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个封建主义的称呼,然后才道:“我要出去一下,对了,我正好要去找楚尤,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您说老板啊,这会儿应该在店里吧。”护工殷勤的递上手上的餐盒,“要不您吃了早餐再去找他,要是把您饿着了,老板得砍了我泡酒。”
江天伸出两根指头从盒子里拎出一个香喷喷的小面包,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自然而然的拍了拍护工的肩,“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护工眼睁睁的看着江天转身离开,头也不回,潇洒的摆了摆手,算是打了告别的招呼。
护工不敢硬拦他,只好等江天走远了,偷偷给楚尤打小报告,告诉他江小少爷如何如何了。
楚尤转头就跟邵行说了,邵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正在地图中移动的小红点,眼里泛出几分笑意,“没事,让他来吧。”
邵行是一个非常会亡羊补牢的人,比如说之前他发现江天经常会赤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于是第二天办公室里就铺上了厚实柔软的羊毛地毯。
又比如说那天江天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去参加同事聚会,以至于邵行一时找不到他,最后导致他受伤住院,于是邵行就送给了他一个新手机,里面安装了隐形的定位软件,可以随时监控他的位置。
这会儿从软件上能看出江天正乘车前往这家夜店,现在才早晨七点多,夜店里很安静,几乎没什么人,自然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随便搭讪的衣冠禽兽,让江天过来也没什么。
很快那个小红点就停在了夜店门口,邵行刚放下手机,江天就风风火火的推开门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小跑到楚尤跟前,一屁股坐下,扯住他的袖子,“快点快点!”
楚尤一头雾水,“什么啊?”
邵行很不高兴,他在这种细节方面出奇的小心眼,故意沉声道:“宝宝,主人在的时候,应该先和自己的主人打招呼。”
江天一抬头,阴阳怪气的:“哦不好意思,我刚瞧见您,您吃了吗?”
邵行:“……”
楚尤连忙打圆场,问江天:“你怎么这么着急过来?”
江天把昨晚的梦简单说了一遍,又着急的催促:“你这里是不是能查到全城的监控,只要调出明光超市五号上午的录像,就能找到犯人。”
楚尤脸色认真起来,扭头看了邵行一眼,后者点了点头,沉着的道:“带他去密室。”
夜店的三楼有老板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面还有个暗门,楚尤在密码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金属门无声的打开了。
江天踮起脚,目光越过楚尤的肩膀看向里面,不由得惊叹的哇了一声。
只见里面的墙壁上挂着十几块液晶显示屏,下面的操作台复杂繁琐,各种按钮、数字、指示灯看得人眼花缭乱。
就跟某国科幻大片似的。
楚尤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随后正中央的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个超市收银柜台的画面。
这是当时的录像,画面中的超市就是明光超市,江天手撑在操作台的边沿上,身体前倾,眯起眼仔细盯着每一个收银台。
他注意到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屏气凝神的等了五分钟,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灰色大衣的男人,戴着帽子,走向收银台开始结账。
那瘦高的体型和江天那晚碰上的男人一模一样。
“就是他就是他,肯定就是他!”江天激动的拍了楚尤一巴掌,“快快快,看看他往哪边走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别激动了,一会儿再扯到伤口。”
楚尤强行把江天按在椅子上,然后调出了明光超市附近街道的监控。偌大的屏幕一下子分成了十几块,每一块都是不同街道的摄像头。
江天眼尖的发现了,伸直了手,“那里,他往左拐了。”
就这样一边快进一边顺路跟踪,半个多小时之后,那男人忽然拐进一条小巷,没了行踪。
江天坐直身子,“怎么没了?”
楚尤手指飞快的调动着各个街道的监控,“找不到了,他进去的那一片是老城区,监控设施不全,不过我看他也没从那片区域里出来,估计就是住在那里。”
“他住在那里?”江天摸了摸下巴,沉思起来。那片老城区到处都是老旧居民楼,正在开发中,有些地方已经成了工地,正在盖新楼。
一直沉默着的邵行忽然淡淡的开口:“他不是住在那里,是在那里行凶。”
江天一愣,“为什么……!”
他忽然反应过来了,“清洁剂?!”
邵行点了点头,“他买了大剂量的清洁剂,我想应该不是为了打扫家里的卫生吧。”
第三十二章 追击
邵行这么淡然的把话一说,江天却平白感到一阵阴森,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他买那么多清洁剂,是为了清理仓库里的血迹。”
邵行笑了笑,“答对了。”
然后他就饶有兴致的看着江天,似乎想看看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江天咬着指甲苦思冥想了一阵,忽然灵光一现,“对了,他的直播间明显是个仓库,一般来说,只有工厂或者商铺才会有仓库吧。”
他转向楚尤,“能调出那片老城区的卫星地图来吗?”
“简单。”楚尤关闭监控录像,利索的在屏幕上展开了复杂的卫星地图,然后找到地方放大,老城区的鸟瞰图清晰的呈现在屏幕上。
江天的手指顺着上面的道路一个一个的找过去,自言自语道:“这里面应该有工厂或者商铺吧,只要把他们的仓库都搜一遍…”
楚尤迅速的扫了一遍,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没有,那片地方只有居民楼,没有商铺和工厂。”
“怎么可能?!”江天大惊失色,他猛地站起来,目光在卫星地图上一遍遍的扫过,最后无可奈何的得出了这个结论,那里真的没有会设置仓库的地方。
但是江天在梦里进入的那个屋子,四面墙壁空旷无比,天花板低矮,空气潮湿阴冷,再加上连个窗户和灯都没有,别说人了,狗都不乐意住在这地方,所以肯定不会是居民楼。
线索好像一下子又断了,江天有些丧气,又滑坐在椅子上,上身趴在了桌上。
邵行忍俊不禁,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提醒道:“也许并不是仓库,而是类似仓库的地方呢?”
“类似仓库的地方?”江天闭上眼睛,大脑的齿轮快速运转起来:阴冷,没有窗户,狭窄低矮,跟棺材一样,但要大很多,像个箱子一样……
“是集装箱!”
集装箱,是一种很大很牢固的铁皮箱子,一般来说长十几米,宽和高只有两米多,侧面有门可以出入,是用来运输和储存货物的。
江天眼睛一亮,“那地方不是有工地吗,也许工地上会有集装箱。”
楚尤迅速的查了查,“有个工地似乎是房产手续没办下来,暂时停工了,据说要明年夏天才开始动工,现在就是无人看管的状态。”
“也就是说,犯人可以随意出入那里,而且那地方也不会闲杂人等进出。”
江天一拍桌子,“肯定就是那,我们快去。”
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邵行无奈的拉住他,然后转向楚尤,吩咐道:“让封霆开车来。”
……
封霆再次充当司机,驾驶着黑色的迈巴赫飞驰在大路上,楚尤很有眼力见的坐在了副驾驶,把后排留给了邵行和江天。
楚尤一边给封霆指路,一边道:“就算确认了直播间是在工地的集装箱里,犯人也不一定在那儿吧?之前他袭击陈梓然没成功,这些天也没有新的失踪人口报上来,他就算想开直播,也没素材啊。”
“……不。”江天冷汗津津的看着手机,“他一定在那里,直播已经开始了。”
楚尤一愣,探身到后面来,“他要杀谁?”
江天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心里没底,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难道犯人已经抓到了新的猎物吗?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莫非不是本地人,他去别的城市下手了吗?
江天心里乱如麻,邵行倒是挺淡定的,从容不迫的看着窗外,似乎已经知道新的受害者是谁了。
江天盯着屏幕,直播间里一片昏暗,只有那个犯人仍然戴着帽子口罩,沉默的坐在镜头前,无声的盯着屏幕另一边的观众们。他一言不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唯一能看出的只有他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直播还在继续。
迈巴赫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被蓝色铁皮栅栏包围着的工地上。
正如楚尤所说,这片工地暂时停工了,里面是盖了一半的楼房,钢筋和脚手架交错纵横着,部分地基还裸露在外,四周堆放着一些砖石水泥,秋风吹着压在上面的塑料防水膜,发出簌簌的声音,放眼望去,满目寂寥。
江天利索的翻过围栏,往左边一看,就看到了一个暗红色的集装箱,仔细一看,集装箱旁边的泥地上还有几个杂乱的脚印。
楚尤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道:“这个工地从三个月前就停工了,按理说没人会过来。”
江天的目光落在那些脚印上,心说这回真的稳了,犯人现在就在面前的集装箱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直播仍然在继续,但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犯人坐在桌前,阴沉的盯着镜头。
尽管从开播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把第三位受害人放到镜头前,但因为前两次直播的缘故,观看人数只增不减,或质疑或谩骂的弹幕飞速掠过屏幕,但没人退出去。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就如同看到了恐怖电影的高潮部分一般。
江天也一边紧盯着屏幕,一边向集装箱那边走去。
封霆站在门口,刚要将紧锁的门给踹开,江天忽然闻到了空气中某种特殊的味道,有点儿奇怪,他皱了皱眉,猛然反应过来,大声制止封霆:“停下,里面有煤气!”
他刚说完,手机屏幕直播间里的男人抬起手,拿起了一个打火机,轻轻按动,橙黄的火苗蹭的窜了出来。
紧接着屏幕一黑,直播间断了线,就在同时,集装箱轰然爆炸,只听砰的一声,剧烈的爆风将金属的箱顶掀了起来,炸飞到十几米的高空,又狠狠的砸在地上。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邵行将江天扯进怀里,同时在面前撑开了无形的屏障,所有扑面而来的砖石泥土都像是砸在了透明的墙壁上一般,碎成了几片,扑簌簌的往下落。
封霆虽然离得最近,不过也没什么事,他及时撑开了屏障,阻挡了近在眼前的爆炸。
江天靠在邵行怀里,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狼藉。
爆炸非常剧烈,不但集装箱炸得粉碎,还在黄土地面上炸出一个大坑,散发着阵阵黑烟。在这种情形下,犯人不可能还活着,恐怕已经被炸的尸骨无存了。
江天这时才明白,犯人要杀的第三个人,原来就是他自己。
可真是活脱脱的、不折不扣的变态啊。
楚尤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到邵行旁边,低声问:“主人,他死了,妖魂怎么办?”
惊魂未定的江天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对啊,我的妖魂呢?不会也一起炸没了吧?!”
邵行看了一眼爆炸的残墟,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没有说话。
爆炸事件发生后过了一周,某个小区某户人家报警说楼上漏水淹了自家的卫生间,物业去敲门也没人应,把门撞开之后,发现户主不知所踪,却在对方床底下搜出了一堆线锯、锤子、拆骨刀。
户主无故消失,正好对上直播杀人犯自杀的时间点,又据邻居所说,这个人总是早出晚归,每天戴着个口罩墨镜,身材瘦高,于是犯人的身份终于真相大白。
这个人叫做林冬至,三十二岁,据说是出生在冬至这一天,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很多心理扭曲者都源自于童年的不幸,林冬至也不例外。他不但出生于一个贫困而不幸的家庭,还有一个不正常的身体。
父亲整日酗酒赌博家暴,母亲在他五岁时就无法忍受而远走他乡,而他自己呢,从出生时脸上就带着一大块黑色的胎记,几乎侵占了半个脸颊的皮肤。
于是他在家里受着父亲的拳打脚踢,在村子里也被同龄孩子当作怪物来欺负、排挤,大人们总是远远的议论他,他就在这种黑暗压抑的环境下慢慢长大。
但是村子里有一个人对他很好,是个比他大七八岁的姑娘。
这姑娘腿上有残疾,总是一瘸一拐的走路,兴许是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意思,便总是给林冬至带些吃的,帮他骂走那些嘲笑他的小孩。
林冬至对残障人士那种莫名的情感,大概也是从这里滋生出来的。
然而这种相依为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林冬至十五岁的时候,姑娘去城里打工,临走时送给他一个白色的空相框,告诉他自己安定下来之后会给他寄照片回来。
但是从那以后,姑娘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相框就一直空着。
又过了几年,林冬至听说她嫁人了,除了这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他仍然没有得到来自姑娘的任何讯息。
林冬至觉得自己被抛弃了,由爱生恨,大概就是这样的。童年的不幸,同伴的’背弃’,使他的心理越来越扭曲,也越来越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