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见到了邵承昀坐在游乐场后院里垂着头休息的样子,辛榕有点乱了。当天晚上好几次拿起手机想发一句不痛不痒的感谢,最后又都放下作罢。
他知道邵承昀没想让自己发现这个,只是默默在私下做的。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经意间撞破的真相偏偏最戳人。
邵承昀先前给他来那些套路,辛榕还可以绷着,可以表现得无动于衷。他也的确不是一年前那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了,对感情本身有了清醒的认识。
但是现在邵承昀什么花样都不来了,就只是认认真真地做些小事,甚至没想让辛榕知道。这样反而叫辛榕难以招架。
生日会之后是两天周末,辛榕去豪丽加了一个半天的班,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陪糖糖,也一直没有联系邵承昀。
到了周一的晚上,他给邵承昀的手机号发了张照片过去,是糖糖在游乐场里吹生日蜡烛时的抓拍。
没过几分钟,邵承昀回了他一条:拍得很好,很可爱。——完全没有透露自己曾在现场的意思。
接着辛榕就开门见山地问:最近你有空吗?想见个面。
邵承昀回得很快:有空,明天后天都行。
邵家二少或许不是真有空,但在辛榕这儿那就必须有。
还不等辛榕再回复信息,邵承昀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是他的风格。邵承昀很少跟人发信息超过三条,既然都说要见面了,还是直接通话比较方便。
辛榕接起来,邵承昀问他想在什么地方见。
辛榕也没那些弯弯绕绕的,说你平时也忙,要不我去找你吧。
邵承昀那边顿了顿,然后声音放缓了,说,“你这么突然一找我,我有点慌。”
辛榕的口气还是淡淡的,“想跟你聊聊。”
邵承昀也就不问他是什么事了,能见面就行。他也想看看辛榕。当面聊总比电话里聊要好。
于是两人约在了隔天下午辛榕下班以后见面。这次不在酒店侧门那个偏僻的停车场了,改在豪丽二楼的咖啡厅。
辛榕说要请邵承昀喝杯咖啡,邵承昀答应了。
挂完电话以后,邵承昀把手机扔在书桌上,站起来走到窗边。
窗户是双层的,他开了里面一层,留着外层的纱窗,让夜风吹进来。
窗框上放着一包烟,打火机也在。邵承昀最近有点抽烟的习惯了,偶尔晚上会抽一两支。
他自己也知道不合适,但心里烦的时候抽烟会转移一下注意力。
辛榕会说什么?
邵承昀没多少头绪,又隐隐约约能猜到一点。肯定不是说他们能复合。
分手这种事,很见人品的。
辛榕这么年轻,处理得这么成熟,什么话要当面说,什么话不能说,他好像都有分寸。
邵承昀觉得他已然成长了太多,一点看不出一年前在邮轮上那种青涩敏感的样子了。
当然这里面邵承昀要负很大的责任,但同时的,他也承认自己这回是真动心了。
也许早在游轮上他就对辛榕有了感觉,顺应长辈的要求签署协议其实都是借口,邵承昀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听从家里安排的人,本质上还是他自己想要留住辛榕。
到了分手以后,邵承昀发觉自己也慌,也乱,整日都坐立不安的。每一回辛榕跟他说自己有约了,就算邵承昀知道是个借口,还是一样扎心。
没别的可解释,就是吃醋了。空气醋也是醋。
想想辛榕离开前的那两个月里发生的各种事,邵承昀自己是粗暴又不讲道理的。可是刚才两人在电话里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全靠辛榕包容吧。
邵承昀心想,自己在辛榕这个年龄,未必能做得比他好。也是三十大几的人,以后是该好好心疼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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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辛榕下班晚了点。邵承昀给他发了信息,说自己先到了,在卡座那边等他,让他别急。
工作日的傍晚,咖啡厅里的客人不多。辛榕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
辛榕没让服务生领座,自己走过去了。
这算是他们分开以后,第一次比较正式的见面。辛榕先说的抱歉,来晚了。
邵承昀淡淡笑了下,“别跟我这么客气,嗯。”
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是辛榕在见到邵承昀的第一眼,还是觉得心跳得快。再听到男人声音低沉地一开口,辛榕不自觉地摸了下自己耳朵,这嗓音也太犯规了。
他脱了外套坐下,又把工牌摘了放在一边。
邵承昀问他,“糖糖有人管吧?”
辛榕点点头,“嗯” 了一声,“同院的阿姨帮我顾一下。”
邵承昀看着他,等他坐下以后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才从容而温和地劝他,“你这样带孩子始终是不行的,时间太少了家长陪伴缺失,糖糖也长不好,是不是。这事咱们有空再商量商量,你肩上的压力也要卸一点。”
邵承昀说的这些意思都中肯,也都是事实。辛榕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一个 22 岁的人要带一个刚满 5 岁的小丫头,确实有很多不现实的地方。
可是以他现在和邵承昀的关系,说不到孩子的话题上去。
他没有接这个话,只是把手边的餐单推给邵承昀,“你看喝点什么?”
邵承昀一只手指压在单子上,“我刚点过了,给你点了杯热饮,行吧?”
辛榕不挑这些,说,“可以的,谢谢”。
邵承昀看得出来辛榕很紧张,也真是不忍心见他这样。
就算猜到了七八分对方要说的话,无非是拒绝自己一类的理由,还是不想他为难。
于是邵承昀找着话题给他放松,问他,“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吗。”
辛榕说还可以的,做得比较上手。
这一点邵承昀不怀疑,辛榕是有能力,亏就亏在资历尚浅,受了限制。以后总是大有可为的。
后来服务生给他们上了咖啡和茶,邵承昀还点了几样小食,都一齐放在辛榕跟前,让他多少挑几个吃一点。
辛榕也实在是被这种温馨的气氛给逼得没办法了。先是埋头笑了笑,而后抬眸看着邵承昀,问,“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邵承昀往他盘子里放了个虾仁,说,“大概猜到了。”
辛榕轻叹了声,靠在座椅里,眼神有些复杂,“那你还来?”
邵承昀这下也笑了,说,“来、你让来我肯定来。” 然后穿插着说了句,“先吃点东西,别饿着了胃痛。”
辛榕有点没辙,往嘴里塞了块虾。
邵承昀又说,“没事,你别担心。咱们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拒绝。你想怎么说就说,我坐这儿好好听着。”
这态度,也真是没谁了。
辛榕就怕他跟自己来这个。
平时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现在总把姿态放得这么低。辛榕滞了滞,终于叫了一回名字,“邵承昀,我真的是有很多事很感激你的。”
“如果没有你出现,我现在还只是邮轮上的一个普通职员,看不到外面的机会。” 辛榕说到这儿,神情深了些。
时隔近三个月,邵承昀再次听到他叫自己名字,心口竟然有点微微的疼。
当初他让辛榕改口,辛榕选择了直呼其名。邵承昀现在突然明白过来,这孩子骨头硬着呢,想要一份平起平坐的感情,怎么自己就没早点想通呢。
“所以你没有欠我什么,也不用对我这么好。” 辛榕一只手放在桌上,指腹搓了搓温热茶杯的边缘,“我和你见这一面,就是想明明白白和你说清楚。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差异太大了可能会有新鲜感,但很难克服那些障碍。”
“以邵总的位置,是不必顾虑太多的。但我有很多瞻前顾后的地方,也没想过高攀。”
辛榕说到这儿,停顿了几秒,最后声音低了些,“还请你不要再联系我了。”
说完以后,他把邵承昀放在盘子里的一块紫薯糕塞进嘴里,拿过工牌,又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没有说再见,只是欠了欠身,也就走了。
邵承昀看着他一直走到柜台边,掏出手机付了款。终于无奈摇了摇头,笑了。
最近两三个月被拒多少次了?邵承昀已经懒得去数。
辛榕在他这儿破了太多记录。就连被前任请喝咖啡这种事,也是邵承昀生平第一回,以往他都是掏钱买单的那个。
小朋友这么好,对自己这么负责。拒绝都要当面讲清。
邵承昀心说,再追追,不能撒手。这孩子值得,自己也不冤。
54 明媒正娶
辛榕一连有两次的话头都提到了身份差异。尤其是在咖啡厅这一回,基本上是把话给说透了。
辛榕一连有两次的话头都提到了身份差异。尤其是在咖啡厅这一回,基本上是把话给说透了。
那天在他走后,邵承昀又独自在卡座里坐了会儿。
这些东西都是辛榕付钱买的,邵承昀一想着就觉得后悔。小朋友一个月的工资也没多少,自己不该点这么多,本意是想让辛榕挑着喜欢的吃,一时没防着却让他掏了钱。
邵承昀平时从来不吃炸虾或糕点这类的零食,但是这天他在卡座里多坐了半小时,把辛榕请的一杯咖啡全喝了,又吃了两份小食。
这些是辛榕的心意,也是他辛苦赚的钱,邵承昀不舍得浪费了。
直到窗外的暮色大片地笼罩下来,邵承昀吃得几乎快饱了,才从卡座里起来,离开了咖啡厅。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他把工作日程全部排满,忙得跟自己商学院刚毕业那会儿一样的拼。甚至有两个晚上就睡在了办公室里,把早上进来收拾办公室的一个年轻助理给吓得差点当场叫了安保。
这期间邵承昀还单独地见过几位做事得力的副总。
这些人进入总裁室时都是一脸平常的样子,出来以后的表情却都透出些愕然。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消化下去。
邵承昀不单是在工作上加紧了进度,他还另找时间回了一趟邵家老宅。特意挑了个母亲林莺不在的时候,就他跟父亲邵瑞聊聊。
起先书房里也传出邵瑞骂人的声音,老爷子似乎一度被搞得很暴躁。邵承昀则一点没动气,说话声压得低,外面也听不见他回应了什么。
两个多小时后,书房门开了,邵家二少从里面走出来,神情挺自然的,像是要做的事都已经如愿谈成。
当晚他回的半山别墅休息,晚上九点左右他给周朗夜打了个电话,问对方在不在家。
周朗夜一听就笑了,说昀哥你这种无事不登门的,我说不在家能赖过去么?
邵承昀也笑笑,说那你就是在了,要是方便我过来一趟。不方便再约别的时间。
两家的别墅隔得很近,步行也就几分钟。
这大晚上的周朗夜又能有什么事,说你来吧,来我这儿喝喝酒。正好白老师也在。
于是邵承昀挂了电话就去了,几分钟后敲开了周朗夜家的门。
这套小别墅还是周朗夜刚回国的那阵子,身份也最尴尬的时候周家给他的住所,也是这片别墅区里最小的户型。比不得邵承昀住的那套朝向好,内部格局也气派。
但是周朗夜一向不图这些虚的,白辉也是个清贵的性子。两个人在这儿一住五六年了,就这么一套不足两百平的小别墅,不知道是不是住出感情了也一直懒得换个大的。
周家的佣人秦阿姨是不住家的,晚上这栋别墅里没人伺候,周朗夜亲自来开的门。
邵承昀进去以后,正好白辉从楼上下来,看样子像是特意来和他打个招呼。
邵承昀一见着他,愣了愣,说,“...... 你这怎么回事?瘦这么厉害。”
白辉笑了下,眼看着一旁的周朗夜脸色不怎么好,一面算是给邵承昀解释,一面又像是安抚周朗夜,温温和和地说,“接了个新戏的角色,要瘦身。”
周朗夜最烦的就是他经常为了角色搞得这么拼命。可是嘴上又不敢说,不愿意让白辉觉得自己不支持爱人的事业发展。
邵承昀睨了眼身旁好友的表情,也叹了声,又问白辉,“演什么角色?瘦成这样。”
白辉还是好脾气的样子,笑得更开朗了点,说,“一个神经病。”
他这么一自嘲,周朗夜和邵承昀都笑了。
白辉跟邵承昀点点头,说,“最近晚上不敢喝酒,我再去做一组有氧,你们慢慢聊。”
邵承昀也点头,“行,等着新片上了。去看看白老师演的神经病。”
这两人都故意不好好说话,周朗夜在一旁笑得很无奈,可是脸色也没有刚才难看了。
待到白辉折返回二楼的健身房,邵承昀跟着周朗夜走到了与客厅相连的户外露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