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天吃完饭,洗碗刷锅,打会儿游戏,临睡前想把戒指压到枕头底下的时候,才发现戒指不见了。
江天脸色顿时白了。
弄丢了邵行送的东西可不会有好下场,尤其是还是戒指这种意义神圣的东西。
江天还记得前几年某个节庆日,邵行送给他一幅亲笔绘制的油画,还没过半个月就被江天吃小龙虾时溅上了油,一大片油……
当时江天胆子还没现在大,怕邵行看出来,就试图补救,跟女佣要了颜料,自己凭着记忆又涂画了一遍。
事实证明,他没什么艺术细胞。花了三个小时,硬生生的把一幅传世佳作改成了地摊上十块钱三幅的伪冒假货。
后来他三天没能下床——腰疼。
江天想到这儿,心里更慌了。虽然邵行说过不会再强迫他上床,但是那是邵行啊,邵行嘴里说出来的话能信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每个句子每个字掰开了揉碎了,全都是假货。
江天想想就觉得屁股疼,心里又腾起一阵羞辱和恐慌。
他翻箱倒柜的找那个莫名失踪的戒指,趴到地板上看沙发底下,移开茶几和地毯仔仔细细的搜寻,最后把他给累的够呛,盘腿坐在地上喘气。
吉南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也学着他四处闻来闻去,最后一屁股坐在江天身边,咧开嘴呼哧呼哧的笑。
江天顺手揉了它一把,一转眼看见桌脚边上的狗盆了,只见盆里铮光瓦亮的,原本满满的狗粮吃得一颗不剩。
江天看了看狗盆,又看了看狗,看了看狗,又看了看狗盆,忽然一个激灵,脑海中出现了某种可怕又操蛋的猜测。
江天一手抓住狗的腮帮子,悲痛欲绝,“是你吃了吧?是你吃了对不对?!”
吉南歪着脑袋,“呜?”
第十四章 你这个戒指…信号强吗?
沙发前的小圆茶几上,有一张邵行留下的便签,上面用稳重有力的笔触写着一串数字,一共十一位。
江天穿着宽松的睡衣,收拢小腿,蜷成一团坐在沙发上,左手搂着罪魁祸狗,右手拿着手机,把邵行的号码输进去。
他在宠物医生和邵行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播出了邵行的电话。
上一次和邵行通电话,还是在鬼城之外的深山老林里,明明只是一年前的事,现在想起来却恍如隔世,连那时当着邵行的面跳崖的决绝与气魄,他都一点儿也感受不到了。
尘世间的柴米油盐多少磨圆了江天的棱角,现在的他,只想普普通通的活下来。
电话接通了,邵行低沉磁性的嗓音通过电流传递了过来,带着一点儿轻微的笑意,“喂?宝宝,有什么事吗?”
江天不安的揪着吉南背上厚实的狗毛,支支吾吾的问:“嗯…那个,戒指…”
“哦,戒指啊,记得放到枕头下面,听话。”
江天看了吉南一眼,心说晚上枕着狗睡是不是能有一样的效果?
于是江天就问了,“那个啥,这个戒指信号强吗?”
邵行:“?”
“就是假如戒指跟枕头中间隔着东西,比如说一块排骨,那还有用吗?”
邵行:“?”
江天明显感觉邵行语气变了,带上了一层看不着摸不透的危险,他问:“宝宝,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天轻咳了一声,不自在的挠了挠耳朵,“没有,随便问问……你这个戒指,就一个吗,还有多的没有?”
邵行那边沉默了几秒,紧接着他耐心的道:“这个东西叫做聚魂戒,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孤品,只有这一枚。”
江天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邵行压低嗓音,半真半假的、十分温柔的告诫他,“所以,你要是把它弄丢了,就洗干净屁股等着。”
江天浑身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然后一把抓住了旁边的狗子,满脸正经的忽悠它:“南南,你要理解爸爸,爸爸这也是迫不得已,不要因为去了趟医院就记恨爸爸。”
吉南一听见医院这俩字,耳朵顿时背到脑后,爬起来撒腿就跑。
但是这四条腿的狗能赢得过两条腿的狗吗?不到三分钟,吉南就被江天套上了牵引绳,不由分说拉出了门。
江天难得大方了一回,叫了个计程车,赶在宠物医院关门前赶到了,跟医生大致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于是医生给吉南灌了双氧水催吐,江天一脸心绞痛的样子,强忍着恶心,带着手套,用镊子从一堆半消化的狗粮中把戒指捡了出来,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干净。
这种事就别跟邵行说了吧——江天一边冲洗戒指,一边如是想到。
要是让邵行知道了,恐怕他们狗命不保,对,两条狗命都保不住。
江天牵着吉南回了家,给它喂了点儿温水,又喂了硫糖铝片剂调理它的胃,才疲惫的躺在了床上。他临睡前把戒指拿出来看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扔到了枕头下面,躺平睡觉了。
大概是今天事情太多,江天身体已经非常劳累,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睡眠,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但是虽然累,开始却没睡好,大脑皮层很活跃,带他进入了梦境。
江天最开始感觉自己躺在什么地方,像是梦魇一般,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连根手指都动不了。身下的‘床’如同漂在海上一般,晃晃悠悠的,全身疲软又无力。
梦里的江天努力了半天,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动了,但并不是自己动的。那感觉就像你的意识套在一个壳子里一样,壳子会自己动,而你却无法操控他,只能跟着他去经历他所经历的东西。
梦里的视野开始变化,江天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天花板非常矮,目光略一扫去,只见四面墙都非常简单,很空,没有窗户,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
只有右侧的墙上挂着一个白色的空相框,左侧有一个低矮的书桌,上面摆着一台电脑,屏幕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勉强照映着屋子。
江天,不,应该说是梦里的这个壳子,从视野高度来看应该是个成年人。江天就如同附着在这个人身上一样,身不由己的随着他向前走了两步。
尔后他似乎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抬起脚低头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江天的心顿时吊了起来。
只见深灰色的地板上,有一大摊稀薄的血水,在昏暗的灯光照映下,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红。
然而这个人却习以为常似的,在地板干净的地方蹭了蹭鞋底,愉快的笑了一声,继续往里面走。
耳边传来男人低音哼着小调的声音,嗓音沉哑,曲调诡异,听不出是什么歌。房间很窄,这个人很快就走到了角落。
江天看见角落的阴影中横出了一条素白细腻的腿,上面沾着许多的血污,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微微颤抖抽搐着,证明腿的主人还没有死。
“!!!”
江天一惊,视野忽然的一抬眼,顺着这条腿往上看,隐隐可看见角落里靠墙坐着一个人,从轮廓看是女人。头歪着,无力的倚着墙,胸口似乎还有气,大概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江天还想仔细看看,视线却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完全黑了下来。
紧接着江天猛地睁开眼,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深深的喘了口气,额前都是冷汗。
“这是什么鬼梦……”江天喃喃自语,扭头看向旁边的时钟,现在才十二点多,他只睡了一个小时。
江天用手背抹了抹冷汗,又拽着被子躺回床上,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
刚才的梦毫无疑问是个噩梦,但也太真实了。狭窄阴森的房间,地板上的血迹,角落里昏迷的女人,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好像真实发生的事情。
还有那个是他又不是他的男人,江天为什么能以他的视角去看周围的东西,他到底是什么人?
江天满腹狐疑,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最后他决定再睡一会儿,说不定能继续做那个梦。
然而这次他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一觉睡醒天都大亮了,床头的闹钟明晃晃的表示现在已经早上八点半。
“操操操!迟到了!”江天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疯狗似的窜进卫生间,三下五除二洗脸刷牙放水,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套上昨天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衣服,拿起手机就要出门。
临出门时他又转回身火急火燎的给吉南添了狗粮和水,吉南好像还没醒,趴在狗窝里一动不动。
江天以为它昨晚累了,也没怎么在意,随便撸了一把狗头,便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第十五章 苟且偷生
一般来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江天气喘吁吁的冲进报刊部的时候,他们那个向来以扣下属奖金为乐的部门主管正拿着个表站在玻璃门那儿,守株待兔,不,是守门待狗。
主管抬头看见江天了,脸上顿时堆起阴阳怪气的横肉,用指甲敲了敲表盖,“你看看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是专门来公司吃午饭的吗?”
江天自认理亏,毕竟他确实是迟到了。
俗话说得好,有错要认,挨打立正,江天也没有反驳什么,忍气吞声的绕过他,打算回自己工位上干活。
主管不依不饶的追上来,咄咄逼人,“我告诉你,你这可是要扣全勤的,对了,再加上你之前请假,昨天上班时间不在工位上,你这个月的奖金基本清零了我告诉你。”
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住了,因为外面有个脸熟的男人推门而入。
这男的明显是听见刚才的话了,他很客气的道:“不好意思,从这个月开始,江先生的薪酬由我来直接管理,您没有资格扣他的奖金。”
主管是认识他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不好说什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清不楚的嘟囔了一句,尴尬的转身走了。
江天却不认识他,不留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番。这人挺清瘦的,但比他要高一些,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打着领带,带着个金丝眼镜,清淡的书生意气,还有一点儿禁欲克己的味道。
这是真精英啊。
男人冲他笑了笑,熟稔的掏出一张名片来,“我是邵总的秘书,江先生,请多关照。”
江天看了看名片,上面用正经的黑体字写了秘书的名字:荀且。
江天奇了,“你叫苟且?苟且偷生?名字挺有个性啊。”
秘书那拥有完美礼仪的脸上咔嚓裂了一条缝,他挤出一丝笑容,“不好意思,我叫荀且,xun。”
江天又看了看名片,绝不肯承认自己不认识这个字,一脸正经的点了点头,“嗯,抱歉,刚才眼花看错了。”
荀且又道:“邵总说您今天起的迟,一定没来及吃早饭,所以让我来带您去吃点儿东西。”
江天摸着下巴寻思了一下,他确实想见一见邵行,说一下昨天的梦。他敢保证,这个怪梦绝对和聚魂戒又什么联系。
但是让他主动去找邵行……不怕丢人的说实话,江天怂,紧张,不敢去。
即使邵行承诺了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抽筋挖骨是消除不了的。
江天正纠结着,荀且忽然凑近了几步,压低声音道:“邵总还有句话,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翻译一下,意思就是如果江天不去的话,邵行就亲自过来找他。
江天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认命的叹了口气,“走吧。”
总裁办公室位于十五层,普通电梯不在那一层停,只有直达的VIP电梯。
荀且递给江天一张卡,“这是电梯卡,方便您以后随时造访。”
江天:“……”不,他可一点儿也不想造访。
五分钟之后,江天坐在总裁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里,津津有味的吃着桌上的早点。
休息室面积很大,餐桌设置在落地窗前,十五层的阳光毫无保留的照射进来,桌上的香水百合在适宜的室温下绽放着风采。
邵行闲适的坐在江天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在看什么东西,桌边放着一杯颜色通透的红茶,正在冒着缕缕热气。
邵行是那种认真与随意时都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神情淡然的看着平板,似乎聚精会神,又似乎只是随便看看,偶尔会抬抬眼,带着笑意欣赏一下江天大快朵颐的吃相。
只有这个时候,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才会出现了几分温情。
江天三口两口吃掉一个鲜香的虾肉蛋卷,舔了舔手指,抬头看了邵行一眼,“你在看什么,新闻吗?”
“公司的合同。”
邵行把平板屏幕翻过来了一下,江天瞅了一眼,看见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条款,不太能看懂。
江天又从笼屉里捡起一个小笼包,试图同时用吃饭和说话来缓解自己与邵行共处一室的紧张。
他问:“当总裁好玩吗?”
“谈不上好玩,不过倒是挺简单的。”邵行淡淡的瞥了江天一眼,“至少比管你容易。”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空气中随意的横着划了一道,轻言训斥:“食不言,以前不是教过你吗,你现在更得注意吃饭的规矩,吃饭时说话对胃不好。”
江天只得闭上嘴,闷闷的吃饭。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总是全身紧绷的戒备着面前这个人,他掏出手机,摆在桌上。然后用纸巾擦干净左手的食指,开始刷早间新闻,给自己的工作找点儿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