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醒来,天已经黑了。五公子终于觉得身体好些了,他缓缓坐起身穿好衣服。桌上又那个陌生的青年留下的药,五公子端起药喝了一口。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内滑向胸膛,一丝愧疚在胸中升起。记得那人曾说自己昏迷了三天三夜,想来这三天一直是他在照顾着自己,请医生、煎药,自己应该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可是自己却连一句谢的话都没说就把他赶走了,想来也实在是对不起那个人。
胸口觉得闷闷的,五公子想出门去周围的树林转转。刚一开门五公子就被吓了一跳,那个人还没走,他坐在门口好像睡着了,五公子的开门声吵醒了他。
"你起来了?好些了吗?"
五公子没有回答,静静地低头看着他。
"你怎么不点灯啊?天已经黑了。"看五公子不说话,那人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害羞。
"那个,你别生气。我本来是想走的,可我实在是没地方可去,而且今天天色已经晚了,我下山也不太方便,所以我就想再在你这儿待一晚上,明天天一亮我就走。你放心,我不进屋,我在门口待着就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五公子轻声问道。
"暖流。杨暖流。那你叫什么呢?"青年露出憨憨的笑容问道。
"清水。"
"哦。"
一阵沉默。
"进来吧。现在还是早春,屋外挺冷的。"五公子首先打破僵局,让青年进屋。
"我看还是算了,反正明天一早我也得离开,你现在让我进屋,我明天会舍不得走的,毕竟是这么好的一间房子。"青年对着屋子露出留恋的目光。
"你就这么喜欢我这间破草屋?"五公子冷淡地问道。
"这件房才不破呢。"青年急忙辩解道。"在住在这儿的两个月里我有整修过这件房的,它很好住的。"青年的表情很认真,不过是小孩子似的那种认真。
"既然你那么喜欢就住下吧。"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五公子转身进了屋。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青年高兴的问道。
"不是你自己说没有地方住吗?"
"是呀、是呀。"
"那你就住下吧。不过就想你先前说的,你得给我当仆人。而且我喜欢安静你不能吵到我。如果做不到,你马上离开。"五公子仍是冷冷的声音。
"没问题,谢谢你呀。"青年开心地笑了,孩子般的笑颜。
于是作为五公子的仆人,暖流住进了五公子的房子。
暖流就好像他的名字,总是给人暖暖的感觉。他的存在为五公子的生活带来一缕阳光,但他的脱线也常常搞得五公子头痛。不过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还不如说是朋友,毕竟五公子是不会奴役人的,而暖流则全没有一点仆人的样子,生活在一起,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清水,你的身体是一直都这么不好呢?还是受了什么打击所致呢?看你总是一付不高兴、病殃殃的样子。"两人坐在树下,暖流又开始坦率地伤害五公子了。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五公子知道如果不好好回答他,他准会自己想出一些气死人的答案。
"失恋打击吧。"五公子尽量平静的说道。
"失恋呀。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你们怎么认识的。"暖流一脸八婆相地问道。
"他是男人,我是他掠去的男宠。"
"这样啊。"暖流吐了吐舌头。他仔细地看了看五公子的脸,然后说道:"你说的好坦然呀!我指男宠的事。"
五公子回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吗?"
"也是。"暖流别过头,假装看着树上新冒出的嫩芽。
沉默了一会儿。五公子忽然说道:"想听我们的故事吗?"
"好啊。"暖流回过头,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简短的讲述了自己与易水寒的故事之后,五公子的泪不自觉地盈满了眼眶。
"那个男人真是混蛋。"暖流有些气愤地说道。
五公子别过身,轻轻拭去即将留下的泪。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男人喜欢男人还是怪怪的,毕竟女人软软的感觉要好些。清水不然找个时间我们去妓院玩玩吧。听说那里多才多艺的姑娘很多,你也可以借此忘记那个男人。"暖流的表情说明他还是个没有真正爱过的孩子,他向其他不成熟的青年男子一样,认为妓院是他们可以获得爱情的地方,那种爱情并非真正的爱情,它只是少年的好奇和假想。但同时在他们的身上还有一股清爽的气质,那是深陷爱河的人所不具有的。
困惑于他的天真,五公子忍不住发问道:"你多大了?暖流。"
"二十。已经成人了。可以去逛妓院了。"
"为什么不在家乡、父母身边待着?"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一直和叔叔一起生活,他管得我很严,一点自由都没有。待在家里很不开心。前几个月我叔叔逼我考科举,还让我和一个财主的丑女儿结婚,我就拿着我爹留给我的银子逃出来了,所以现在无家可归呀。"
"你不愿考科举吗?"
"是呀。官场好麻烦的,我叔叔就是当官的,整天绷着脸,活得一点都不开心,我才不要那样。我想当隐士,像现在这样,抛弃所有的世俗束缚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你呢?清水,你怎么不陪在父母身边?"
"我是孤儿,曾住在这儿的隐士收养了我,他教我读书识字。他死后,我就继续住在这里过隐居的生活。"
"这果然是间好房子,有这么多隐士住过。"暖流感慨地说。
"你不用这么说,我不会赶你走的。"五公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回屋了。
日子持续着,与暖流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五公子身体好了很多,虽还是常常咳嗽,却不再吐血了。暖流的确有好好照顾五公子,他很关心五公子的病情,很细心的为他煎好药、嘱咐他吃。暖流天生的热情让五公子也变得开朗起来,五公子的话变多了,还会是不是的露出笑容。只是五公子没发觉他的笑容慢慢地改变了暖流。
与五公子相处的时间越长,暖流越深切地感到五公子的魅力。刚见面时,暖流只觉得五公子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男子,在知道他曾是别人的男宠后,暖流渐渐发现了五公子气质里的娇媚。这种娇媚里隐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冰清玉洁的感觉,它很迷人。与五公子接触的时间越长,暖流越被这种娇媚所吸引。
一日,五公子忽然提议去看桃花。暖流便随五公子去了周围一处他从未发现的美境。因为春天即将结束,所以五公子带暖流去看的是春季最晚开放的一种桃花。那些桃树稀稀落落地长在湖边,树不是很高,每一个分枝上都长满了桃花,花是淡淡的粉色。因为天气已经很温暖了,桃花们也显得有些焦躁,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它们生长的树枝。每当风轻轻吹起的时候,花瓣便会铺天盖地的落下。站在树下的五公子仰着头欣赏着每一朵桃花的形状与娇媚,他认真的神态吸引了暖流,暖流注视着他俊秀的侧脸、白皙的颈项,发现原来男人也可以这样的美丽。忽然一阵强风,桃瓣浓重地落下,将五公子笼罩其中,桃瓣在风的摆弄下,兴奋的围着五公子跳舞,五公子缓缓闭上双眼,他的唇轻轻上扬,似乎是在微笑,几片桃瓣落在了他的唇上和颈上......
看着被飘舞的桃瓣包围住的五公子,暖流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他觉得五公子或许就会这样无声地消失在桃瓣中央--变成它们中的一员,随着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想五公子离去,他想上前紧紧的拥抱住他。然而他的手指还没有触到五公子,五公子就已离开了他的视野。
五公子弯下身,小心翼翼地碰触着落在地上的桃瓣,然而即便动作再轻柔,五公子的指尖还是伤害了稚嫩的桃瓣,它们被揉碎了,落下了红色的泪。
"你说如果我死了,他会为我落泪吗?"五公子忽然问道。
"谁?"
"易水寒。"
"不知道。"
"是呀。我也不知道。"五公子的手指依然在摆弄着桃瓣。这些桃花让他想起了楚儿推他落湖的那一天,记得那一天湖边也长着一株桃树,不过满树开着白色的桃花。
五公子站起身,手中握着桃瓣,他对着手掌吹了一口气,于是那些桃瓣第二次飞舞起来。
"不管它们怎么飞,怎么逃,最终还是会落到脏污的泥土上变成它们的一部分,这是它们的宿命。"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五公子从衣袖中拿出箫,轻轻吹出美妙的音乐。那首曲子暖流不知道,它听上去很忧伤,仿若桃花的挽歌。
夜晚回到小屋,五公子忽然说要洗澡。身为仆人的暖流理所当然的为五公子烧好了洗澡水。当五公子脱衣服的时候,几片不知何时落入衣中的逃瓣顺着五公子的身体缓缓滑下。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暖流的手抚上了五公子锁骨的肌肤,在那透明的肌肤上粘着一片同样透明的桃瓣。轻轻将它拿下,两人都愣住了。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暖流跑出了小屋。他的指尖上还粘着那片桃花。
跑出屋,暖流对自己的行为深深自责着。
"我这是怎么了,对个男人发情。"手焦急地抚上额头,桃瓣再一次落入视野。犹豫着将桃瓣放入口中,想要品尝那个人的芳香。忽的,理智又一次回来了,暖流被自己的动作吓到了。他急忙吐出桃瓣,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我得赶快去妓院转转了,再这么下去我会变得和那个叫易水寒的混蛋男人一样的。我不要喜欢上男人。对了,把清水也拉上,找个漂亮姑娘或许他就会忘了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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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受不了暖流的纠缠,五公子陪他到了城里的一家妓院。其实他们待的地方离大城并不太远,所以找一家像样的妓院也算不上太难。
一到妓院,暖流便叫了两个漂亮的女人。然而五公子并无心与女人亲热,他抛下暖流,去艺妓们待的大厅听她们弹琴。台上坐的艺妓据说是这里的头牌,容貌虽有几分艳丽,然而琴艺却不算精湛。听着差强人意的乐曲,五公子觉得有些无聊,他想走,但又不好驳了暖流的兴致,只得忍耐。忽然台前的几个位子乱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能听吗?你们这是什么破妓院,连个像样的妓女都没有。"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在大吵大闹。
"这位公子请您息怒。快,如烟,快给公子赔不是。"老鸨一边讨好那个闹事的人,一边责骂着刚才那名艺妓。
"赔不是有什么用?本少爷听你弹得这乱七八糟的曲子心情早就糟透了。真有心赔罪,今晚上就陪我这几位朋友玩玩。"
"这位公子我们如烟是卖艺不卖身的。"老鸨为难地说道。
"那你这妓院就别开了。"那人傲慢地说道。看样子他不是位简单的人物。
老鸨咬了咬下唇,然后将如烟拉到身前,"一切依公子。"
"妈妈,不要,我不要。"如烟恐惧地哭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五公子忽然想起了自己被人轮暴的那一晚,虽然当时为了救易水寒他是自愿,但那种感觉一想起来就让他恶心的想吐,他无法忍受那种事发生在自己眼前。
"住手。"五公子大喊一声。他的气势让那群人吓了一大跳。
"放开那位姑娘。"
"这位公子何必插手这事,你玩你的就是了。"看样子那人虽然无赖,倒还有几分修养,对五公子还算客气。
"放开那位姑娘。"五公子再次说道。
那人没理五公子。
"你要怎样才会放过那位姑娘?"五公子稍稍改变了一下语气。
"我是来听曲的,既然听得不开心,我当然得找别的乐子。"那人无所谓地说道。
"我给你奏一曲。放开那位姑娘。"说完五公子走上台,开始调琴。听他自信的语气,那人重新坐下,听五公子弹琴。
悠扬的曲声自五公子手指尖流出,犹如柔软的水带着娇黄的落花流经光润的石头。弹琴的五公子是美的,他的侧脸带着认真的表情,使他清秀的容貌显得越发迷人。本是吟诵春天清泉的曲声忽的一转,变为在雪山寻梅的感触,圣洁而冰冷的曲风将在座的人冻结了。他们出神的听着五公子奏出的乐曲,进入了一个他们从未进入的仙境。在这间大厅中,空气中渐渐漂浮起一阵紫色的晶粉,它们无形,却可以让人真切的感受到它们,它们是化为精灵的乐声,它们的魅力净化了这个地方,使妓院变为了世间难得的圣地。
"如何?可以放了那位姑娘了吧?"一曲终了,五公子冷漠地问台下呆住的纨绔子弟。
听了五公子的问话,那人才回过神来。他扬扬手,示意那位姑娘可以离开了。
五公子走下台准备离开。他经过那人身边时,那人忽然拉住了五公子。
"在下赵隆杰,当今七皇子,有意结识兄台。"皇子手下的人为皇子这样轻率地暴露身份感到不安,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无赖居然是皇子,五公子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不想与他纠缠太久,五公子爽快地报了名字。没想到在知道五公子的名字之后,那人原本还有几分温雅的眼神忽然变得放肆起来,如同舔舐肌肤般的猥亵目光,令五公子感到很不自在。他的眼神让五公子觉得自己仿佛没穿衣一般。想摆脱这种尴尬的感觉,五公子微微欠了欠身想要离去。那人的手却忽然抱住了五公子的腰。"既然已经认识了,今晚你就陪我吧。我很中意你。"说完那人的唇靠近了五公子微微露出的锁骨。
"果然是个无赖。"五公子心想道。就算身份再高贵,长相再仪表堂堂,无赖就是无赖。五公子觉得很心烦,看样子这次是逃不掉了。难道真的要陪他一晚?易水寒的脸忽然出现在他脑中,他又觉得心痛了。没有必要为那个人守节,再说自己早就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硬斗不会有好处,陪他一晚算了。五公子开始自暴自弃起来,他放松身体不再抵抗,任赵隆杰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即便赵隆杰的手下流的揉搓着他的臀部,他也依旧一付冷漠的样子。
看到当今皇子居然这样放肆地调戏一名男子,那些陪同的人觉得十分难堪。而赵隆杰在注意到五公子那冷漠的表情之后也觉得十分难堪,他再次伏下头,用力吻着五公子锁骨附近的透明肌肤,手指也伸入五公子衣内摸索着乳尖的所在......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赵隆杰正在进行的下流行为。
"属下不知七皇子亲临敝县,接驾来迟。望皇子恕罪。"
这声音震动了清水,向声源方向望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易水寒,他居然当官了。
"原来是易督统啊。不必多礼。"赵隆杰放开怀中的五公子,向易水寒走去。看样子对于易水寒他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属下已为皇子安排好了住处。三皇子也为您准备了接风晚宴,望皇子速速离开此有损您身份之处。"虽用的是敬语,易水寒的语气中还是显露出一丝不屑。
"三皇兄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看样子这次出行也不会有多大的自由了。"赵隆杰的话中含有一丝不满。
"那烦请易督统带路了。"赵隆杰又是一付无赖样。
"皇子请。"在离去前,易水寒轻瞄了五公子一眼。
看着易水寒渐渐远去的背影,五公子始终是一付呆住了的神态。
"清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都是因为找你,害我得罪了姑娘们。你现在快和我回去跟她们陪个不是......咦,清水你怎么又哭了,快把眼泪擦了,一个男人这付样子难看死了。你别哭了,大不了我不逼你找姑娘了。"看着流泪的五公子暖流焦急的胡言乱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