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喜叹了口气,看向屠信达:“信达师哥,咱也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您也知道我是什么脾气秉性,如果不是您徒弟骂得我太难听,我不至于动手。”
寒天野坐在一旁没回话,只是胳膊搭在桌子上,杵着下巴看着陈喜和屠信达,其实他也不用说些什么,他有信心陈喜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把他叫过来,纯属是故意不让他睡觉的。
屠信达看了一旁一言不语的寒天野,然后看向陈喜:
“是,我知道我徒弟碎嘴子骂了你,我可以代他跟你道歉,子不教父之过,更何况我是他的师父,但是我狮虎堂向来护犊子,你打他这件事情总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吧。”
陈喜不太想跟屠信达继续说下去了,他立马打断了这人的话:
“师哥,如果你这样说的话,那就没意思了,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可能等着你过来道歉,而且我作为他的师叔,我自认打他没有任何毛病,师叔教训师侄天经地义。
我还告诉您,他下回要是再这样嘴里不干不净的话,我照样还打他,谁拦着我我还打谁,比犯浑谁都比不过我!”
说这话的时候,陈喜还微微晃了晃脑袋,将一股愣劲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
屠信达直接拍桌而起,指着陈喜警告道,
“行,陈喜你就这么嚣张下去吧,别看你现在春风得意,小心苦日子在后头。”
“呸呸呸!师哥你也不用咒我,反正人我也打了,医药费什么的,你就不用想了,而且告诉你徒弟,下回看到我绕着点走,说不定哪天我手痒痒还要打他。”陈喜说着还笑了出来。
将屠信达气走之后,陈喜趴在了桌子上,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大早上,惹了一肚子气!”
“你挺厉害呀,没想到你这么浑啊。”寒天野像看西洋景似的看着陈喜好奇。
他好奇并不是因为陈喜刚刚的样子,早在这人当小混混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到了这人的浑。
他好奇的是,陈喜当上演出队队长之后,都会装作一副稳重的模样,即便是逼急了,那也是该出手就出手,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耍起无赖来了。
“对付他们狮虎堂就得这样,他们狮虎堂护犊子,我这边也不能白白挨骂呀,与其多费口舌,还不如直接将人气走。”
说着,陈喜看向寒天野,
“你不知道,我们吉庆堂和狮虎堂那可是颇有渊源,以前骂战也是不计其数。”
作为国内两大相声团体,在发展的过程中难免互相有所摩擦,而且都是搞语言工作的,时不时来一两场骂战,那都是家常便饭。
“这样啊。”寒天野轻挑眉头。
看到这人感兴趣,陈喜也是来了兴致,开始和寒天野说起历史上著名的几次骂战。
“我跟你说,咱们相声演员骂起人来,那绝对是不能带任何脏字的,这要带上脏字那就俗了,所以我们怎么骂呢,那就得指桑骂槐,而且还得调查清楚之后,把你家里的事说一说。
就比如说他们狮虎堂上一任当家人,也就是屠信达他们的师父,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之前炒股票赔了个底儿掉,我们吉庆堂就以这个为包袱,编了一出《炒股高手》,狠狠的讽刺了一下,没想到当时正赶上国家压制炒股之风,我们这个作品还被有关部门点名表扬了呢。”说完陈喜笑了,寒天野也跟着笑了。
越了解相声这个行当,越觉得有意思。
没想到互相挤兑的某个作品,居然还有着社会导向的作用,小故事有着大隐喻,寓教于乐,现在细细想来,相声的确是很有意思。
而且国内两个大相声团体,多年的竞争也让他们精益求精,不仅培养了优秀的弟子,还编写出了更多更好的节目。
总的来说,这两个相声团体倒是有一种欢喜冤家的感觉。
寒天野将自己的感觉说出来后,陈喜笑了:
“的确是,别看目前国内大型相声团体就我们两家,但是现在脱口秀、沉浸式喜剧小剧场也开了不老少,再加上观众们口味越来越刁,咱们相声这传统行业也是越来越不好干,说不定到最后,我们两家还得抱团取暖呢。”
“看来哪个行业都逃不过内卷。”寒天野说道。
“哈哈,我管他卷不卷的,只要还有人听我说相声就好。”陈喜倒是想得开。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手机,“行了,不说了,我们去吃早饭吧,吃完早饭再回去睡一觉。”说着他站了起来。
听到要睡觉,寒天野的困劲也上来了,他跟着站起身:“早饭不吃了,我想先回去睡了。”
“别呀,吃一口吧,就当陪我了,刚才说那么多话,我饿了。”陈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寒天野。
寒天野发现这陈喜也是越来越皮了,现在居然还会装可怜了。
想着,他伸手就掐向了陈喜的脸,嗯,肉感不错。
“行!”
“嘶!”
陈喜摸了摸被掐的脸,瞪了寒天野一眼:“答应就答应,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我都舍命陪君子了,还不让我拿点报酬啊?”寒天野笑着往外走。
“报酬个屁!”陈喜小声骂了句,跟了上去。
※
话说今天屠信达过来要说法,陈喜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他知道屠信达在他这里碰了钉子之后,估计之后不会再来了,大不了就是在舞台上讽刺一下他做人不地道罢了。
至于说徐温远带人打过来,那是更不可能的。
如果要动手的话,那天他打徐温远的时候,那些弟子就不可能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了。
有时候嘴里吵吵说打人、教训人,其实大部分情况下只是说说而已,真要动起手,普通人还真没有这个心理素质。
对于这些相声同行,陈喜早就把他们看得透透的,所以根本不在乎。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屠信达居然这么快又上门了。
陈喜和寒天野吃完了早饭,就回酒店补觉去了,一直睡到中午,又吃了午饭后,匆匆赶去了张老先生的家里,继续学习巫歌以及《九案十八命》。
结束了今天的学习,两人这才匆匆赶去小剧场,继续登台表演。
今天的演出还是比较顺利的,陈喜和寒天野表演完最后一个节目,刚回到后台就有人过来拜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屠信达和李信何,两人身边还跟着一名陌生男人。
经介绍,这名陌生男人是狮虎堂分剧场经理,姓刘。
看到带着剧场经理过来,陈喜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事,随即让人将他们的剧场经理也叫了过来。
半晌,众人坐在了后台。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表演的时候,突然有孩子哭了,然后他的父亲就说我们提供的零食有问题,我们不敢大意,直接带着孩子上医院了,检查结果孩子肚子疼和食物没有关系,主要还是因为喝了一些凉水。
我们剧场提供的可都是热茶,根本没有凉水,这件事情和我们剧场没有关系,不过那孩子的父亲依然不依不饶,还让我们赔钱,最后没办法,我们也怕矛盾激化,也就赔了。”周经理将此次前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这熟悉的桥段,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昨天他们剧场刚刚经历的事情,居然在狮虎堂那边再次上演,这事情要不要这么凑巧?
“本来我们也以为是突发事件,但是听到观众们议论,说你们这边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我们就过来了。”这时,屠信达开口说了起来。
要说吉庆堂、狮虎堂的观众重合度,还是非常高的,谁家发生什么事情,观众们最清楚,而且两家又是斜对门,有任何风吹草动,离得这么近也都会知道。
“难道说咱们现在都被人讹上了吗?”
一旁的李经理也是有些皱眉,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同样的事情会先后在两家剧场上演,要说巧合,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我们也不敢确定,所以今天特地过来,看看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线索。”屠信达说道。
其实在事情发生之后,屠信达也有些阴谋论,认为这里边有人捣乱。
不过他们从来没怀疑过是吉庆堂。
吉庆堂和他们一样都是从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可能雇个演员过来,而且他也了解陈喜,别看陈喜有时候像个小混混、混不吝的样子,但是人品还是不错的,根本做不来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想到这里,屠信达想到了自己的徒弟徐温远,心中也是叹了口气。
他这个徒弟心性不足,一激动,那智商就很容易为零,想想上回,因为突然的停电就认定是陈喜他们搞的鬼,真是够丢人的了。
“师哥,事情我知道了,不管是不是巧合,我们都不能再大意了。”
陈喜沉吟之后,开口道,
“这几天我们两家正常表演,然后留意一下,如果还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咱们得互相通报一下才行。”
“我今天来也是这个意思。”屠信达看到陈喜领会自己的意思,心中放下心来。
现在他们再也没人提徐温远那个事情了,他们两家可能同时被人盯上了,什么新仇旧怨,都得放在一边,他们得抱团才行。
隔天,吉庆堂和狮虎堂两家按兵不动,索性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他们打算看看,盯上他们的人会不会继续出手,又或许是他们想的太多了,说不定这一切就是个巧合。
但是没想到,隔了一天之后,狮虎堂的分剧场突然又出事儿了。
这天正常演出过程中,不知怎么回事,剧场内开始飘荡着一股恶臭,舞台上的演员都闻到了。
观众们实在忍受不了,开始纷纷退场,演出也无法进行下去,不得已,终止了演出。
等观众们全部退场之后,剧场经理带着工作人员开始查找恶臭的来源。
然后他们在一张桌子底下,发现了人为制造的榴莲和臭豆腐混合物。
这摆明了是有人刻意为之。
狮虎堂这边迅速报了警。
警方很快通过监控录像,查找到了一名观众,不过当找到这名观众之后,那观众只是说他当时想吃一下榴莲和臭豆腐,没考虑杀伤性这么大。
鉴于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而且这个人以前并没有任何犯罪前科,警察也仅仅是对他做了口头批评。
至于说给狮虎堂造成的演出损失,由狮虎堂与这人另行协商。
陈喜这边得知事情后,终于可以得出结论了,他们两家小剧场的确是被人盯上了,而且这种手段是他熟悉的‘社会手段’。
“我的天啊,榴莲加臭豆腐恶心死了,不过还好,没整点儿大便。”此时,待在分剧场里的白瑞宁知道后,有些想吐。
其他队员也有些作呕,没想到现如今,社会上还有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们还敢不敢玩点儿高级的!”
陈喜有些生气的拍了拍桌子。这次狮虎堂遭了殃,说不定下回就是他们这边了。
本以为退出社会之后,可以安安稳稳的说相声,哪里知道,他现在又得面对这些下三滥。
这时寒天野想到什么,开口道:
“其实现在看来,这些人过来,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无外乎是想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我看不久就会有中间人出面和我们谈了。”
“谈什么?”方左、方右这两个未步入社会的学生,还有些想不明白。
“当然是钱了。”
陈喜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想让我们分剧场可以安安稳稳的演出,那么花点儿钱不算什么吧。”
别看现在社会稳定,所谓的黑’社会也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依然有不遵守法律规定的社会闲散人员,敲诈正常商家的情况在,而现在做得会更加的隐蔽,也许还会有合法手段在明面上,让人防不胜防。
光明灿烂背后,依然会有黑暗。
方左和方右恍然大悟。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李经理,站了起来:
“这样吧,我出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作为当地人的李经理,在沈阳这边还是有一点人脉的。
众人点了点头,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李经理也没自己行动,他找了狮虎堂那边的剧场经理,然后托了朋友在行业内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谁想找他们这些说相声的麻烦。
但是很可惜,他们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反而这个时候,陈喜却收到了有些意外的邀请。
中街二人转剧场经理——冯少波,邀请他上门一叙。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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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喜正怀疑是其他的曲艺团体捣乱,没想到转天就有剧场经理就过来邀请他了。
也许是巧合,也许,早有预谋。
陈喜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将消息告诉给了狮虎堂那边。
虽说只邀请陈喜一个人,屠信达还有些奇怪,但是思来想去,他们觉得应该跟过去看一看,说不定就能查出罪魁祸首。
“陈喜,你放心,我们过去不会乱说话,如果你们谈的是业务,与此次事件无关,我们立马掉头就走,你放心。”屠信达让陈喜放心。
陈喜也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还是说他只是杞人忧天。
虽说大白天的不会出什么事儿,但是过去的人多一些,也能壮壮自己的声势,都是传统戏曲曲艺团体,这脸面还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