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风花雪月————公子欢喜

作者:公子欢喜  录入:12-19

"我、的。"再一字一顿重复一遍,笑意更盛,糖糖轻轻巧巧地从沈晋手里把杯子取走,"秦央帮我带的。"
沈晋一看是她,心中就是一沉,又听她这么一说,便扭过头去看秦央。
"刚刚在走廊里碰到她,就去后门走了走。"秦央答道,复又低下头翻起了书。
既然秦央这么说,自然就是这么回事了。越看那嚣张的小丫头不顺眼,沈晋悻悻地拿起笔,凑过去看秦央手里的书:"秦央,这门是全校公选课,你的笔记借我看看。"
还不忘低声咕哝一句:"不是怕冷么?小心胃疼。考不了试的话,明年跟着学弟学妹一起上课也挺有意思的。"
"噗--"地一声轻响,在糖糖阴冷如刀的目光下,沈晋手一颤,仿佛那吸管不是插进了杯子里,而是捅进了他沈晋的胸膛,快、准、狠,不带半点毫犹豫,穿膛而过。"啪--",手中的笔记本应声落到了桌上。
"哎呀,这门课我也缺了很多笔记,让我看看。"糖糖拿起掉落在桌上的笔记本对秦央道,不待秦央点头就笑嘻嘻地坐到了两人的前面。
"我先借的。"沈晋想要争取,秦央抬头看了他一眼,糖糖压根不理他,自顾自喝着奶茶发短信。
然后,衣衣来了,老班理所当然地跟着来了,小天王也来了,带着精灵,精灵的好友歌后是陪着精灵一起来的,顺便歌后寝室的其他几个姑娘也跟来了。
糖糖说:"小新呢?他一个人在寝室里看书有什么意思?"
于是小新也来了,带着秦央隔壁寝室那四个。
呼朋唤友的结果就是,秦央班级差不多一大半的人都到齐了。
特意挑了个人少的教室,靠窗口最后一排的角落,挨得近一点没人看见,说点悄悄话又没人听见,或许趁人不注意还能开个小玩笑做点别的。而现在,老班和衣衣就坐在身边那一排,老班不停地问着衣衣:"你渴不渴?我去买点夜宵吧?"
小天王和精灵坐在他俩前面,一样的卿卿我我:"这个理论你不理解?我教你。"
"啊呀,老师上课好像不是这样讲的。"
放眼望去不是熟人就是眼熟的生人,还有个糖糖大小姐在前头坐镇,时不时转回身来:"秦央,这个理论的利弊是不是只有书上这几条?老师上课补充的要不要背?"
"秦央,教育通论的范围你划了么?"
"秦央......"c
沈晋瞬间有了种将这个女人大卸八块丢进本校那条著名的丽娃河里做莲花肥料的冲动。
放在桌下紧握成拳的手被一股微凉的覆盖,赶紧翻过手掌,和他掌心相对,五指紧紧扣住。满心的郁闷这才有了些缓解。
那手却突然抽离了,秦央背靠着墙,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把你的手洗干净了,到时候,挂一科,画一只乌龟。"

乌龟,最终没有画成,秦央有些失望。
糖糖在MSN上飞快地打出一行字:"原来你这么变态!"后面加了个小女孩楚楚可怜地缩在角落里不断发抖的表情。
那时已经放寒假,天寒地冻,谁都舍不得离开温暖的屋子一步。糖糖的MSN签名改成了"吃饭、睡觉、上网、吃饭......";秦家姆妈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然后抱个热水袋坐在电视机前打开DVD看韩剧:"呕你......呕爸......"从古代宫廷一直纠结到现代都市,深宫内院的、家庭伦理的、青春校园的、办公室几角恋的,医院法院检察院,企业财阀小摊贩,一个都不放过。
秦家爸爸看着奔走速度仿佛火箭升空的电表,满腔悲愤忧心却不敢泄露一丝一毫,憋到快要呕血。
秦央在屏幕这边微笑:"彼此彼此。"
小妮子说要换手机,还指明要"《天下无贼》里刘德华用的那个"。
她现在用的那款三星也是上了大学以后才换的,真是,喜新厌旧的速度比起那个屡屡被她鄙视的某人来,也不见得慢到哪里:"那就去找刘德华要吧。"
屏幕上出现了一把带血的菜刀,刚才还在颤抖的小女孩手拿菜刀,面部表情极度扭曲,茶杯垫子一样大的眼睛里隐现凶光:"几天不见,你皮痒了是不是?"
秦央忙连声告饶,一边调出了日历:"这个星期六,我陪你去买吧。"
"好。"这才有了张还算天真可爱的笑脸。

不过,一旦见到了真人,笑脸立刻又成了悍妇状,糖糖一路从地铁口喊到商场门前:"要死了!要死了!你居然今天叫我出来!今天!今天!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几号?啊?今天!"
"十四号。"秦央耐心地等她走到自己面前才平静地回答。
神情表现仿佛两个极端的两人成了商场门口的又一道风景,人们对他们的关注甚至超过了对地铁口排了一长溜的红色玫瑰花的注目。
"几月?嗯?现在是几月份!几月份!"糖糖见他一脸坦然,往日挂在嘴边的淑女风度闺阁风范全部扔进了塞满包装纸的垃圾桶里,跳脚大骂,"故意的!秦央,你是故意的!故意的!你故意刺激我!"
"二月,今天二月十四号,星期六,情人节。天气,嗯,晴朗。"秦央淡淡答道,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眼无辜地看着正处于暴走状态的女子,"你再不跟我进去,别人就要以为我很不厚道地在情人节甩了你,这样对你......不太好。"
情人节闹分手,过往情侣们的眼神无一例外地瞟向僵持不下的两人,同情的、谴责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受到众人可怜的大小姐一跺脚,旋身快步往里走,秦央摇了摇头,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显示收到一条短信,没有打开就大步追了上去。再不去拦着她,怒气冲冲的大小姐就要直接双脚一蹬跳上二楼了。
许下一顿丰盛午餐和开学后一个月每天免费早点快递业务的承诺,糖糖大小姐总算被哄舒心了,边逛边评论起女孩们手里的花束:"切,才送了一枝玫瑰,平时也就算了,今天情人节耶,也好意思的。"
"蓝色妖姬啊,前两年还有点意思,现在么,谁不知道是蓝药水染出来的?卖那么贵,他怎么不直接跑到马路上去抢啊?"
"这个好,一把费列罗,又能看又能吃。"
明面上的话和暗地里的意思总结在一起就是,情人节没有情人的人绝对不能出门,一出门就是找刺激受。
秦央赔着笑脸一路告罪:"我错了,大小姐,我错了,您息怒。"
家电柜台在对面的商场里,这边主营化妆品、服饰、鞋类和包类。既然糖糖不急,秦央自然也只能陪着她一层一层慢慢逛。商场里整点必播《宝贝对不起》。十一点整,秦央掏出手机对时间,短信数呈几何状不断增长,屏幕上不断跳跃着"储存已满"。秦央抿了抿嘴,对糖糖道:"吃饭去吧,吃完陪你去买手机。"
楼下的餐厅门口早已排成了长龙,队伍绕着餐厅拐一个弯,一直延伸到人行道上。糖糖看到玻璃墙上贴着的某新品披萨的海报时,嘴角一阵抽搐。
秦央见了,想起那天沈晋的话语,心中暗笑,嘴上却道:"换一家?"
"不用了。"糖糖一甩头,视线仍紧紧盯着那海报,胸膛剧烈起伏,"看上去蛮好吃的。"
这次轮到秦央一阵无语。
排队期间有五、六拨半人高的小女孩小男孩来卖花:"哥哥,给漂亮姐姐买朵花吧。"眨巴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看着你的钱包。
糖糖弯下腰去捏他们的脸:"乖,姐姐是很漂亮,不过不是哥哥的女朋友,他还不够格。"
众人回头,秦央接收到无数的同情与鼓励。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干脆切换成了静音状态,幽蓝的灯光在秦央手中跃动。
糖糖好奇地踮起脚尖来看:"谁啊?怎么不接?"
秦央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不认识,大概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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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地铁上,有人挨个发着广告,秦央仔细地把纸撕成正方形,边对边角对角,对折,叠几下,再对折,五指翻飞,一朵含苞欲放的纸玫瑰出现在糖糖面前:"小姑娘在情人节出门,不能没有玫瑰的。"
糖糖接过了拿在手中把玩:"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像你秦央的风格。"
秦央老实地回答:"沈晋那边学来的。"
"哦......"糖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秦央坦然面对。
目送糖糖扛着大包小包下车,才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幽蓝的光芒还在不依不饶地闪动着,未接电话一个接一个。看了一会儿,灯光熄灭,然后又倔强地再次亮起。
好耐性。秦央暗叹一句,按下了接听键:"情人节快乐。"
那边许久没有声音,随后才幽幽地传来一句:"去哪里了?"
"糖糖要换手机,陪她逛了一圈。"也不算陪,不过就是大小姐负责试衣服掏钱,他负责扛。
那边又没了声音,半晌才道:"不要听她乱讲。"
"哦。"
他的声音明显急了:"真的!"
"哦。"地铁靠站,很多人下了车,又有很多人涌了上来,吵吵嚷嚷的,大半是成双成对的男女,"今天怎么没出去?"
"没人。"
"呵......"
"真的没人。"
"上次那个呢?"
"分了。"
"禽兽。"
身前站了个小女孩,红菱小嘴,目似点漆,粉雕玉啄。秦央起身让座。年轻的妈妈忙拉着小女孩的手道:"快谢谢叔叔。"
秦央学着糖糖的样子,弯下腰和她眼对眼:"乖,叫哥哥。"
"谢谢哥哥!"清脆的童声让人心情大好。
那边已经沉默了很久:"我没有。"
"是吗?"
"就谈了几天,约出去聊了几次,先前几个也是......谈不拢。"
"哦。"
"碰上赤佬(鬼)了,每次都被她看见,靠!"语气开始激动。
"真的很巧。"秦央温声安慰,"有缘分。"
"真的。"
"我知道。"
可以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然后:"秦央!老子能不能出去开房你不是最清楚么?"
最近跟糖糖新学了一个词,秦央在心里造句:华丽丽的沈晋华丽丽地爆发了。
那边的爆发还在继续:"从星期天晚上到星期四,五个晚上,我有几天是回去睡的?嗯?开房?我靠!你当我什么?拍片子的也没这么猛吧?还违章建筑,我连建材都没怎么碰过好伐?真的要是有违章建筑,先不要拆他,我自己先拆掉我自己!"
地铁再次靠站,秦央下车、上电梯、出站,耳边两声"嘟嘟"的声响:"我手机没电了。"
"秦央!"那边叫得更急,仿佛要从手机里扑出来牢牢抓住他。
然后"嘟--"地一声长音,彻底静默。秦央看着手里的银色机器,嘴角一点一点扯了起来。

推开家门,秦家爸爸在厨房里忙碌,锅铲时不时发出"呯呯"的碰撞,吸油烟机隆隆作响;秦家姆妈在电视机前为某个也许贤惠之极也许苦命之极也也许是敏感之极的女人抹泪:"晋晋打来好几次电话了,好像找你有事。"
"嗯。他打我手机了。"打了一整天。
电话铃声随之响起。
秦央走进自己房里,脱下外套,拿起话筒:"同学,可以了,不要再嚎了,你们整幢楼都知道你还是只童子鸡,恭喜你,不容易的,继续坚持,再接再厉。"
笑意再也憋不住,秦央仰天大笑,盖过了客厅电视机里哀怨的哭腔。
"你是故意的......"那边还是嚎了起来,"你设计好的!秦央,你!你耍我!"
秦央含笑:"是么?"
已近黄昏,晚阳夕照,酱烧手肘的味道从厨房一直飘到卧房,甜腻浓郁。

第十七章

去年的情人节过得不知不觉,忙碌的高三应付铺天盖地的考试和补课还尚且来不及,哪里有闲心去过节?不停地用手帕抹汗的数学老师终于说出一句:"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
时钟已指向了晚上八点。被拉开的大门涌进一股寒意,门外是苍茫的冬日夜色和沈晋疲倦却仍抖擞的笑脸。
因为是情人节,学校附近的小超市里也应景地推出了优惠活动。暖箱里孤零零地剩下了最后一罐奶茶,店员微笑着在结帐时递上了一小块巧克力。秦央这才想起今天是情人节,及至奔上最后一班末班车时,两人的玩笑还在围着那一小条在这即将过去的一天有着特殊意义的黑色长条打转。
末班车上的人不少,大都是同校同级的同学,一个个疲惫地靠着车窗打着瞌睡。沈晋坐在靠窗的单人座上,膝上坐的是秦央。座位间的狭隘间距让彼此靠得更近,奶茶灼热的温度透过铝制的瓶身传递给指尖,继而遍及全身。呼啸的寒风被隔绝在车外,秦央斜靠着沈晋,扭头看见路边五彩的霓虹被拖曳成细长的线段,夜色斑斓。
"你的姑娘呢?"想起来了,昨天补完课回家时,某人心心念念着今天和姑娘的约会。
"被姑娘的爸爸接走了。她是要考B大的。"沈晋的手指也捂上了瓶身,碰触到的手指温温的,不似往日的微凉,于是握得更紧,汲取他的温度,"她和我不是一条线上的。"
秦央不客气地揭穿他:"原来是被甩了。"
手背上的温度消失,鼻下香甜的味道勾引起饥饿许久的肠胃。沈晋的手指再往前送一些就能碰到他的唇,秦央慢慢张口,目光穿过薄薄的镜片对上他的眼睛,那双形状漂亮的丹凤眼在昏暗的车厢里更显得晶亮异常。如果目光也能如剑,那么,秦央觉得,雪亮的剑尖已经抵上了他的心口。齿下用力,浓郁的奶香味混合着一点苦味一起甜丝丝地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广告中所承诺的那种丝般顺滑的口感。
"我觉得你咬的是我的脖子。"沈晋夸张地缩回手,张嘴咬下剩下的一半,"味道不错。"
秦央看到他的舌在自己的牙印上舔过,车外的炫彩光影投到他的镜片上,将一双眸子映得璀璨恍若琉璃:"下一次,我会的。"
利刃穿心而过。

清闲的假期生活易使人变得越来越懒散,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越拖越晚的起床时间。有时候,明明已经醒了,但是被窝的温热实在太过叫人贪恋,挣扎了许久终于缴械投降,顺便暗怨一句,陪女人逛街真是一大酷刑。昨天陪糖糖买完手机回到家时,全身的骨头都酸疼得抗议着要散架。一夜酣眠睡到天亮时分,居然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一年前的事。真是......秦央自嘲地翘起嘴角,弧度刚划过一半,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僵住、僵住、再僵住,嘴角僵在半途,眉头僵在眉心,房内的异样氛围和脸上痒痒的气息把徘徊不去的睡意强制驱逐开,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镜片上自己倏然扩大的瞳孔,活活吓了一大跳,剩下的一半睡意魂飞魄散。
"懒猪,竟然敢起得比我还晚。"那人似乎高兴得很,丝毫不能把这张兴高采烈的笑脸和昨天那把暴跳如雷的声音结合到一起。真是强悍的复原能力,"嗯......昨天没有说,今天补说一次,情人节快乐。"
上方的面孔贴得太近,笑容明晃晃地在眼前晃动,晃得有些眼晕,神智和思维又蠢蠢欲动地往柔软的床铺里陷。好不容易被赶走的睡意不死心地一步一步奸笑着爬了回来。晃眼的笑容渐渐模糊,忽近忽远。赶紧抓住一线残存的清明,秦央翻过身想要去摸放在床边的眼镜,带着余温的手在半途便被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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