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融洽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纪眠竹正讲着的时候,手机的电话铃音突兀地响起了,伴随着一阵震动,十分引人注意。是纪眠竹的私人号码。
纪眠竹指间的钢笔一顿,歉意地朝江敛笑了笑,便拿着手机起身走至了落地窗旁。这边的阳光有些刺眼,手机屏幕被衬得有些黑,纪眠竹眯着凤眸看了个大概,便划开了接听。
“喂——”
“阿竹,好久了你都没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咱们俩也好些日子没聚聚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标准的男低音,嗓音低沉略微带着些哑意,十分懒洋洋,像是刚睡醒时一般慵懒。说到最后时,尾音听着还莫名有些上扬,像是一把小勾子挠在人的心房一般。纪眠竹听的耳朵有一瞬间的麻,忍不住把手机挪远了些,甚至还趁机又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
嗯?魏云宽?
有点耳熟。
可能是纪眠竹太长时间没有回复,那头逐渐在意起来,收了几分懒散再次出声:“阿竹?怎么不说话?你不会真的有新欢,忘了我这个旧相好吧?咱俩可是那么多年的友情啊......”
友情这个字眼一出,纪眠竹顿时便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对魏云宽这个人的印象霎时间明朗起来,他赶忙打断对面人的自怨自艾,果断安抚了一波:“怎么会呢云宽,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心尖上的第一位。”
大概是纪眠竹安抚时有些着急,语调急了些,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大,这句话直接从落地窗边传到了办公桌旁,清晰地被江敛所捕捉到。他顿时就抬起了头,黑沉眸子如鹰隼般锁定纪眠竹,眸中情绪十分危险。
纪眠竹无知无觉,继续同电话里头的那位好兄弟说着话:“云宽,发生什么事了?”
说起原书里和原主狼狈为奸的第一人,那就不得不提起这位魏云宽魏大兄弟了。作为上流圈子里魏家的二少,魏云宽心大的很,那叫一个挥金如土风流成性,身边的男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换。虽然人整天是笑嘻嘻的,没什么威胁的样子,但也随时可能会笑着给你一刀,毫不犹豫没有理由的那种,危险指数绝对不低。大概是人一闲下来就会犯病的缘故,这位魏二少果断瞄上了当时风头正盛的原主,发出了一起犯病的邀请,脑子有大病的原主也果然很痛快的答应了,两人一拍即合感情甚笃。自此,云城多出了两个神经病。
而现在,神经病之一是他自己,另一个神经病热情地拨通了他的电话。纪眠竹暗暗吞咽了一下,莫名地有些紧张。
“咳,就是听说你整了个小情人,还怪上心的,带过来看看呗~”魏云宽果然不负神经病的名号,情绪转化的极为自如,前一秒还在像个怨妇指责他感情淡了,后一秒便笑嘻嘻地要他把人带过去看看,用得还是笃定的语气,像是料定了他不会拒绝一样。
纪眠竹心里明白魏云宽口中的这个小情人是在指谁,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这个情节,在原书中也是真实存在的。
原书里原主百般折磨主角受,恰巧魏云宽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便也愉快的同意了。原主在好友面前对主角受也还是老样子,半点尊严也不给,这令主角受恨意愈深。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魏云宽见到主角受后便是懒洋洋笑嘻嘻的,甚至还想跟原主把人借走玩玩。原主这种掌控欲强,还对主角受依稀有点感情的人自是不会同意,严词拒绝了。
魏云宽便笑笑,没再提这事,好像一个玩物比不得好友重要。但是他是谁啊?他可是神经病二号,思维不与常人相同,自那次之后魏云宽便对主角受上了心,有意无意地打听。不过在纪眠竹看来,魏云宽与其说是突然看上主角受,不如说是对主角受产生了一种好奇心,好奇和他同为神经病的原主对主角受的那一种奇怪的态度,这被他歪曲理解成了爱情,并渐渐发展成了一种病态的追求。
结局最后,魏云宽和原主因为主角受闹翻了,兄弟反目打得不可开交。
整体来说,狗血,就狗血,没别的好说的。
纪眠竹回忆起来还有点牙酸,这令他在回复时也多了几分谨慎。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剧情还是如约而至,每一个节点都分毫不差,精准得像是齿轮印在链条上一般。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纪眠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即便他顾虑着剧情不让江敛过去,在往后的日子里,魏云宽却仍旧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对江敛产生兴趣,甚至因为自己这次的举动,魏云宽很有可能会变本加厉。
他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至少得改变什么。
思及此,纪眠竹垂着眸子,对着话筒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但尾音却又带着无可忽视的坚定。
去可以,但他绝不会像原主那般。他会把江敛护得很好,他会让魏云宽认清他对江敛的态度。必要时,他甚至可以警告对方,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总之,他不会让原著里那种恶心人的剧情重演。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江敛,我的人
“好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阿竹,我们晚上迷迭见哦~”属于魏云宽经典的懒洋洋腔调渐渐褪去,他的声音显而易见地轻盈了起来,甚至还带有一丝期待,好像这件事能给他带来多大的乐趣似的。
纪眠竹没什么感情的应了一声,便挂断了通话返回办公桌旁。他正斟酌着如何简单又不失礼貌地向江敛描述这件事,他的描述对象就率先开了口:
“刚才是你的心上人?”
江敛垂着眸子,指尖缓缓摩挲着雪白的文件扉页,轻飘飘地问出一句话,好似压根不在意一般。
兀自沉浸在思索中的纪眠竹不在状态随意地“嗯”了声,随后就有点喘不上来气,好像周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甜美的空气都被吸进去了一样。纪眠竹顿时醒神,听清江敛问得究竟是什么后,他凤眼圆睁,那声“嗯”又陡然变了个腔调:
“......嗯?!”
“你刚才喊他云宽,还说永远把他放在心尖第一位。”江敛一字一句地将纪眠竹说的话复述了出来,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加重了“永远”和“心尖”,黑沉双眼拢着阴霾,半点阳光也透不进,就这么紧紧盯着纪眠竹。
纪眠竹登时反驳。
“怎么可能?!刚才那人叫魏云宽,是我的朋友,说的也都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而已,当不得真......要真说什么放在心尖上的第一人,那也是你不是他,我对你多上心啊......”
纪眠竹理直气壮。
自从他穿书进来,天天心里想着的可不都是江敛?想着怎么对人家好,怎么消除他心里的戒备,白天想夜里想。要是心里真有个在乎程度排行榜的话,那江敛绝对是高居榜首。
也许是纪眠竹不假思索的反驳取悦到了江敛,他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甚至听到那句他才是纪眠竹真正在乎的人时,唇角还忍不住翘了翘。前一秒还觉得冰天雪地冻死人的纪眠竹,后一秒便感受到了暖洋洋,暖意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撒,令他疑心办公室里的空调是不是坏掉了。
啧,找个时间得给宋岩说一声。
有被哄到的江敛满意极了,他看着皱眉沉思十分难言的纪眠竹,愉悦地弯了弯眼睛。江敛指尖不在意地摩挲了下文件边缘,再度开口,给纪眠竹递了道台阶。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正想着什么时候让宋岩修空调的纪眠竹闻言愣了一瞬,顿时回想起魏云宽的那件事,趁此他飞快张口:“就是我那个朋友他想见你一面,就在今天晚......”
“好。”
纪眠竹后头的见面地点还没说出来,江敛便答应了下来,就好像早就料到了纪眠竹要说的事情一般。纪眠竹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成功取得江敛同意的这份喜悦从心底升腾上来,霎时间冲淡了那丝隐隐的疑惑,令他渐渐遗忘。
纪眠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身体靠进了办公椅,冲着江敛温和的笑。
“嗯,那我们下了班就去。”
离开公司时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却也处处透出一种朦朦胧胧的黑,暮色四合,唯有远处天边向西逃窜的一抹亮色,灼灼夺目。
送他们俩去迷迭的自然是兢兢业业的宋秘书,路上时,纪眠竹忆起先前在办公室里周身不正常的温度失调,还十分认真地跟宋岩说了一声。宋秘书推推眼镜,答应下来找时间带师傅去修修空调。旁边的江敛挑挑眉,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回想一番搞明白了之后他偏过头看向窗外,借此掩饰自己失笑的动作。
迷迭还是老样子,富丽堂皇,似乎来来往往的这些人根本对其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一般,它依旧是云城最顶端的会所。
两人刚一进门,便有侍应生体贴地过来接引:“纪总您好,请跟我来吧,魏少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纪眠竹沉声道了句好,随即不敢大意地拉上江敛的手腕,让人紧紧跟在自己后面,生怕突然出现什么意外。江敛对此自是乐意之至,便也没拒绝,一声不吭地跟人走着,从容到了极点。
侍应生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包厢门边,示意了一下便微笑着退去了。纪眠竹握上门把,一用力,门应声而开。
里面正中懒懒坐着一个男人,一条腿翘在另一条上,腿型修长皮鞋锃亮,衬衫扣子解开了大半,手里拿着一杯颜色绮丽的鸡尾酒,唇边勾着笑往怀里人嘴里倒。可能是故意的,酒杯角度倾斜得厉害,导致一杯酒被喝下的不多,大部分都洒了出来,顺着他怀里人脖颈的弧度往下流,瞬间洇湿了大片衣服。
听见门口的动静,魏云宽稍稍偏了头,好像每时每刻都带电的桃花眼随之漾出一片涟漪。瞧清楚门口的人后,魏云宽唇边的笑意更大了一些,他随意地将空掉的酒杯扔到一边,便出了声:
“阿竹,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等你好久了~”
纪眠竹面色十分复杂。
倒不是因为魏云宽太过风流浪荡,也不是因为他喊自己的声音多么柔情似水引人误会,主要是魏云宽旁边坐着一个熟人,有那么一点尴尬。纪眠竹又瞅了一眼胸前衣服湿了大半的小卷毛,面色尽量保持淡定的坐了过去。
小卷毛明显也是认出了纪眠竹,他看见纪眠竹过来,胳膊禁不住地一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大概是怕纪眠竹又让自己来个一百个俯卧撑,小卷毛很明智地没有出声,假装不认识纪眠竹,在一旁装着透明人。他是不想再经历身体上的惨痛,纪眠竹则是单纯不想让新婚之夜来过迷迭这件事在江敛面前暴露出来,从而显现自己是个渣男。两人十分默契,互相躲避着眼神。
纪眠竹带着江敛在一旁坐下。他原本只是单纯地抓着江敛的手腕,但在魏云宽戏谑的目光注视下,纪眠竹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把自己的手插进了江敛的手里,呈现出一个交握的亲密状态。
“这是江敛。”
纪眠竹认真地向魏云宽介绍道,语气郑重的就像是在介绍自己的恋人。
江敛感受到自己手指间另一个人的存在,温热柔软,不免心神失措起来。他喉结难耐地滚了两滚,克制住自己想要握紧的冲动,抬眼看向前方的魏云宽,声音不高不低:“魏二少。”
魏云宽挑挑眉。
他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凝视了一下,随即又短暂地落在江敛的身上,意味不明。这目光来来回回,最后重又停留在纪眠竹身上,魏云宽舔了舔唇,眼底流露出一丝隐秘的兴奋与好奇。
他又勾过来一杯酒,浅浅的喝着,一边喝一边同纪眠竹说着话:“阿竹,你不够意思,身边有人了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说着说着,魏云宽似是发现了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的小卷毛,觉得人有点碍事,于是便随意地挥挥手,让人出去。小卷毛如遭大赦,躬了个身便麻利的出去了,动作快到像是有人在后面追他。
听见门一开一合,魏云宽才重新开了口,他指尖点了点桌上的酒杯,歪头笑着看向纪眠竹。“是不是应该自罚三杯?”
纪眠竹瞅了瞅酒杯里清澈透亮色泽棕黄的酒液,耳边又传来魏云宽的一道低语:“知道你的喜好,都是你爱喝的威士忌。”
纪眠竹一面答应下来,从容不迫地拿起酒杯,一面在心里暗暗腹诽。
他才不爱喝威士忌呢。
酒杯抵到唇边,烈酒入喉,火辣辣的感觉激的纪眠竹微蹙了眉。大概是真的十分不喜欢这个味道,纪眠竹喝的十分艰难。再加上还得装出个行云流水的样子,辛辣的酒液因此源源不断地入喉。才将将喝至一半时,纪眠竹的眼角就不禁浮现出一抹极轻极薄的雾色。
好像是嫌他不够艰难似的,魏云宽幽幽又出了声,直击心灵:“你旁边的小可爱要不要也来一点?”纪眠竹一口气没上来,被呛了一下,原本就沾了些雾色的眼角顿时沁出了一点泪花,喉间的感觉也更辣了,好像置身在烟熏火燎的屋子里一样。
他强忍着咳嗽的冲动,朝魏云宽摆摆手。
“不用,我自己喝就行。”
说完,纪眠竹一鼓作气,忍着不喜欢的感觉直接干完了三杯。三杯烈酒下去,纪眠竹清明的凤眼略微迷蒙了起来,衬得那一点雾色愈发绮丽。只是他人似乎还没感觉到的样子,坐得仍旧笔直,像个没事人。
魏云宽回味着好友的举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杯壁,唇角的笑意却是愈加明显。他没有再问纪眠竹关于他身边人的事,而是捡着最近发生的事,和纪眠竹闲聊起来。谈笑间,纪眠竹又是几杯酒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