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卡座上的寒天野,看着那在舞池当中发泄着的陈喜,笑了。
他之前认识的那个肆意妄为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肩膀上有着千斤重担的队长,不仅要帮着队员创作作品,还要维系队员彼此之间的关系,时不时还得充当着社会混混,去吓退一些可能心怀不轨的人。
这段时间,他终于知道,陈喜这个队长不好当,压力也真大。
将瓶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寒天野也起身走向陈喜。
正兴奋的陈喜,看到寒天野过来了,立马拉过来人跳了起来。
“我很开心!”
陈喜冲着寒天野大喊了起来,他眼中全是寒天野的身影,看着看着,不由得想到了以前。
话说以前他们两人相处的那些时日,并不都是干柴烈火,也不都是针锋相对,有时候,也像多年好友般,寒天野带他出入各种夜店。
感官上的刺激,□□上的撩拨,以及内心上的满足,那段时间,他全都体会到了。
“开心就好。”
寒天野回了一句,他的脸庞被五光十色的灯光照射着,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帅气。
陈喜看着寒天野,寒天野也看着陈喜,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陈喜非常开心,他居然忘了这些天的烦恼,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之前生气的原因。
他只希望就这么一直跳下去、快乐下去。
不过,跳着跳着,他不经意瞥向了一旁,身形顿时一停。
那几个身影怎么那么眼熟?
“怎么了?”寒天野注意到后,大声问道。
陈喜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寒天野,往一旁而去。
等来到近前,寒天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此时他们不远处,正有四个人在那疯狂的摆动着身子,居然是白瑞宁、池瑞泽,以及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方左、方右。
所有的烦恼,刹那回到陈喜的脑中,他不由得咬牙,推开几个跳舞的人,然后接连两脚就踹了过去。
白瑞宁、池瑞泽他可以不管,但是方左和方右这两个未成年人居然来夜店,这是要上天啊!
方左和方右被踹了一个趔趄,刚想回头破口大骂,就看到了他们师父。
四人脸立马白了。
“你们两个王八蛋,居然带着未成年来夜店!”
陈喜跟随着夜店巨大的背景音乐,拽住白瑞宁的衣领,踹了他一脚,接着,又将池瑞泽拉了过来,再来一脚。
夜店里富有节奏感的背景音乐,仿佛是陈喜的战斗赞歌,方左、方右想要劝架,也都被一一踹到地下。
四人像滚地葫芦般倒在地上。
陈喜教训徒弟,心中火气更盛,本来已经忘记了现实中的忧愁,哪里知道,这忧愁,居然还自己找上门来,这四个简直是孽徒!
越想越气,陈喜下脚就越狠,踹得他这四个徒弟嗷嗷直叫。
身边舞池里的人们,看到这种情况躲得远远的,还有人已经开始报警,不过还是有一些喝多的大哥们,在陈喜身边大喊着助威。
“加油加油。”
“小哥加油!”
寒天野可不能继续看陈喜他们这么丢人,立马将人拦了下来。
白瑞宁、池瑞泽、方左、方右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他们师父暂时被拉住了,转身就跑。
“居然还敢跑!”
看到这四个徒弟跑了,陈喜一使劲,将劝阻他的寒天野甩开,然后向前追去。
寒天野看到离开的陈喜叹了口气,不过转而又有些好笑。
看来这人想要忘却现实、忘却烦恼,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
隔天一大早,悠然居后方的小院中,白瑞宁、池瑞泽跪在院子当中,双手端着装着水的塑料盆,举过头顶。
陈喜站在他们的面前,拿着一根藤条监督着,只要看到两人有一点泄力的样子,他就会抽过去。
他的这番举动,做足了旧社会师父教训弟子的做派。
“你说你们该不该罚?”
陈喜走到两人面前,摸着手中的藤条说道,
“那方左方右还是未成年,你们就敢把他们带到夜店,真要出点事情怎么办?”
“师父我们错了,主要那天刘胜那么对你,我们实在太生气了,想找个地方好好放松放松,没想到这一逛就去了夜店。”白瑞宁可怜巴巴的看着陈喜。
陈喜扯了扯嘴角:“你们还挺能逛啊,直接去了工体。”
不过白瑞宁这四人为他打抱不平,倒是让他心中火气消了一大半,随即,他叹了口气:
“算了,我也不怪你们了,那天的事情也让你们见识见识,你们能在吉庆堂登台表演、有现在这个收入,在这个行业已经非常不错了,要知道还有很多底层演员挣不到这么多的钱。”
“不过,这不意味着我就赞成刘胜的做法,即便是饿肚子,也不能失了做人的风骨,而且最可恶的是,他在糟践我们整个行当!”
看着自己这两个徒弟,陈喜背过手悠悠道,
“世界上有多种多样的人,他们用着各种各样的方法活下去,也许是光明正大的,也许是见不得人的,你们可以去评判他们,然后去建立自己的道德准则,如果你们觉得刘胜的做法恶心,下回你们再收粉丝礼物的话,可以掂量掂量。”
陈喜的一番话,让白瑞宁和池瑞泽有些沉默,并且有些羞愧。
“师父,我们知道错了。”
“受教了师父。”
这一声师父,两人叫的是心服口服。
他们两人从艺校退学后,自信满满的来北京闯荡,本以为可以顺利加入吉庆堂,哪知道,因为他们浓重的东北二人转风格,根本没人要他们,就在他们以为要流落街头的时候,陈喜出现了。
他们很感谢陈喜。
陈喜就像他们在黑暗迷茫当中的一道光。
之后组建演出队,他们也从中体会到了家一般的温馨。
陈喜就像父亲一样教导他们,不仅是相声,有时还有做人的道理,因此,他们不允许任何人来挑战他们师父的权威,也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们的演出队,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生气。
看到白瑞宁和池瑞泽真知道了自己的错误,陈喜心下满意,但是该处罚还得处罚。
“继续给我端好,时间还没到,我说停才能停。”
白瑞宁、池瑞泽立马规规矩矩的将头顶上的水盆端好,不过由于刚才有些松劲儿,水盆里的水轻轻的溅了出来,洒在了地上。
其实陈喜还应当处罚方左和方右的,无奈这两个是学生,借着白天上学躲过一劫。
就在这时,寒天野、徐凤来、赵龙启陆续走了进来,看到院中的这三人顿时有些好笑。
“活该,再怎么玩也不能拐带未成年啊。”徐凤来背着手,来到白瑞宁和池瑞泽身旁,幸灾乐祸。
“要是让方左方右他们父母知道,你们两个就完蛋了。”赵龙启也来到一旁说道。
昨天晚上的事情,陈喜已经跟他们在微信上说了。
当时两人就有些震惊,没想到白瑞宁和池瑞泽居然这么大胆,他们难道不知道,陈喜非常关注那对双胞胎的教育问题吗,尤其双胞胎的律师父亲,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发律师函。
“去,一边去。”
白瑞宁瞪了徐凤年和赵龙启一眼,“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之前还教他们打架呢!”
“瞎说什么呢!”徐凤来直接踹了白瑞宁一脚。
这家伙明显是要拉他下水啊,陈喜还在一旁呢!
白瑞宁身子一歪,直接撞向了同样跪着的池瑞泽。
两人这一撞,手一松,头顶那水盆直直的就将他们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我去!”
“艹!”
两人丢了手里的盆,抹了把脸站了起来,怒视着徐凤来和赵龙启,大战一触即发。
寒天野走到陈喜身旁,揶揄道:“你这队长当的真累啊。”
陈喜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理会寒天野,他来到那四人中间,站在了白瑞宁和池瑞泽面前,看向徐凤来和赵龙启。
“两位师哥,说说吧,教人家孩子打架干什么啊!”
徐凤来:“……”
赵龙启:“……”
半晌,院子里齐齐跪着四个端着水盆的人。
“你们演出队的处罚手段还挺有意思的。”寒天野看着好笑,然后他想到什么,问向陈喜,“那如果你犯错的话,也这么端水盆?”
陈喜抱着手臂,脸微微上扬,勾起嘴角:“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队长永远是对的。”
言外之意,他是不可能犯错的,即便犯错,他也不会惩罚自己。
寒天野:“……”好么,合着就处罚别人啊!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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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白天这一出,倒是平复了众人心中对刘胜那件事情的愤慨之情。
但是刘胜做的事情始终让众人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对他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晚上,孙博华和刘胜换好大褂,坐在后台等待上场,其他人有说有笑的,倒是显得将两人孤立了。
孙博华到还好,偶尔还能说上几句,但是刘胜仿佛完全被人遗忘了。
刘胜自己也知道,现在队里的人,看他都像仇人似的,但是那天被孙博华安抚之后,他也就不在意了。
不就是卧薪尝胆么,他能忍!
开场的方左、方右表演完节目后,孙博华和刘胜上场了。
只见两人站上舞台之后,彼此对视了一眼。
今天他们要表演的节目是传统相声《反七口》。
在小剧场表演相声,而且大多数都是以传统相声为主的情况下,节目难免要重复的演。
垫话部分可以随意发挥,但是梁子还是一样的,所以就得依靠演员的功力,让节目变得好看。
好在每一天安排的节目并不会重复。
不过,今天孙博华和刘胜不演《反七口》了,他们打算临时改活。
话说在后台坐着的陈喜等人,本来并没有太在意这两人的节目,但是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阵热烈欢呼。
众人一惊,不知道发生什么,立马去到侧幕旁。
这一看,好家伙,观众席中鼓掌声、叫好声不断,看来孙博华和刘胜今天的节目出彩了、炸了。
陈喜没觉得有什么,只要节目效果能对得起观众的票钱就可以了,如果能超出预期的话更好。
其他人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就这人品居然还能炸,还有没有天理了!”方左愤愤不平地咕哝着。
“太不公平了!”白瑞宁也在一旁小声叨叨了两句。
就在陈喜打算出声安慰的时候,哪知道,舞台上,刘胜居然来了一句东北版的念白:“山(san)人(yin)送主公啊!”
众人一惊,有些不敢置信。
没想到孙博华和刘胜居然将本来定好的节目,改成了腿子活《黄鹤楼》,而且还是二人转版的《黄鹤楼》。
虽说观众喜欢,但是却和接下来白瑞宁、池瑞泽要表演、同样带有二人转风格的《马前泼水》撞了。
相当于孙博华和刘胜不仅抢了白瑞宁和池瑞泽的活,而且还将这活给刨了!
毕竟观众们看完他们的腿子活,再看白瑞宁和池瑞泽的腿子活,就没有多大期待感了,这对于后者来说简直大大的不利。
之前他们演出队里人员少、节目少,两个腿子活撞到一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即便撞到一起,那也是陈喜这个队长提前安排的,但是如今都已经排好了,还临时改活,就有些故意而为之了。
“师父,他们怎么能这么干!”
白瑞宁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们两个北京人装什么东北人啊!”
池瑞泽也是一脸震惊:“《马前泼水》本身有二人转版的,我们使到相声里合情合理,但是那《黄鹤楼》却是京剧,从来没听说过有二人转版,他们这胡乱抄袭啊!”
两人急得像火上的蚂蚁,那一刻仿佛都要冲上台上去理论了,还好,徐凤来和赵龙启眼疾手快,将人拉住了。
“回后台。”陈喜咬了咬牙,转身带着众人离开了侧幕。
后台,
陈喜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怒气,看向白瑞宁和池瑞泽,道:“在腿子活里加入二人转元素,不是我们独创,以前老先生们也多有尝试,不过他们临时改节目、刨活确实不应该。”
“师父,你现在居然还这么克制,别人都在咱头上拉屎了,我能不生气吗!”白瑞宁大吼了出来。
“师父,不管怎么样,今天我要跟他们好好掰扯掰扯。”池瑞泽眯起了眼睛。
这时,舞台那边,孙博华和刘胜在观众们的热烈掌声欢送下,退下了舞台。
“师哥,咱们今天的表现太好了。”刘胜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笑呵呵的说道。
“我也觉得我们的状态挺好。”孙博华脸上也是一派春风。
接他们节目的是徐凤来和赵龙启,四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别有深意的看了孙博华和刘胜一眼。
回到后台,看到陈喜一脸怒气,带着众人站在那里,孙博华和刘胜心中了然,不过面上倒是故作起惊讶来。
“队长,你们这是干什么?”孙博华明知故问,“今天这场的效果还是挺好的吧。”
一旁的刘胜倒是没有说话。
“二位师哥,今天这节目改编的好啊。”
陈喜淡淡道,
“你们两个今天的节目应该是《反七口》,却改成《黄鹤楼》,不仅抢了二白和大泽要表演的腿子活,而且还将他们之后要表演的二人转,刨了个一干二净,二位师哥,咱不能只顾自己开心,不顾别人啊,他们上场之后观众们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你让他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