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轻寒————妃嫣

申英看着莫轻寒发愣，只得叹息一声，对莫轻寒说，"相国大人这次可真伤了陛下的心了，他不过是想让你高兴，你却念念不忘国事民生。"
莫轻寒这才恍然大悟，急忙问道，"可还有办法补救？"
"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相国大人先待他气消了，再想想他最喜欢什么，送上就成了。" 申英知道尚宣在莫轻寒目前也就那么一点出息，气不了多久。
莫轻寒仔细想了想，尚宣是明州人，明州的汤团是最有名的，尚宣离开家乡那么久了估计也很想念故土美味，奈何制作难度太大，他还是跟莫离学做些糕点，比较可行。尚宣中午气得连饭都没有吃，刚好给他填填肚子。
"小楼......"莫轻寒带着糕点给尚宣。
"哼。"尚宣背过身去，不去看他。
"我错了，行不行？"莫轻寒微微一笑，若真不想见他，在内侍通报的时候，拒绝就可以了，何必现在使脸色给他看。
"你倒是说说你错在那里。" 尚宣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我没有珍惜你的心意，做了金钱花糕给你赔罪了。"
莫轻寒打开食盒，露出小巧可爱的金钱花糕，上面粘有香菜叶以为标志，分为三层，每层中间都夹蜜饯干果，如苹果脯、桃脯、杏 脯、乌枣之类。
"你亲手为我做的，你居然会做糕点？"尚宣很是惊喜。
"本来不会，为了讨你欢心，也要学会。"m
"委屈你了。"尚宣这才握住莫轻寒的手，他实在想不到这样执掌天下大事的双手肯为他做糕点，那么莫轻寒真的也挺喜欢挺的不是？
"也不过是向老前辈伊尹而已，何况相国旧时也称为宰相，宰本来就是烹饪的意思。" 伊尹为商朝时废黜了昏君太甲的贤相，曾经以调和五味为喻，向商汤陈说取天下之道，深得商汤赏识，被委以辅政重任。"再说你为我准备了螃蟹，我现在还你金钱花糕也是应该的。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虽然手艺不怎么样，到底也是我一片心意。"
"你做的我都喜欢吃。"尚宣马上用狼吞虎咽来证明自己对莫轻寒手艺的欣赏，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可是吃得太快，一不小心噎着了。
莫轻寒倒了一杯水给他，"慢些，慢些，没人跟你抢。"
"真好吃，不过你更好吃。"尚宣揽上莫轻寒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难怪人家都说恋爱人之间吵吵架是能促进感情的，重点在于无论什么地方开架，都是在床上讲和，他最近也忍得很辛苦，今天要好好做个够。

第 36 章

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十五，万寿节到了。（万寿节就是皇帝的生日）从唐玄宗开始，万寿节就是宫中最盛大的节日之一，甚至比元旦、冬至还要重大。万寿节当日，群臣于紫宸殿上寿，面对皇帝行三十三拜礼，而元旦朝贺十九拜，冬至朝贺十二拜，均低于皇帝寿节之拜。
莫轻寒身为相国，代表群臣上殿，捧觞祝皇帝万寿。皇帝宴请百官，大陈歌乐，天下诸州皆令宴乐休假三日，编入律令。
宴请之时，莫轻寒与亲王坐于殿上，群僚坐于殿外两廊。每位的面前都摆放着各色食品，有环饼、油饼、枣塔、果子等。为皇帝斟酒者，每每举其袖，唱引道："绥御酒--"
被莫轻寒赶下皇帝宝座的平王尚贺作为诸侯之一，也从封地赶来祝贺尚宣生日，那种难堪和怨恨，达到了顶峰。
莫轻寒自觉有愧于尚贺，前去给尚贺敬酒，尚宣无奈今天是当着众人，阻止不得，只能死命瞪着莫轻寒，用眼神警告他。莫轻寒却自顾自走到尚贺面前，对尚贺说，"王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莫轻寒，你还有脸问我，记得吗，本王曾经说过有一天我一定要你好看......"尚贺早有预谋，拔出特意磨得锋利的发簪，就向莫轻寒刺去。
"呀！"莫轻寒猝不及防，左手传来一阵灼痛，青色的衣袖上很快沁出殷红血丝。
"莫相国，莫相国。"天，他竟然真的伤了莫相国，尚贺顿时吓得扔掉凶器，赶紧扶住莫轻寒。
"王爷你还是老样子，做事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事情的后果，刀子岂是人人可以动的。没事的，我只是小伤而已。"莫轻寒看了看伤口，反过来安慰尚贺。
但是尚宣看到莫轻寒受伤，急忙冲了过来，怒喝一声，"放开。"砍伤了莫轻寒还有脸抱着他。尚宣扶过莫轻寒，帮着他擦拭血迹，"宣太医，还不快给朕宣太医，你们一个个都死愣着干什么？"已经吓傻的众人这才急忙行动起来，尚宣心中简直恨死了，为什么他最近老是在为莫轻寒宣太医，莫轻寒也太不懂得爱惜自己了。
"也不是多大的伤，陛下无需太过担心。" 莫轻寒还是那句话，伤势真的不重，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血流得多了一些，他那件青色朝服的衣袖都被浸成了血红
"你已经见血了，别多说话，来人，先把平王压入天牢。"真是反了，光天化日之下，谋害国家大臣，而且是在他眼前伤了他最心爱的人。
一阵迷乱，莫轻寒的伤势已经包扎好了，尚宣将他带回寝宫休息。
"你们下去吧。"尚宣摒退了众人才柔声道："君主不必为相国这么担心的，可是这了痛的是一颗爱人的心啊，尚宣为了莫轻寒很担心，你知道吗？"他抓住了莫轻寒的手，紧紧扼着自己心口上，若将你心换我心,当知我痛苦之深。
"我知道，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居然不能保护你，我的功夫没有你好，不过本来你自己也太不小心了......"
"幸好伤在左手，不碍事的。"
"不对，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以你的身手怎么会让那样的纨绔子弟给刺伤。"十个平王都未必是莫轻寒的对手，唯一的答案便是这人分明是故意以身试剑，尚宣越想越气，"什么伤在左手，分明是就你自己将左手转向他的，是因为你只肯让他砍中你的左手。了不起，你连细节都想好了，你可以为了国家而被砍一刀，却万万不能为了被砍伤而不理国事，那右手你要留着批公文。莫轻寒啊，莫轻寒，你的字起得真是字如其人啊，子冷，你真是一个冷血的人，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心？这身体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对谁都那么温柔，可是对自己却那么苛刻。
"尚贺积怨已久，早有蓄谋，今日他若砍不中我，断然不肯罢休，万一恼羞成怒误伤了陛下或是他人怎么办呢？这样不是挺好的，我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化解了他心中戾气，很划算的一笔买卖呢。" 莫轻寒知道瞒不过尚宣，只得坦白承认。
"小伤，你知道我多心疼。"
"陛下既然明白我的用意，若是心疼我，就别让我的血白流，不要为难平王。"受了伤的人反过来劝慰那盛怒不已的君主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砍伤了你。你常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今日蓄意刺杀朝廷重臣，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按律当诛。"尚宣已经将平王的行为归为谋反。
"你也不是不知道平王的，他没有造反的胆子，更没有造反的实力，不必大开杀戒。"
"当初你对付那小太监，手段多么干净利落，现在对真正伤了你的人倒是心慈手软起来，是不是你到底还念着些旧情？"尚宣就怕他这点，莫轻寒一直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第 37 章

"我若是和平王有私，当日岂会废他，小楼，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的，我的青衫上既有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平王不过是 一 时 糊 涂 ， 请 圣 上 明 察 ， 开 恩 放 过 他 ！
尚宣原本拉着莫轻寒 的 手 不 自 觉 地 愈握 愈 紧 ，"莫轻寒，我问你， 谋 反 起 事， 应 当定 什 么 罪 ？
莫轻寒只好回答："死 罪 ！ 凌 迟 处 死 ， 诛 灭 五 族 ！ "
"那就 按 律治 罪 吧，法不容情，我也只好大义灭亲。"
"恕微臣 提 醒陛下 ， 平 王 与 您尚 未 出 五 服 呢！ （五服指的是五种丧服，在中国古代社会，以丧服来表示亲属之间血缘关系的远近以及尊卑关系。五服制罪原文是"准五服以制罪"，就是按照五服所表示的亲属关系远近及尊卑，来作为定罪量刑的依据。）他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一直气我将他扶上宝座不赶了他下去，现在他气也出了，吓也被吓了，也算是受过教训了。"
"念 在他 们 还 是 尚 家 的 皇 亲 ， 降 罪 一 等 ， 就 别 凌 迟 了 ， 改 为 赐 死 ， 也 不 必 诛 灭 五 族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得了！ "不然岂不是连尚宣自己都要算上。
"今天是万寿节，陛下的大日子，理应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的，怎么能为了我一个人反而要见血光呢？"
"天下人与我有什么相干，你受伤了。"这才是重点所在，亏人人都赞莫轻寒才华横溢，居然连他是因为什么气急败坏都不明白？
"是啊，都是我不对，害你担心了，现在我就要用美人计了。"莫轻寒吻上尚宣的唇，"别再和我生气了，今天是万寿节，寿星老儿怎么能板着张脸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本来是想为皇上献上一曲剑舞的，不过都成这样了，剑是舞不得了，礼物还是要给的，微臣的寿礼还没有献上呢，就把我给你吧，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嫌弃我人老珠黄？"
他这样散了长发，倚在尚宣怀里的样子还真是风情万种，平时他素来端庄优雅，很少有这样妩媚的时候，所以越发显得弥足珍贵，不知是心疼还是气愤，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我要你，无论你多老了，我都要你，可是我不要自己，我才不会在没有你的世界上肚子活呢，你知道我根本连一会儿都活不下去的。"
什么万岁，更不许你丢下我先走了，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那我不是真的成了孤，成了寡人了，我和你一起越久，我只会越爱你，无法自拔地爱你。难得今天你这么热情，可是你受了伤，我只要今夜可以拥着你入眠，就很满足了。"
"小楼若是执意要杀平王，我恐怕今夜无法安眠。"
"那你说怎么办？"尚宣被莫轻寒哄得开心了，就比较好说话。
"就罚他在天牢里好好反省，对了，天天让他抄写礼运大同篇，而且让他的封地不加赋税。"这招对付任性的孩子最有效，还能练字又能定心，真正一举三得，阿弥陀佛，离儿有时候淘气，他便祭出这一绝招来。
"那也太便宜他了，好了，我和你一人退一步，平 王 尚贺 流 放 岭 南 。" 尚宣说完抱紧莫轻寒，"子冷我记得上次你受伤的时候我曾经警告过你的，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伤害莫轻寒的就算是莫本人，在我看来也是罪无可赦，不许你对我最爱的人不好。"
"是，从此以后再不敢轻易毁损。"莫轻寒表面上答应得好，暗地里根本就是心惊肉跳，尚宣对自己的感情竟然已经那么深了吗，这样热烈的爱自己有何资格承受呢？尚宣是一国之君，本该心系天下，岂能情有独钟，何况尚宣竟然把自己看得比他本人还重。
"看，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平日里朝堂之上事事都是你压倒我，只有闺房之内我才能压倒你。"
"原来小楼对我做那种事不过是想要证明你占了上风。" 莫轻寒玩笑道，曾经他真的以为尚宣想侵犯他不过是要羞辱他，因为尚宣贵为天子，却还有人压在他的头顶，这点肯定让尚宣很不平，所以他才会对自己做这种事。皇上在好胜心、好奇心一过之后，便会对他感到索然无味。所以他可以为了才刚刚稳定的朝廷大局而忍辱负重，但倘若他现在再那么以为，就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
以尚宣的贪玩好闹，想来也少不了桃花艳遇，要他日日怀抱平板无趣的老男人，而且愈相处之后，益加黏着自己不放，总还有更深层的理由吧。若单单只是为了羞辱他，尚宣实在犯不着这样惩罚自己，到底女娇娘要妖娆妩媚得多。
情况是愈来愈超出他的想像了，而他自问对尚宣不是没有感情的，却无法有太过狂放的热情去呈现，他即使很喜欢一个人，也是很自然平静地去付出，不知怎生叫惊涛骇浪，是不是越是那样越是让感情激烈的尚宣不满足，越加想要向他索求更多。
再这样下去只怕是不行了，若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多情的君主，其实是国家的不幸，那些天生情种不是丢了江山便是亡了家国。
"莫轻寒，你这话说得可真伤人，纵然我一开始居心不良，你现在还看不出我是怎样待你的？" 莫轻寒虽然说者无意，但是却偏偏说中尚宣的痛处，他脸色不变。
"我只是和你说笑的，小楼，何时变得这样小气。"
"你就是不了解我嘛，我向来就很小气，反正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小气得不得了。我一想到当初对你用强下药就心里难过得不得了，可是我不后悔的，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性情，若不是我死缠烂打，如何能够得到你。倒是你只是忠君之事，今日换了顺便什么人坐在这个位置上，你都这样待他吗？"尚宣心中总是害怕莫轻寒不够爱他，竟有些钻牛角尖起来了，即使理智上知道这样想很没道理、很无聊，但是以莫轻寒的个性，他对君主总是用心辅佐的，想起来......很不舒服......很讨厌。
"陛下难道忘了平王无道......"总算听懂了，也很头痛，抗议她的言外之意。
"那么说起来我还是该好好谢谢他，给了一个机会让你选中了我，按照我们明州的规矩谢媒是要送十八只蹄髈的......"
"陛下此言差矣，陛下乃是天子，贵为九五之尊，这一切都是天意，只不过是天下万民假我之手助陛下一臂之力而已。"
"好个公事公办的莫相国，朕若是荒淫无度，你便要废了朕吗，如同那个倒霉的平王一样？" 尚宣听得恼怒，不由一阵冷笑。
"陛下圣明，微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
"莫轻寒你不要和我打官腔，我只要你一句真心话。"
这还不是肺腑之言吗，尚宣实在是太年轻了，纵然偶有过失，只要不铸成大错，他必然好好辅佐尚宣。人到底是不能动情的，一旦有情，便不能客观。这已是极大的私心，素来为官都是刚正不阿，只是对这任性的天子到底是不同的。
"但愿人长久。"
"那么多诗句，这句可真不好，不要什么婵娟，你是我的，谁都不许觊觎，若让我挑，我就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尚宣牢牢搂住莫轻寒。
莫轻寒抬头看他，分不清这是小男孩般的独占欲，还是他强烈的深情。

第 38 章

只是莫轻寒既知天子对他是一片真心，反而避着天子，天子要与他亲热，他要么推说身体不适，要么就是公务繁忙。
尚宣无端被他冷落，只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前阵子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莫非是情到浓时情转薄？
然而以尚宣的性子岂肯罢休，你既然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反正你莫轻寒公务缠身，不是政事堂就是相府，你还能逃到哪里？
"莫轻寒。"尚宣直闯他的书房，他从来不会自己的房间睡觉的，只怕勾起相思越发伤心。
莫轻寒竟是被吓了一大跳的样子，看来他还真没想到尚宣竟然会找到他。
尚宣十分不悦，"朕有长得那么丑吗？"
"陛下英明神武......"莫轻寒小心应对。
"少捡这些好听的说，莫轻寒，我问你最近你老是避着我做什么？"天下谁不希望荣获他的宠幸呢，偏偏莫轻寒不识抬举至极，躲他跟躲瘟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