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纠缠在一起, 从书架那儿一路撞到了铁窗旁。
玻璃被撞得哐当响, 他们却浑然不觉。
萧程的眼尾很红, 像是嗅到了猎物的野狼。
他的手紧紧地环着祁夜的腰, 却有些手足无措, 祁夜看得出他很紧张, 于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呼吸交错间,就闻到萧程身上的淡淡香水味,以及若隐若现的烟草气息。
Burberry的欧洲限定。
琥珀松木与麝香的后调,在此时,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就像是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天地方寸间就只留下这一隅。
他们紧紧拥在一起, 而此时的窗外盛满了夕阳, 透过铁窗碎进来,温暖有力地照在他们身上。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等一吻结束,祁夜靠在萧程肩膀上,懒洋洋的,不想多动弹。
他低头看着和萧程相扣的指尖,不禁笑了下,然后就继续抓着对方的手,也不说话。
都说接吻会让人无法思考,祁夜今天是体会到了。
光是想想刚才,他就觉得脸挺烫的,就算是风贴着窗缝灌进来,也根本就没法降温。
“在想什么?”萧程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染上了一丝哑意。
“没什么。”祁夜笑了下,“只是觉得像梦一样,不太真实。”
的确是这样,谁能知道他这一回真从天上摘了星星,把这颗参宿牢牢抓在了掌心。
就这样靠了一会儿,就听到萧程哑声道:“今天是情人节。”
“嗯。”祁夜说,“不过你说没空,我连餐厅都没预定,现在过去肯定都要排队。”
这话还真没骗人。
祁夜原来想着萧教授没空,打算今晚随便煮点泡面,然后在零点前给他打个电话,再顺便调个情什么的。
现在倒好,拥有了大把的时间,却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最近的餐厅显示排队要一个小时。”祁夜盘腿坐在床上,把手机往前一扔,“就一洋房里吃点浙菜,真不懂为啥非得挤一块儿。”
萧程笑笑,也跟着坐在床边:“那其他的呢?”
“半斤八两。”祁夜咕哝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对着萧程,什么也不干,就这样盯着看他,也不说话。
萧程自然知道祁夜的意思是什么。
他轻笑了下,语气带了不自知的宠溺,靠近说:“我错了。”
“嗯?”祁夜看他,尽管内心偷着乐,但还是故意一板一眼问,“那怎么办?”
萧程十分自觉:“我来做饭。”
这句话是说到点子上了。
他们又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萧程过来的时候没开车,听说是从不远的学术交流中心开完会过来的,两个人在洋房里磨蹭着聊了会儿,就一起结伴去买了食材。
而在这挑选食材的过程中,萧程净选了些鹌鹑蛋,五花肉,黄鱼之类的,祁夜知道肯定是顺了他的南方口味,所以选的都是能烧成浙菜的食材。
还别说,萧教授要是宠起人来,那是谁也挡不住,就把人放在心尖上疼。
等到回到公共厨房的时候,已经过了烧饭的点。
不仅是灶台空着,连着厨房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环境不太行,不过凑合着用还可以。”祁夜拉了下绳子,把橙黄色的吊灯打开,“我来给你打下手。”
说着是这样,但最后祁夜就做了两件事。
——拿餐具,以及放餐具。
祁夜的房间并没有餐桌,很多时候,他就直接把自热米饭或者外卖搁在书桌上,反正都是一个人,没什么关系。
当时的他还戏称过这是“返璞归真”,开玩笑说以后争取不用桌,就捧着吃。
但现在不一样,可有两个人呢。
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阵,祁夜拼了两个露营用的椅子,又问邻居借了木质的折叠桌,最终才吃上饭。
尽管这样,也没怎么影响吃饭的兴致。
毕竟很早就说过,不看吃什么,关键得看和谁吃。
不过这次,祁夜不得不承认,萧程的厨艺是真没得说。
色香味俱全不说,关键是他一个北方人,竟然能把南方菜做得如此地道,这倒是祁夜最疑惑不解的地方。
“怎么样?”萧程帮祁夜倒了杯柠檬茶。
祁夜放下碗筷,撑着脑袋看他,喊了声:“萧大厨。”
萧程听着只是笑。
“不过就是挺疑惑的。”祁夜的心里藏不住事儿,“你怎么会烧南方菜啊?”
“学的。”萧程这次很直白,像是把心直接就摊开了给祁夜看,“买了几本浙菜的料理书籍,差不多学了三个月。”
听着这个时间,祁夜总觉得有点不对,他琢磨了下,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上次在郊外别墅……”
萧程看着他,轻轻“嗯”了声。
祁夜笑了下,像是在感慨自己神经大条似的,摇了摇头。
难怪当时他怎么觉得凉菜这么爽口呢,连着凉拌黄瓜都是甜的,看来是人家萧教授早有准备了。
正当祁夜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群来了条短信。
-周群:祝百年好合。
祁夜一看就乐了,老实说他还没这家伙算账呢,怎么就和萧程串通把报名通知一起送过来了。不过还没等到他回复,就听到萧程问:“是要去参加那个选秀吗?”
“嗯。”祁夜点头,“难得有机会,就去试试看。”
“挺好的。”萧程说道。
祁夜笑笑:“其实也犹豫过,到现在为止……还有点动摇。”
“怎么说?”见着祁夜的样子,萧程猜了一下原因,“是因为要去南方参赛吗?”
祁夜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说实在话,之前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他是觉得一走了之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萧程这里他放不开手。
没什么特别原因,单纯就是舍不得,似乎每个街角都留了回忆,连着这个城市他都贪恋起来。
“这和出差不一样。”祁夜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就……可能会隔挺远。”
萧程看着他,然后轻轻把手覆上去:“再考虑考虑。”
祁夜听着很感动,笑着点了下头:“嗯,我再想想。”
怎么说呢,萧程这话说得就很舒服,是完全尊重了祁夜自己的想法。
不是那种要强行灌输鸡汤,喊喊口号说着人生要活出价值,要抓住机会什么的。而舍不得这三个字——也是一个理由,也是可以被考虑的,并且不用强求。
等到吃完饭,萧程起身收拾碗筷的时候,趁着祁夜不注意,附身亲了下他的额头。
“放着我来。”萧程侧头轻声说了句。
说完,又亲了下他的耳廓。
祁夜的脸一下就烫了。
以前就没见着萧程这么撩过。
活了近三十年,见着个人,碰见个事儿,依旧能小鹿乱撞,这脸还是会红。
到了最后,公共厨房还只是他们两个,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安静地洗碗,一个安静地陪着。
其实祁夜在等一个时机。
难得是情人节,天气也还不错,想拉着萧教授一起看星星呢。
而就当一切都收拾妥当,祁夜从灶台旁直起身,想要开口的那刻,萧程的电话响了一下。
“抱歉。”萧程说着接了电话,隔了几秒后,他把手机放下说:“我得去一趟会议室。”
祁夜微微一愣:“都这么晚了。”
萧程无奈地笑笑:“得去拿一个资料,说是明天院里要用的。”
“这样。”祁夜点点头,没吭声。
见着祁夜有点失落的样子,萧程看了他几秒,然后问道:“要不要一起去?”
*
很多时候,浪漫的效果都是出其不意才能达成的。
——比如现在这一刻。
祁夜不知道原来夜晚的街道会美得窒息,尤其是和喜欢的人走在一起的时候。
老实说,走在路上,祁夜其实还是有点顾虑的,毕竟萧程是公众人物,如果被目击到了什么就不好了,但萧程却丝毫不顾忌这些。
不过,也不能说就直接牵着手,或者大庭广众下腻歪抱在一起,影响不好。
但在黑灯瞎火的街角,他们就会暗搓搓搞些小情调,比如贴个手背,刮一下侧脸什么的。
就这样,从洋房出来后,他们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
“我就不上去了。”祁夜掏出烟,挺利索地点上,“在这儿等你。”
萧程笑笑:“好。”
看着萧程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楼宇中,祁夜缓缓吐了一口烟,撑着栏杆望向夜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声轰鸣。
像是有什么跑车开过来,停在了不远处的楼下。
不知为何,从不管闲事的祁夜在这次,顺着车灯的光亮,偏头看了眼。
就见驾驶座下来一个穿皮裤的女生。
她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耳廓处还带了一个三角耳钉,就这样靠在车旁,面无表情地点了一支烟,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一瞬间,一种说不清的凉意就慢慢顺着脊背涌上来。
祁夜认得她。
或者说,音乐界的很多人都认识她。
之前的无数次巧合下和萧程同一个城市演出,又被安排着一起出席酒会的——
萧程名义上的未婚妻,周斯嘉。
第三十一章
祁夜的视线停留在那儿两三秒后, 然后就挪开了,低头抽起了烟。
尽管人家是出了名的吉他演奏家,但一直盯着别人看总觉得挺奇怪的, 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
而周斯嘉似乎也在等什么人,一支烟抽完了就继续第二支,总之等到抽到差不多了,才坐进了车。
就在这时,萧程正好出来,就和周斯嘉差了几秒时间。
萧程拎着一袋子资料,没注意到周斯嘉:“我们走吧。”
祁夜“嗯”了声, 也没再看那儿, 就跟着一起回去了。
只要知道不是来找萧程的, 这就行了。
他们并肩走在路上,祁夜听着萧程说,那个会议中心最近承办了不少活动, 像是临时出租场地, 白天晚上来往的人都不少。
祁夜听着也是点头, 没再说什么。
不知为何, 总觉得周斯嘉的出现在哪哪儿都是巧合, 但实质上, 他才是最不了解的那个人,就像是闷在鼓里似的,知道到也只有两件事。
——萧程的未婚妻,以及叫周斯嘉。
其他没了。
等回到家和萧程告别后,祁夜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这件事起来。他趴在露台上, 盯着漫天的星星看, 意外的没抽烟。
怎么说, 感觉点了烟,就会打扰到它们似的。
隔了一会儿,祁夜收回目光,正要往屋里走的时候,却见大院铁门那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祁夜惊讶地看着他,刚想开口,却见他把指尖放在唇间,摆了个嘘的姿势。
还没等反应过来,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祁夜手抖了下,没怎么拿稳,差点把手机摔楼下去。
他接了电话,可能是怕吵到邻居,捂嘴小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想你了。”萧程轻声说道。
他依旧是很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和无数次等待祁夜的那样。
但眼神相触的这一刻,却是直白的、热烈的,就像是冬季里盛开的炙热玫瑰。
“别闹。”祁夜乐了,嘴角微勾着,“到底什么事啊?”
就听见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然后萧程温柔的声音响起:“情人节快乐。”
祁夜的心跳快了下,指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栏杆。看向萧程的时候,连着眼睫都笑得一颤颤的,于是也重复了一遍:“情人节快乐。”
两个人的声音都很轻。
但祁夜真切地听到了,萧程也是。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十几米,其实喊一声也没什么,但两人却用了私密性极强的电话,真就像是偷偷躲在月光下,星辰与尘埃之间的恋爱。
怎么说呢,可能在几个月、或者几天前,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而现在,却有了个能陪着他走下去的人。
就像是老来得伴儿那样,充满了喜悦、感动以及委屈。
对望了挺久,祁夜就觉得眼睛有点酸,轻轻吸了下鼻子。
萧程在电话那头失笑:“感动了?”
“没有。”祁夜嘴硬了下,“被风吹得眼睛疼。”
“那快进去吧。”萧程抬头看他,“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嗯。”祁夜应了声,却没挪步子。
萧程似乎知道祁夜的心思,他仰头望着对方,慢慢后退几步,从大门那儿退出去,最后站在了昏黄的路灯下。
祁夜看到他弯了弯眼睛,然后就听见电话那头:“晚安。”
沉默两秒,祁夜笑了下:“晚安。”
好像是有点儿失落,舍不得。
他们挂了电话。
也不知为什么,祁夜看着萧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角,仍觉得他的背影是单薄的,孤独的,就很想冲下去再抱抱他。
第二天,祁夜是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的。
上次回来之后,他总是忘记调回原来的震动模式,不过也没人闲着一大早给他打电话,于是就这样拖到现在。
还别说,杀伤力一点儿不比早晨的闹铃低。
祁夜被震得脑袋疼,他闭眼摸了好一阵,才把手机从床上一堆毯子里摸出来,眯着眼点了通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