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闻?”迟淮看他发愣,轻轻摇了下他的肩膀。
“啊……”钟闻嘴角的笑容僵了下,目光盯在平板上正播放着的甜蜜画面,不由自主地捏起手指,语气轻飘飘的,“我知道,合约该终止了,分手理由让公司公关部随便想一个吧,我这两天就搬回宿舍去……”
声音越来越小,却好像在期待什么。
迟淮听着他把话说完,突然笑了下:“你的那份合约呢?”
钟闻的手紧了紧:“在楼上,我去拿。”
他扭过头,穿着拖鞋“哒哒哒”地直往楼上跑。眉头皱得紧紧的,嘴角的笑容也变得十分苦涩。
是啊,迟淮怎么可能挽留自己呢?我们之间只有交易和演戏而已。
都怪自己不是个正牌演员,不能一键入戏出戏。这几期综艺做下来,竟然还产生了迟淮就是自己男朋友的错觉,真是神经!
他一边骂着自己,一边伸手去够架子最上面那排。
当初因为担心迟淮悄悄在合同里搞小动作,把合约藏在了最隐蔽的地方。
就在他踮起脚尖的刹那,一只手在耳边擦过,先一步拿下藏着合约的书。
钟闻默默收回手,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就在里面,你拿去吧。”钟闻说。
书页“哗哗”翻动,迟淮抽出那张薄薄的纸片,又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份重叠在一起。
“哗啦——哗啦——”钟闻眼睁睁看着他把合约撕个粉碎,扔进桌子旁的垃圾桶。
莫名的,鼻头酸了一下。
就算是养只小动物,几个月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和自己假扮了这么久情侣的人呢。
钟闻努力劝服自己恢复理智不要当真,却听到对面的人突然温柔地叫了自己一声。
“闻闻。”
“迟总,”钟闻抬起头,强颜欢笑说,“关系结束了,我们的称呼还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迟淮打断他的话。
“我是想跟你说,合约结束了,我们做真的吧。”
钟闻诧异地看着他,脑瓜子嗡起来。
“什……什么真的?”钟闻觉得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动起来。
“松树是我让移栽回去的,过去的一切都应该留在过去,我不会让以前的事情对我们的现在造成影响。做出这个决定,我有经过深思熟虑。”
钟闻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误会了,在节目里都是演戏装样子给别人看的,你可能并不喜欢我,只是产生了错觉。”
“最近几期,我都没有在演戏。”迟淮抚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道,“闻闻,我喜欢你。”
“我承认,因为被设计下药的事情刚开始我很讨厌你,让华铤查过你,让人跟踪过你,甚至……”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把钥匙。
钟闻一怔,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装情侣还非得同居,原来不仅仅是为了有朝一日一夜.情的事情被曝光而做的准备,还是为了方便他直接查自己。
“但我一次也没有擅自进来过。”迟淮解释说。
钟闻笑笑,他不介意这个,毕竟在找到赵睿之前,他也一度以为迟淮是个丧尽天良的禽兽,抵触、对抗、厌恶的情绪,他也有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钟闻在意的是这个。
“我也不知道,”迟淮松开手,“每一个和你相处的日子,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我的心意。我真正确定的时候,是找到赵睿的那天。”
那天……
钟闻想起来,那天迟淮拦住了自己,帮自己把赵睿狠狠揍了一顿,知道自己狠不下心,就悄悄让华铤把他送进监狱。
之前总是想不通为什么迟淮会那么做,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可是迟淮是什么人?在商场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在娱乐圈里一只手就能轻易地翻云覆雨,他有着雄厚的背景,他还有过一个相爱多年的故人……
自己是个什么人?在川海那个穷的叮当响的小镇长大,刚毕业为了一个月五万块的工资被人轻易地骗来元城,更别提自己一团乱麻的家庭背景……
他为什么喜欢我呢?我又哪点值得他喜欢?
钟闻皱皱眉,低着头掐起食指上的肉:“淮哥,我……再想想,好吗?”
“嗯,”迟淮突然抱住他,“别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也别搬出去。”
钟闻轻轻应了一声,迟淮也没有为难他,把备用钥匙放在桌子上后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看着垃圾桶里粉碎的合约纸,钟闻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以为合约到期要离开,有些难过的是自己;迟淮突如其来的表白,犹豫的也是自己。
钟闻你脑子怕是被驴踢了!
他喘口气往床上一趴,把自己整个儿包在了被子里。
……
第二天一早,钟闻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易婧清脆的声音。
“我的个乖乖,迟总也太惯着闻闻了吧!”易婧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这么好的车,说送就送啊,哎,他可是个新手,这么好的车要是开得磕磕碰碰,得多心疼。”
“坏了就换一辆。”
是迟淮的声音。
易婧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对着迟淮竖起一个大拇指。有钱人的世界,绝了!
钟闻一股脑儿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院子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院子里多了一辆兰博基尼Aventador。
迟淮牵着他走到车旁说:“驾驶证拿到了,总要上手去练练,这辆先开着,等熟练了再换。”
“这……”钟闻立刻缩回手,当着易婧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笑着对迟淮说,“谢谢淮哥。”
易婧有些激动:“钟闻,今天就开这个吧?让我享受一把!”
“不要。”钟闻一口拒绝,走到门口径直上了前来接他的保姆车。
迟淮明白,其实钟闻并没有接受这个礼物。
易婧这个局外人唉声叹气,认命地跟着这个小祖宗上了保姆车。
赶通告的路上,钟闻一直捏着手机,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又好像在等什么。
好烦……
他别过头看向窗外。
“叮叮叮……”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钟闻立马拿起来看,屏幕上显示着李晓远的名字,一瞬间有些失望。
“喂?”
“钟闻,这回看清楚了,是吴荏回来了!”李晓远通风报信说,“今天又来了。”
“我知道了,没事,不用担心。”钟闻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等迟淮借的钱一到账,就主动回去和他们做个了断。
可是……钟闻皱了下眉。
现在还怎么开口跟他借这个钱呢?
挂了电话,他想了一会儿后扭头问易婧:“婧姐,我能请两天假吗?”
“啊?”易婧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现在已经快到地方了,大家都做好准备了。”
“那明天,明天开始我请两天假,好不好?”
易婧犹豫了一下:“很急?”
钟闻像小鸡啄米一样不住点头:“很急。”
“行……我今天去和广告公司那边交涉一下……但是,钟闻,以后你不能总是这样请假,对你的风评不好,也会给公司带来麻烦。”易婧严肃地说。
“放心吧,婧姐,这件事解决了之后,我一定认真服从公司的所有安排。”
*
当天晚上,钟闻跑完所有通告后就来到了高铁站,连换洗衣服都没来得及拿,身上只揣着一部手机和身份证件。
候车的时候,他接到了一通来自江庭的电话,没过多久,江庭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个多月没见,江庭消瘦了很多。看到他,钟闻满心里都是愧疚。上次在录制节目期间,江庭就给自己打过电话,当时没及时接到,事后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一直没回。
“钟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钟闻笑笑。
“这是刚给你买的换洗衣服,因为匆忙不能好好挑选,你将就两天。”江庭把一个袋子递给他。
“谢谢啊……”钟闻拉了拉口罩,奇怪地看着江庭身上的背包,“你也要出远门?”
“嗯,”江庭笑着说,“正好这两天我放假,陪你去趟川海吧,你这么没头没脑的,我可不放心。”
“江庭,我……”
“你不会拒绝好朋友的好意吧?”江庭截了他的话。
如果是以前,自己一定不会拒绝,可自从江庭表白过后,两个人的相处就会有些尴尬……更何况,自己都还没和迟淮把关系理清楚……
钟闻的心乱糟糟的。
“检票了,走啦!”
“哎,江庭……”
江庭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大步流星地走到检票口,没等钟闻拒绝,“滴”的一声刷票进去了。
钟闻叹了口气,只能在路上再跟江庭好好说清楚了。
第四十三章 夜不归宿
动车沿着轨道高速行驶,钟闻打了个盹儿,再醒过来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
他怏怏地看了眼手机,快十一点了,迟淮却连一个消息也没有给自己发过。
他是在忙呢?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发消息啊?就这还说喜欢我呢?整个一胡说八道!
总裁的嘴,骗人的鬼!
“醒了?要不要喝点水?”旁边的江庭拿着水杯温和地问。
钟闻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江庭:“你现在对我,到底是兄弟之情,还是别的什么?”
江庭敛敛眸,苦笑一声:“你想听实话,还是瞎话?”
“实话。”钟闻看着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喜欢你,这一点到现在都没有变过,”江庭清澈的眸子好似化作一江春水,朝钟闻荡漾开去,“如果可以,试一试,好不好?”
“江庭,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耽误你,所以我今天一定要跟你说清楚,”钟闻顿了顿,压着嗓子一字一句铿锵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在元城的恩人。”
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江庭紧握着拳头,试探问:“那迟淮呢?你不是说你讨厌他,你恨他,你和他之间只有合约的存在,为什么在节目里你们那么亲密无间?你对他的一颦一笑我都看在眼里,不像是假的……还是说,你已经忘了他给你带来的伤痛,喜欢上他了?”
钟闻张了张嘴,在《一地鸡毛》的生活片段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心在扑通扑通地跳,他有些慌了。
“那次的事也不能全怪他,我们找到了赵睿,一切都理清楚了,是有另外的人谋划算计的。”
“那人是谁?”江庭冷笑,“他一个总裁,这点事需要查几个月吗?”
见钟闻不说话,江庭又问:“赵睿是他找到的,是不是他把赵睿买通了?”
“不会的,他不像在骗我。”钟闻说。
“钟闻,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太单纯,总是无条件地相信别人,你忘了在医院里……”
“别说了!”钟闻皱起眉头,“江庭,我说过很多次,医院的事情再也别提了,为什么总要揭我的伤疤?”
“我是不想让你好了伤疤忘了痛!娱乐圈水深水浅你现在比我更清楚,更何况还是迟淮这样的人。”
“江庭!”钟闻低吼一声,把口罩和鸭舌帽拉紧,放下椅子转过身。
他从来没和江庭这样吵过,也不想和江庭吵,更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给迟淮带来麻烦。
“如果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的话,这些事情以后就别再提了。”
江庭神色落寞地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一同走出车站,要想到川海,还得坐二十几分钟的顺风车。
一路上,钟闻没吭声,江庭也没说话,但依旧体贴地帮他拿东西,在黑灯瞎火的小土路上打开手电筒为他照明。
“江庭,还像以前一样,行吗?”钟闻忍不住先开了口。
黑暗中,江庭一脸苦涩,求而不得是最让人伤心难过的事,可现在他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来。
今天,钟闻对他讲得很明白,再强求,就是他胡搅蛮缠了。
“我尽力,可以吗?”江庭无奈地叹口气。
钟闻轻应一声,抬起头,不远处的一星灯光闯入眼帘。
“李晓远!”钟闻开始兴奋起来,他拢起手对着灯光大喊。
对面的灯光开始晃动:“钟闻!”
“李晓远!”钟闻跑起来了。
“钟闻闻!”李晓远也奔了过来。
两个人相撞着一把抱住,钟闻又嫌弃地推他一把:“操,恶不恶心?”
“你的那些粉丝在评论里都是这么叫的,钟闻闻、钟闻闻……哈哈,我之前就说了,我要做你的粉头,可不得一样这么叫?”李晓远调侃道。
“滚犊子!”像以前开玩笑那样,钟闻回手在李晓远的胳膊上拍了一把。
“对了,跟你介绍个人,他叫江庭,是我在元城认识的朋友,是个医生。”
灯光昏暗,李晓远和江庭彼此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凭“钟闻朋友”这一点,两个人客客气气地握了握手。
“先回去吧,外面还有蚊子呢,叮我好几个包。”李晓远埋怨说。
“行。”
三个人拐个弯就到了李晓远家,这时候李晓远爸妈都睡了,大伙儿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却无奈那张有些年头的老木门还是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到房间开了灯,李晓远才留意到穿着短袖衬衫、西裤,蹬着皮鞋的江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条件差了点,别介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