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镊子夹起?一点黑色物质,凑到鼻间嗅了嗅。
果然,是烧焦的气味。
看来和猜测的一样?,凶手将唾手可得的凶器原地销毁,以为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还以为是个什么不怕死又愤世?嫉俗的中二病,还不是为了隐瞒身份做了这么多准备。
“文队~”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文熙淳一回头,正对?上惨白一张脸。
“你能?不能?别大晚上装鬼。”文熙淳被这张脸吓得一踉跄,看清来人后?,这才如释重负地摸了摸小胸脯。
“文队,恕我直言,你这女装更吓人。”
童嗣笑嘻嘻凑上来,将手中的东西拿给文熙淳看:“不知道算不算线索,我在木屋后?面那条小溪里发现了这个。”
手里捏着的,是一根断开的黑色发圈,发圈上沾满脏污稀泥,湿哒哒的还在往下滴水。
文熙淳用镊子拿过发圈,仔细观察一番:“这是死者用的?”
童嗣摇摇头:“如果是按照受害者被从?车站拖过来留下的拖行痕迹来看,死者应该从?车站方向进的小树林,并没有踏足过木屋后?方,所以,有可能?……”
文熙淳登时瞪大眼睛,瞳孔微微发颤。
难道这发圈是……
“是……”童嗣皱起?了眉,“是途经此?地的村妇所留。”
文熙淳:……
“不管是谁留下的,先?带回去做个检测。”
两人在这深山野林里忙活到大半夜,算是摸黑把现场重新勘察过一遍,一直到凌晨三?点多两人这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回到家,文熙淳洗漱好打算先?睡下,但就在他掏外衣口袋找手机的时候,一只透明的薄膜袋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是那根断开的黑色发圈。
奇怪,刚刚明明已经把这个放在证物室了,怎么又莫名其妙钻到自己口袋里了?是记忆出现了误差?还是根本就忘了放。
文熙淳坐在椅子上,手里把弄着这根诡异的黑色发圈。
只是,这发圈像是有什么奇怪的诡秘巫术一样?,也可能?是到了点,文熙淳越看越看,脑袋一点一点犹如小鸡啄米。
最终,他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
“是先?天性视网膜脱落,建议进行玻璃体切割手术,再填充硅油使视网膜复位,但不排除再次脱落的可能?,严重的话,很可能?会造成失明,建议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素白的诊断室里,医生?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些或由先?天或因后?期造成的各种眼部疾病,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没有注意观察患者家属的表情变化。
如果可以治疗,自己会尽最大努力,如果无法治疗,自己也不会为其感到悲痛,最多是一句不痛不痒的“抱歉,我们尽力了”。
看惯了生?死别离,看惯了病人家属悲痛欲绝,渐渐的已经麻木了。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他才两岁,他还有大好前程!”家属干脆跪倒在地,扯着医生?的裤腿苦苦哀求。
“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医生?站起?身,顺便对?病人家属做了个“请”的手势。
穿过长?长?的走廊,对?于?两旁因为手术失败而痛苦哀嚎的家属视而不见,只是向着前方没有目的地前行。
没有所谓的医者仁心么?不是的,只是从?医这十几年?来,真的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仿佛个个都套了个模板似的,就连听到噩耗时的表情都是一板一眼,像极了戏台上早已被程式化的演员。
医生?踏着风,穿过走廊,打算先?去吃个午饭。
门诊楼后?面是住院部,那里有大片的紫藤萝,蜿蜒着攀爬在木架上,长?势喜人,布满生?机勃勃的希望。
这是唯一一处会令医生?觉得放松的地方,每当?走到这里都会忍不住放慢脚步,稍微享受下轻松的氛围。
藤萝花架下的长?椅,一道瘦削的身影紧紧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得起?劲儿?。
温柔的深棕色长?发垂下,隐约能?看到小半白皙的脸。
医生?的脚步犹疑了下,还是慢慢走过去。
正在看书的少女好像听到了动静,慢慢抬起?头——
清澈如水波般的眼眸透露出丝丝怯意,非常灵动的眼睛,看得人心头猛地一跳。
但与这动人双眼极不协调的,是小巧鼻底那只……像是白兔一样?裂开三?瓣的嘴唇。
女孩看到来人,赶紧低下头。
但与其说是自卑地低下头,倒不如说是害羞的低下头。
医生?也自知冒犯,后?退两步移开了目光。
不大一会儿?,女孩又再次抬起?了头,不自觉的,唇角漫上一丝浅浅笑意。
像是勾人的小爪子,瞬间抓住了医生?的视线。
医生?知道,这女孩是唇腭裂,看她的病号服或许是来医院接受手术的。
虽然自身不负责唇腭裂相关病变,但在医院待得久了,什么样?人没见过。
但也真的是头一次觉得,一个唇腭裂女孩笑起?来是这么的……可爱,像是冲人温柔笑着的,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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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渡鸦(13) 从我要求受害者给警局打电话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看到了结局。
医生只是礼貌地冲女孩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了这充满生机气息的紫藤萝架。
人?这一生会遇到八百万人?,最后?相熟的有三千多人?,亲近的也只有二百来人?, 这个概率远远大于十万分之一, 没有起始,难于终结。
但就像命运牵引般, 医生再次遇到了这个兔唇女孩,还是熟悉的紫藤萝花架,还是那?本置于膝间的《呼啸山庄》,还是笑起来如甜糖般明媚的唇角。
“医生,我好像见过你。”女孩在说话时, 因为唇腭裂原因,导致有些口?齿不清,但她却意外的自信, 完成地说完了这句话。
医生点点头?, 并无多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而不是和一个仅见过两面?的唇腭裂患者聊天吹牛。
只是当?他疾步穿过素白长廊时,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吸引着他一般,使得他不禁停下了脚步循着窗外望去。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紫藤萝花架的位置。
在那?里, 站着一个身材瘦削,肤色苍白的少女,她也正用她那?如秋水般的双眸一动不动望向这里。
时间交汇的瞬间,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开始急速缩小,二人?中间像是系起一根无形的线, 不断将距离拉近,一点点, 一点点……
微风吹过书页沙沙作响,最后?停留在那?句“惩罚恶人?是上?帝的事,我们要?做的是宽恕”。
该宽恕么?
女孩似乎非常喜欢在紫藤萝花架下看书,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都能看到她专心?致志的身影,一本全英文版的《呼啸山庄》,她用了一个星期才看完。
之后?,她又来了,这次倒是换了本书,洛夫克拉夫特所?着《克苏鲁的呼唤》。
这两本书,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概念,但钟爱他们的却是同?一个人?。
医生觉得有些讶异,禁不住上?前,看了眼那?本小说。
黑影投在书面?,女孩细长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忽而抬起头?。
淡色的眸子点了丝丝水渍,看起来楚楚动人?。
医生自知?冒犯,后?退两步刚要?离开。
“医生,你知?道克苏鲁体系么。”女孩忽然喊住他,依然是口?齿不清的问询。
说实话,何止是知?道,可以称得上?是热爱,迷恋克苏鲁体系所?创造的那?股不可名状的恐惧。
“我朋友说,我长得很像它。”女孩翻到扉页一些彩色图解,指着其?中一只看起来像是巨型裂口?鱿鱼的怪物,轻声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在笑,但眼中却泛起水光。
医生微微皱了皱眉,他本来不打算打破女孩对于来之不易的“美好友谊”的幻想,但事实上?:
“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对你的缺陷指指点点还拿这些东西作比喻,哪怕是开玩笑,也该有分寸。”
女孩仓皇笑了笑,垂下头?:“可是,我只有她一个朋友。”
医生望着她头?顶露出的小块头?皮,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女孩:
“想找人?说话就联系我,虽然我不太会安慰人?,但至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女孩捏着那?张名片,指尖微微泛白。
半晌,她抬起头?,唇角漫着温柔笑意:“我没事,我很坚强的,我妈妈说我的嘴巴像小兔子,很可爱。”
医生看着她的眼睛,在心?里感叹一句:原来不止我一人?有这种想法?。
从《呼啸山庄》到《克苏鲁的呼唤》,再到《河童之夏》,女孩加起来读了十几?本书,风格各异,看起来她很喜欢看书。
一直当?女孩读到第十五本书的时候,医生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嘉怡。
一个很常见但又非常好听的名字。
女孩接受了整形治疗,手术很成功,等拆了纱布后?,女孩便可以彻底告别这可爱的小兔唇,带着不明显的伤疤再也不怕遭到他人?的耻笑,可以自信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女孩离开医院的前一晚,医生又被安排值夜班,闲极无聊,拿过当?时女孩在这留下的一本书,随手翻来看看。
其?实大多都是已经翻过两三遍,再看也没什么意思。
或者说,不知?道为何,心?里总不能静下来,满脑子都是嘉怡明天就要?出院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但是医生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动了奇怪的念头?,不仅是出于医生职业道德,更是对医生和患者负责。
但脑海里,嘉怡笑中带泪告诉自己没有朋友的模样,却犹如走马灯一样一帧帧划过。
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任何头?绪。
深夜的值班室少了白天的喧嚣,一下子诡秘地安静了下来,阒寂的黑夜中只有一盏不太明亮的小夜灯,散发着幽幽白光。
医生揉了揉眉心?,想努力将这些不该有的想法?踢出脑中。
办公室的门忽然响了两声,医生以为是值班护士过来汇报情况,想也不想的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清隽的少女,唇部微红,眼眸深邃。
“医生。”女孩子笑得清纯动人?,术后?的嘴唇恢复的很不错,甚至看不出什么疤痕,等完全恢复后?估计能一点疤也不留。
医生怔了怔,转过身:“你怎么来了。”
女孩笑笑,抬手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来和你道别。”
医生心?头?剧烈一跳,只是佯装无事地点点头?:“嗯知?道了,祝你早日恢复。”
“除此之外,还有些话想和你说。”女孩上?前一步,停在距离医生不过几?公分的位置。
她低着头?,向前再挪动一步,转身到了医生面?前。
她轻轻牵起医生的手,纤细洁白的指尖在医生粗糙的手心?慢慢画下一个小小的爱心?。
女孩出院了,医生并没有去送她,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去相送,便是一场无妄之灾。
他只能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望着医院大门的方向,晦暗的眼底无一丝神采。
直到那?个清隽的身影缓缓出现于视线中,被温暖的阳光包围着,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
女孩转过身,没有刻意寻找,好像一切早已了然于心?,她冲着医生办公室的窗口?挥了挥手,用唇语道了句:
“再见。”
父亲曾经说过,不要?轻易对一个人?说再见,因为说不定哪次这句再见便成了永别。
女孩做完了手术回到了大学,融入了本就该属于她的美好校园生活。
她还是经常来看医生,这一次,便不再以患者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入。
就像所?有美好的爱情故事,相遇是意外,相恋是意料之中。
女孩和医生很快坠入爱河,两人?约定好,等女孩毕业就结婚。
其?实医生想不明白,女孩身上?吸引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只是可爱的兔唇?还是说,在面?对挫折时不甘示弱永远笑着的坚强。
但医生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挫折时女孩能笑着面?对,但当?她可以彻底拥抱阳光之际,却选择从学校的钟楼上?一跃而下。
然后?尸首分离,警察赶到的时候,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抬不起来,只轻轻一拉,四肢便如面?团般断开了。
校方给出的理?由:女孩毕业论?文不合格,涉嫌抄袭,有可能面?临无法?毕业的危机,一时接受不了打击便选择跳楼自杀。
比不了业的打击,难道会比成日生活在黑暗中更沉重么?
医生不信,这个回答无法?使他信服。
他偷偷潜入学校,经过多方调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女孩同?寝的舍友身上?。
那?个曾经嘲笑女孩像克苏鲁怪兽的“朋友”。
“她其?实非常讨厌嘉怡,经常在背后?骂她是妖怪,说大半夜都能被她吓死,嘉怡做了整形手术而且很成功,说实话,嘉怡比她漂亮太多,她就约嘉怡在学校某个地方见面?,但那?晚只有她回来了,嘉怡却再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