祁夜撞着什么。
就在这时,祁夜听到他很轻地说了句:“我也是。”
之后的事儿祁夜也有点不记得了,可能是胡闹喝了很多酒的缘故,唯一记住的就是最后离开前,萧程身上琥珀后调的香水味。
浓烈,炙热,像是夏日里盛开的弗朗花,灿烂而美好。
日子一晃而过到情人节当日,祁夜没排着班,在洋房的他给周群打了个电话,想要仔细问一下那个选秀的事儿。
“老哥我跟你说,这个选秀真的很好,估摸着流量挺大。”周群在电话里说,“别说进半决赛了,就是进二十强,那算也是飞升一把了。”
“没这水平。”祁夜边打着电话,边收拾着铁架上的CD,“上次去选秀已经是刚毕业那会儿的事了。”
“让萧教授指导你呗。”周群贼八卦,他挺自然地又跟了句:“那天,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啊。”祁夜乐了,“就你天天操心我们,跟老父亲一样。”
“那就是父亲了。”周群挺爽快地认了这个称呼,“儿子的感情生活我当然得关心。”
“滚。”祁夜笑骂了一句。
挂了电话,祁夜把最后的书架角落打扫干净。
都说是除夕或者新年大扫除,他倒好,是情人节进行大扫除。
萧程最近回来后依旧很忙,听说院内有个职称考评,而且竞争对手很多,压力是陡增了很多。
祁夜也不是说非得腻歪着人家,想着情人节没有任何安排,就把屋子里外都打扫了一遍。
老实说,祁夜还是有点私心的。
如果哪天出去吃饭累了,顺道邀请萧程上来坐坐,也挺好的。
这样想着,祁夜打算把连着的小露台也一起收拾了,最早租这房的时候为了省事儿,直接挂了把铁锁,但现在想想,从露台那儿望出去的星空肯定不错。
如果再加上萧教授一起挤在那儿看星星,光是想着场景就挺好玩。
露台上的铁锁有点生锈,祁夜研究了挺久,才勉强把它打开。伴着铁锁清脆的落地声,一旁开着的老式广播忽然噗噗了两声,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跟着飘过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祁夜又听到了周斯嘉的名字。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萧程到哪儿,周斯嘉就在哪儿开巡演或者见面会,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巧合。
而这种预感在接到萧程电话后就消失了,祁夜听着电话那头,“嗯”了几声,然后笑笑:“没事儿呢,就情人节呗,以后都能过。”
说完,祁夜还挺肉麻地自我感动了一把,真是贤内助的存在。
这样想着,他又点开家庭群,给老妈发了个“情人节”的正式红包。
这回赵女士还没收呢,老祁直接跳出来:儿子我求求你,别再发了。
祁夜有点乐,假惺惺地发了句:怎么啦爸?
老祁:你是想要我露宿街头,直接说一声就成。
赵女士在这个时候插进来:还是儿子好。
这句话一出来,老祁又连发了两个红包,还跟了情人节快乐的玫瑰表情包。
祁夜见着就挺乐。
关了家庭群的聊天页面后也不知道做什么,看着和萧程说晚安的对话框,思索了几秒,还是打了“情人节快乐”。
说着不再错过任何一个节日,他的确是做到了。
其实怎么说呢,祁夜觉着他们虽然是确定了互相有好感,也像是伴侣一样开始试着相处谈恋爱了,但就是挺奇怪的直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因为萧程身上背负的太多了。
他迫切想要去分担一些,却发现对方早就揽下了一切,保护着他,连个边儿都碰不到。
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怔愣间,祁夜听到楼下阿婆喊了声,似乎有个快递。
“老远就见着有人找过来了,说着是什么公司的快递员?没怎么见过那样的。”阿婆咕哝了一句,然后把文件交到祁夜手上,“看起来挺重要,我就跟那小伙说试着喊喊看,看看你在不在家。”
“谢谢阿婆。”接过信封,祁夜谢了阿婆,边上楼边拆起来。
一封是周群寄送过来的选秀报名表,在意料之中。
而另一封却是没见过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写着“祁夜收”。
祁夜记得最近他也没怎么网购,薄信封里估摸着也不会是会员卡。
这样想着,他拿着小刀,慢慢沿着边儿裁下去——
是一只纸青蛙。
祁夜认得这个,是当时在萧程别墅里见过的那只。
只是从陈旧的纸张换成了崭新的五线纸,见着就是刚折上,就给封进了信封。
祁夜见着就很乐呵,真的,说他自己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股子幼稚劲儿,但人家萧教授多大的人了,也喜欢玩这些。
正要把纸青蛙收起来,祁夜却见后面的小三角,似乎露出来一条钢笔印子。
微愣了几秒,他把小心地把纸张拆开。
就见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吉他,在窗户里面,然后一个星星,正挨在窗下面。
他的心忽然猛跳了下。
拿着这张满是折痕的五线谱,祁夜连忙奔到窗户边,猛地推开了窗——
然后,他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也是奇怪,几乎每天都联系着,却怎么也不够似的。
萧程正站在楼下,很安静地等着,听着祁夜喊了一声,抬眼望过去,随即就笑了。
很温柔的笑容。
就跟他今天的毛呢大衣和白色高领一样,都是柔和温暖的颜色。
祁夜承认他水平有限,又开始瞎比喻了,但的确是这样,他就像是困在高塔,守着这个铁窗等呀等,最后终于等来了王子。
祁夜就这样穿着拖鞋奔下去。
还别说,是真的春心荡漾,连着楼道都能开出花儿来。
“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声。”祁夜挥了下手里的谱纸,跑到萧程这儿说,“如果我直接收起来怎么办?”
“那就等。”萧程笑笑,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
“晚上有安排吗?”祁夜把折纸收进口袋,问道。
萧程笑笑,摇摇头:“没有。”
听着这话,祁夜忽然觉着有点儿生气,怎么就这么轻易上当了。
“要不上去坐坐吧。”他拉着萧程说,“距离吃饭还得好几个小时。”
萧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不急。”
“嗯?”
“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先闭眼。”
还真是把他当小孩了。
祁夜笑个不停,然后真很听话地闭了眼,被萧程带了楼道旁的转角那儿。
四周还淡淡萦绕着萧程留下的男士香,祁夜就这么等着,也不急。等感觉有什么放在手上了,他问了一句:“可以睁开眼了吗?”
萧程“嗯”了声。
祁夜睁开了眼,就见一束盛开的厄瓜多尔玫瑰放在玻璃罩内,安静热烈地绽开着。
——那是七彩的颜色,用了六种不同的配花,而在最上方,放了炙热鲜红的玫瑰花,像是有了永不凋零的生命力。
“这是永生花。”萧程看着祁夜的眼睛,“以后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不会再凋谢了。”
祁夜忽然觉得有点感动。
怎么说呢,就像是漂泊了很久的旅人,到了最后,总算找了一处能栖息的、被庇护着的港湾,他不再是流浪着的了,而面前的这个人也是。
这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笼罩着他,祁夜看着萧程,突然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好啊?”
“嗯?”
“我上次就随口一说,你就记下了。”
萧程笑着看他,纠正道:“那可不是随口,感觉语气都要心碎一地了。”
“怎么可能。”祁夜依旧嘴硬,他玩闹似地拍了下萧程的肩膀,又把视线落在玫瑰花上。
半晌,他轻轻说了句:“玫瑰的确会在雪季开花。”
“嗯。”萧程从身后抱着祁夜,靠在他肩膀上低声说,“不仅是花,以后每个季节,每一刻,每一秒,我都会陪着你。”
祁夜听着又有点想哭。
似乎前些日子的低落和纠结,都是为了这一刻彻底消融而存在的。
他侧过头,看着萧程的眼睛说:“那是当然,祁哥也陪着你呢。”
不仅陪着,还得罩着,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在萧程身边,经历可能会存在的那些人生风雨。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想留住这一刻温存那样,谁也没松手。
过了很久,祁夜才感到萧程往前了半步,抱紧了他的腰,似乎要把整个重量压在身上。
感受到耳边扑着的热气,祁夜平复了下呼吸,声音带了哑意:“上去坐坐?”
萧程跟着祁夜进了房间。
铁窗还开着,寒风直往里灌。
这里似乎还保留着刚才一瞬间的凌乱,连着信封还掉在地板上,被吹到了角落。
“刚下楼有点急,连鞋也没换。”祁夜说着抬起头,似乎想要把永生花放在架子上:“萧教授,帮个忙呗,架子最上面够不着。”
萧程看了他一眼,把信纸放在桌上后,就走了过去。
他没有绕过祁夜,而是圈着他,单手就把永生花放了上去。只不过还没放稳,就见在身前的祁夜侧了头,轻啄了下他的唇角。
一个浅尝即止的轻触。
青涩,美好,却带着一触即燃的欲望。
顷刻就化成浓墨重彩的颜色。
“永生花的回礼。”祁夜望着他的眼睛,笑了下,紧接着凑到耳侧问,“要继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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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祁夜说这话的时候, 对上了萧程的眼睛。
很早他就说过,他的眸子很漂亮,似乎能从眼底望见广袤的星辰。
“继续吗?”祁夜又亲了下他的脸颊, 像是要占尽便宜那样,从他的眼尾慢慢往下、再到鼻尖,唇瓣……蜻蜓点水的轻吻,却勾得人痒痒的。
就在祁夜再次亲上唇角的那刻,萧程环紧了他,猛地倾身下来。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接吻。
鼻尖相对,唇齿磕在一块儿, 很奇妙的感觉。
不过也是奇怪, 都是三十左右的人了, 在亲吻方面却像初恋时期的少年那样,青涩、懵懂,甚至磕磕碰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