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李晓远就拿着一条灰不溜秋的网走进来,抖掉灰的网还是附着着难闻的霉味。
钟闻满脸兴奋地走过去,两条手臂在网间穿梭,不一会儿就把破了的网扎得有模有样。
“明早正好能吃爆炒鳝鱼面,你妈的手艺我可馋很久了。”钟闻说。
“可不是,我也好久没吃了……”李晓远把网一扛,又拿起个红色的塑料水桶,把三个手电往桶里一放。
出门前,钟闻故意逗了逗迟淮。
“淮哥,你真不去?”钟闻眨眨眼。
“不去。”迟淮头也不抬。
“啊,那我和李晓远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迟淮问。
“不一定,”钟闻笑眯眯地说,“快的话两三个小时,慢的话……”
他顿了顿,看了眼手表:“凌晨吧!”
“啪!”迟淮把手机反拍在桌子上。
“嗯?”钟闻笑看着他。
“走,早去早回。”
“哦……”钟闻表面云淡风轻,心底里早乐出了花。
迟淮这人一点也不禁逗嘿!
三束光在昏暗的小镇里照来照去,很快,他们远离了盖满房子的地方,周围开始变得荒凉。
迟淮闷声跟他们一起走着,要不是担心钟闻,他才懒得跟过来。
“嘘……前面就是墓场了,得虔诚点。”李晓远装模作样地在胸口画个十字。
钟闻一脸鄙视:“基督教能压得住中国的鬼?”
“啧……意思意思嘛。”李晓远大步往前。
迟淮的眉头皱得更紧:“在这儿抓?”
“对啊,不然呢?”钟闻拉着迟淮,“别看这地儿荒,看上去怪瘆人的,池塘里的泥鳅啊,黄鳝啊,别提多肥美,我和李晓远小的时候经常来。”
走到土牙子上,迟淮拿着手电筒往前一照,一个个小土堆看的他有些头皮发麻。
倒不是怕,就是觉得他放下公司,大老远来这陪钟闻在坟地抓什么泥鳅……挺有病。
李晓远已经把网放了下去,换上套鞋直接下水抓起了泥鳅。
钟闻也撸起袖管,可他看着迟淮不动,不禁调侃:“淮哥你怕啦?”
“……胡说八道。”迟淮阴着脸。
“哎!”钟闻把手电筒换了个方向,直射迟淮的脸,“真的吗?”
刺眼的光让迟淮抬手挡住眼睛,一手将他反扣在怀里,压低嗓音在耳边轻吹:“别闹。”
温热的气流在耳边滑过,钟闻身体一僵,腮帮子也跟着热乎起来。
操!在坟地里,还能有这操作?
应该是诡异的气氛,怎么好像变了味?
池塘里的李晓远还没见那俩人过来,用手电光在他们俩人脸上扫来扫去,忙喊:“你俩来这谈恋爱?不嫌慎得慌?”
钟闻脖颈一热,一把推开迟淮直往塘里跑。
谁跟他谈恋爱了!
迟淮不肯下水,便帮着俩人做起了照明工作。他远远地看着在池塘里欢快蹦跶的钟闻,竟一点也没觉得四周的漆黑有多阴森。
第一次晚上的钟闻、星启舞台上的钟闻、甚至是《一地鸡毛》里的,都不如这一刻的他来得真实、可爱。
就像是被绳索拴住了心,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淮哥!拎着!”钟闻踩着水跑出来,把手上沉重的水桶递给迟淮。
“大丰收啊,哈哈……”李晓远跟在后头,笑着说,“不过比起小时候,差远了。”
“能有这些不错了,你还真把我这双手当叉子使了?”钟闻举着自己一双爪子在李晓远跟前晃荡,“我这可是弹琴的手。”
弹琴的手……迟淮眯了眯眼,借着手电的光细细打量了一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回去的路上,钟闻和李晓远谈天说地,大多是他们小时候的一些糗事,迟淮边听边想,一声没吭。
到家后,还没等迟淮开口,李晓远就特别有眼力见地把自己的卧室让出来,独自一人住进了小房间里。
李晓远不在,就他们这种情况睡在一个屋里是不是有些太怪异了?
钟闻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两眼紧紧盯着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的迟淮,那大开v领下的胸肌若隐若现。突然脑门一热,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还没看够?”迟淮放下毛巾,三两步就走到床边坐下,食指勾着衣领,有意拉开的样子。
“你干嘛!”钟闻条件反射地抓住他想解衣服的手,紧张得有些结巴,“你……你别、别乱来。”
“知道怕了?”迟淮在他脑门上弹了个嘣儿,“怕你还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
“我没有。”钟闻伸着脖子说瞎话。
“叮咚,有人想你啦!”
手机不适时地响起来,钟闻连忙转身抓起枕头旁的手机,滑开锁屏后一条短信跃入眼帘。
大伯:早晨8点,到家里来。
“是他们发的吧?”迟淮躺下后平静地说。
钟闻把信息展在他眼前:“你怎么知道?”
“不用回他,睡觉。”迟淮把手机一关,扔在床头柜上,又补充道,“想睡多久睡多久,睡醒了再去。”
“啊?”这么随便的吗?
钟闻诧异地看着迟淮,突然“啪”的一声,屋子里漆黑一片。
“闻闻……”迟淮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温柔?
“啊。”钟闻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躺下来,睡觉了。”迟淮在他腰间轻轻拍了两下。
“哦,好。”钟闻长舒一口气,刚躺下,就感觉枕在了一个软乎乎的手臂上。
“别动。”迟淮手一勾,把他带进怀里,“我冷,捂捂。”
操?这空调谁让装的?这冷气谁要开的?冷?这不摆明了睁眼说瞎话嘛!
第四十七章 哪来的自信?
钟闻醒来的时候早就过了约好的八点钟。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单手在床单上滑了一下,身旁竟然是空荡荡的。
“淮哥?”他连忙坐起来,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可进来的却是一脸贱笑着的李晓远。
“嘿嘿……”李晓远两眼眯成一条缝,“怎么今早公鸡打鸣、有人说话,你一点也听不到了呢?看来昨晚睡得不错啊。”
“滚犊子!”钟闻脸一红,掀开被子顶了顶胯,“看见没?裤子穿着呢!”
“哦,我又没说你光着。”李晓远揉揉鼻子说。
“……”得,这是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迟淮呢?”钟闻问。
“差点把正事忘了!”李晓远一拍脑门,“刚你家来了人,迟总刚去没多久。”
“他去了?一个人?”钟闻皱起眉,“多久了?”
“半个小时了吧。”李晓远估摸着说。
这么久了?
钟闻来不及把睡衣换下来,从衣柜里随便抽了件风衣裹着就往外跑。
“哎!哎!”李晓远喊,“我那件衣服都两个季没穿了,霉了!”
是有股霉味儿。
钟闻抽抽鼻子,还是一股劲儿往外跑。
先忍着把正事办了再说。
他穿着拖鞋一路扬尘,不一会儿就到了大伯家院外。
轻车熟路地走到客厅,只见迟淮坐北朝南,表情十分严肃。
“八十万?确定了?”
大伯和吴荏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确定,八十!”
“各一百万,怎么样?”
卧槽?什么意思?他们只要八十,反而自己给自己加价给一百?这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钟闻连忙跨上台阶,刚要推门阻止,只听迟淮说:“拿纸拿笔,写个字据,这一百万到手后就和钟闻断绝一切关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这……”吴荏有些犹豫,她苦着一张脸卖惨,“都说养儿防老,我就钟闻这一个儿子,他不给我养老的话,我以后怎么办?”
“那你养过他吗?在他身边待过多久?给过母爱吗?”迟淮冷笑一声,不给她回答的机会,“所以你的养老,干他屁事。”
“哎,我养了他呀,二十多年呢!”大伯顺着话来了劲,“你说从他到我家开始,喝奶粉啊,上学啊……我哪项没付出过?要不是我们,他哪儿能有现在的出息,以后孝敬孝敬我们,也是应该的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迟淮睨了他们一眼,“要这一百万,就写,不想拿,法庭见。”
“上法庭就上法庭,嘿,我还就不信,大众能捧起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来!”大伯横道。
见迟淮就要起身,大伯母连忙拍了大伯一把:“你个没出息的!上法庭不要钱啊?你真把钟闻搞臭了,他红不起来哪里还有钱给我们?到时候别提一百万,说不定一个子都看不到了!死老头子,死心眼!”
她连忙换了个笑脸对迟淮:“迟总,我们写,我现在就去拿纸笔。”
脚步匆匆,大伯母打开门,看见钟闻的时候怔了一下。
“钟闻呐……”她笑着唤了一声。
钟闻知道,她这是对着一百万笑呢。
“不是去拿纸笔写吗?快点吧,我和淮哥都很忙。”钟闻冷淡地说。
“哎。”大伯母抓了抓围裙,擦过肩匆匆而去。
他抬头看向迟淮,迟淮也正看着他,俩人彼此心照不宣,都扬起了嘴角。
字据写好,签名、手印,一个都没少。
迟淮把原先准备好的两百万支票放在桌子上,牵着钟闻离开了这个不算家的家。
钟闻拿着这一张轻飘飘的字据,喃喃地说:“从现在起,我还真是没家的人了。”
迟淮没应,把他身上发霉的风衣脱下来,用自己的外套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走吧,回元城,我们回家。”
不得不说,钟闻有被这一句话触动到。
“淮哥,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等回了元城,我一定好好写歌录专辑,早点把欠你的钱还给你。”钟闻说。
“行,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迟淮眯了眯眼。
“嗯?”
“还钱的那天,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啊……成。”
回到李晓远家,钟闻换好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了车,李晓远扒着车窗,有些不舍地看着钟闻:“好好照顾自己啊。”
“知道了,李晓远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钟闻拿他打趣,其实自己的鼻子早就酸了。
“没几个月了,等我考完研就去元城找你。”
“行,快回去上你网课,走了啊。”钟闻招招手。
“一路平安。”李晓远放下扒着车窗的手,对着钟闻和迟淮笑了笑。
车子扬尘而去,李晓远的脸被扬起的沙土模糊了。
迟淮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李晓远:“等他来元城,可以到星启上班。”
“不用啦!”钟闻笑着说,“他有他的梦想要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不会因为捷径而放弃自己的梦,钟闻是追梦人,李晓远也是。
……
几个小时后,钟闻和迟淮双双回到元城。
两个人一到家就分别钻进自己的房间,洗过澡后钟闻坐在床上,手上捧着盖着手印的字据,想着得把这玩意儿裱起来,再藏好才行。
正巧这时易婧一个电话飚过来,说要给他送品牌方赞助的衣服,明早活动要穿,钟闻就给她列了个清单,省得自己再出门了。
“相框?保险柜?”易婧诧异地看着清单上的东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要保险柜干嘛?”
“婧姐,”沈渝瞄了眼易婧的手机,心下捏了个主意,“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要找迟总有点事。”
“也行……”易婧点头答应。
晚上八点半,易婧和沈渝一起到的时候,钟闻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沈渝一进院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原先栽着松树的地方被砌成一个圆形的小坛,里面是一层松软的泥土,应该是前不久刚翻过。
他顿感不妙,如果迟淮打算彻底放下过去,他在迟淮眼里,岂非形同路人?
走进客厅,钟闻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综艺哈哈大笑,边笑还边吃着零食。
一点偶像的自觉性都没有。沈渝心下鄙夷道。
“哎呀,钟闻呐!我的祖宗啊!”易婧呼号着抢下他手中的零食,“你知不知道这巧克力甜甜圈多少热量?”
“让他吃。”一个声音从厨房出来。
迟淮手上端着杯牛奶,和他一身暗黑色系的睡衣形成强烈反差。
易婧和沈渝吃惊地看着迟淮,就他这样的,不应该端着杯酒出场更符合霸总人设吗?
诧异之时,迟淮已经走到钟闻身边,把温热的牛奶递过去:“喝完早点睡。”
“谢淮哥。”钟闻接过牛奶,对他温和地弯弯眼眸。
“亮瞎了!”易婧叹口气,把保险箱一捧,“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谢婧姐,衣服帮我拿房间吧。”钟闻连忙放下牛奶,抱着保险箱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跑。
迟淮目送着他,就好像没看见自己身旁还杵着个沈渝一样。
“松树呢?”沈渝的语气很不悦,“你把我哥的松树移哪去了?!”
“它早该陪着阿熠了。”迟淮淡漠地对沈渝说。
“你……你把它移回去了?”沈渝倒吸一口凉气,“你知不知道,这样来回折腾对它的伤害多大,你就不怕把它折腾死吗?!那可是见证你和我哥感情唯一的东西了!”
“对,它是唯一,但跟你有什么关系?”迟淮抬眸瞅着他,“以后没事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