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似乎一切荒唐的,毫无逻辑的,丧失意义的行为,都能用这四个字来解释。所有平日里难以奢望的,见不得人的请求,此时也都能说得出口。
他孩子气地伸出手,“再抱抱我吧。班长,我喝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嘤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没有约会的人默默在家里码字
给大家加个更助助兴吧
大家晚安
mua!
第15章 你是来救我的。
张开的双手停顿在半空中,他笑着敞开自己,等待一个拥抱。
即使是索要,也不会更主动。像留着一半的余地,随时都能往后收,再故作轻易地说刚才那句只是开玩笑而已。
他们之间还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景,任明尧看着他,却好像能在脑海中模拟出接下来的发展,因为过于熟悉——或只是对曾经的程识过于熟悉。他不喜欢让人为难,只要再被冷落多一秒,就会“识趣”地缩回手。
因为没有得到,所以假装自己并不想要。
“抱紧。”任明尧冷着脸命令。
“喔——”
身体腾空的瞬间,他小小地欢呼了一声,仿佛经历了一场从洗手间到卧室的短途航行。
任明尧不会抱人,完全从抱程晓君的动作里习得经验用在他身上,姿势生硬。
他却已经很满足,一声声地笑,还很有礼貌地说谢谢你啊班长辛苦了,谢谢你。
“你也就会说这种话了。”
卧室里还没有开灯,客厅的灯光从走廊迂回散射进来,只照到门口,勉强能看清床的位置和轮廓。任明尧脚步很慢,放手还早了些。
他离床还有四五厘米的距离就被撂下了,身体落在床垫上被弹起来的感觉并不好,震得内脏移位,又难受地皱起眉头。
任明尧打开床头台灯,尽可能地把一切安顿得舒适——实际上也并不知道能安顿些什么,他自己喝醉时就跟外面宋子扬的待遇差不多,只要有个地方能躺,倒头就睡了。
这晚他做得最耐心的事,是拿凉毛巾给程识擦脸降温,擦了两三遍。程识喝酒上脸很快,整个脸色就是小说里写的艳若桃李,血色过盛。他擦得胆战心惊,生怕把那层单薄脆弱的皮肤擦伤了,毛细血管破裂血溅当场。
程识却闭着眼一直用脸颊蹭他的手,不知是贪凉还是喜欢被抚摸,他放轻动作,恍然不觉擦了一遍又一遍。脸颊的滚烫伙同手心的温度,最后硬是把毛巾给捂热了。
任明尧把台灯的亮度拧到最低,拧着毛巾靠坐在床边地毯上,长叹了口气。
“想吐的时候叫我。”
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他没回头,听着程识翻了身,背对着,声音遥远得像从另一个时空里穿越过来。
“班长。”他用肯定的语气说,“你是不是怪我。”
任明尧没回头,垂着眼,看毛巾在手心里变化形状。
“是。”任明尧说。
什么班长,他根本就不想当班长。还年年都班长,忙里忙外当得快要累死了,成天开些没什么意义的会。
可是不当班长,程识就不愿意名正言顺地依靠他。
他试过初中有一个学期故意没有竞选,就想听程识除了班长,还会怎么叫他。结果那个学期没了“班长”的称呼就什么都没了,他得到的是一个减少沟通直接自闭的程识。
他也曾经觉得自己就像个工具人,怀疑程识是不是只愿意依靠“班长”,而“班长”是不是任明尧都无所谓。可他亲眼看着别人当了班长,程识更不好意思开口,有什么困难都自己憋着。
初中程识也是走读,本来家就离得远,公交车班次也少,错过一站得等很久。他总是得步行走到班次多的站点,就这样还是免不了偶尔迟到,一遇到下雨天脚使不上劲儿走得更慢。
茂华还他妈经常下雨。新选出的班长还他妈是个傻逼。程识往往在门口那儿风纪委员都混过去了,又没扣分,到班里还得被堵着,一天天的挨批。
他只好又支棱起来继续竞选。从此任明尧的名字和班长不必区分,或者从更早些时候,从那个雨天的操场上开始,他鬼使神差地心疼了一个挨雨淋的同学,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把外套扔给人家。
一旦开始为他操心,就再也不可能断掉。
任明尧都不敢想,自己高中时跟程识的关系到底好到哪种程度。他不知道程识因此少挨了很多欺负,也因此招来另一些麻烦。只记得自己跟着了魔似的,每节课下课铃一响,他的固定动作是先转头,看一眼程识在干什么。
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他妈变成这样了。
程识并没有要求过他这么做。大部分时候,程识都没有要求过什么,可他只要说一句“怎么办啊”,他甚至不用问“你能不能帮帮我”,就有一个叫任明尧的傻子为他操心。
哪怕他一走这么多年头也不回,哪怕一句消息也没有想尽办法联系不上,哪怕这些年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晚上,对着永远已关机的号码,想着他最后一天出现在学校时若无其事的脸,想着他那句“我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任明尧无数次地发过誓,如果能再见,绝对要恶言恶语地骂他一顿不给好脸色看。
可即使是那些恨的咬牙切齿的时候,他都还牵挂着程识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能依靠。
他心里清楚,只要程识出现,说一句“别怪我”。那么不管从前都发生了什么,都像衣角灰尘,掸一掸就不作数了。
就像现在这样。
只要程识出现,任明尧就不是任明尧了。
他想得逐渐暴躁,不防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
“可你还是对我好。”
程识蜷起身,紧紧地握着手边能碰到的柔软被角,自言自语的像在另一个世界里,“你对我真好。我以前很讨厌雨天的,一下雨我骨头都疼,抬头看见乌云我都害怕。可我总是在下雨天遇见你……”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那天你去酒店接我,你不知道……我会一直记住的,那天,那天……”
记住任明尧的名字,永远伴随着疼痛,在每个雨天一遍遍地刻进他的骨骼里。
“我很高兴。”他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呢喃。
“觉得你是来救我的。”
**
隔天在任明尧的房间里醒来,程识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是把眼睛闭上。
安静地崩溃了十分钟。
怕酒气熏着孩子,他在任明尧的床上睡了一晚可以理解。
但他都说了些什么玩意?
他自知性格还是挺温和的,只是昨天宋子扬挑衅得太明目张胆,再和善也免不了心里有气。本来是想好好在任明尧的朋友面前表现,谁能想到表现方式是陪着人家较劲把自己喝成了傻子。
头痛欲裂。程识缓慢地翻身,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一片混乱的思绪里甚至想到搬走,今天下午就得搬走,要不是现在身上还没钱,他想离开这个城市换一颗星球生活。
卧室的门打开。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紧闭上眼。脚步声靠近,是程晓君跑了进来。任明尧的床太高,爬不上来,就站在床边用小手摸了摸他的手指。
这小动作是轻柔的抚慰,却起了大作用,程识悬起的心落下来,睁开眼睛,刚想说句早安夸夸宝贝好乖,然而视线由下往上由近及远地一瞥,看见任明尧不声不响地靠在房门口。
“……”
还是换一颗星球生活吧。
程晓君又拍了拍他的手。“啊啊。”
“他饿了。”任明尧这时才走进来,把不会照顾孩子说得理直气壮,“我不会弄小孩吃的东西。”
“……我来弄。”
程识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轻轻咳嗽了几声,嗓子还哑着,“宋子扬呢?”
任明尧一愣,好像没想到他一睡醒最先关心的居然是这个,语气发沉,“叫司机把他送回家了。”
他不知道,宋子扬走之前还留了话说“改日再战”,任明尧也懒得转告,“就那么个人,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嗯……我知道的。”
再崩溃生活也得继续。这一家子吃饱饭的指望居然是他一个宿醉刚醒的人,程识加速洗漱,做早饭的过程里正好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培根煎蛋和面包牛奶,他边吃边打听,“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是不是很招人烦……我以前没喝过这么多的,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说了不少,但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任明尧对此表示不满,“以后再这样,统一当成你是在骂我。”
程识:“……啊。”
那是没听见吗?
地球好像还可以再待一待。
他抱着积极的念头,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又听见任明尧的声音。
“从‘你是来救我的’之后,就听不懂了。”任明尧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该听的一句没漏
*
来辽
进行一个存稿箱更新!
今晚有约会啦嘿嘿嘿
所以莫得加更(理不直气不壮
留着过几天入v更个大的叭
大家都玩得开心点
mua!
第16章 程识一脸诚实地说。
“啊……那个,是,是真的很感谢你。”
程识硬着头皮圆话,“我在酒店里正发愁的时候,你忽然来看我了,来得特别及时,所以我特别……特别感谢你。”
“就只有感谢?”任明尧问,“除了感谢,你没别的要跟我说了吗?”
这语气听起来算不上愉快。他本就声线低沉,音调稍平一些就像在给人施压,再配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大魔王专属冷漠脸,压迫感扑面而来。
程晓君同往常一样安静地喝奶粉。然而这一刻,程识却格外希望他不乖巧地哭闹起来,好找个借口让自己逃脱被质询的境地。
他知道任明尧在问什么,也知道终究会有这一刻。从见到任明尧开始,他就在抗拒这一刻。
“……对不起。”即使在心里想过无数种应对的可能性,临到眼前,他下意识选择的还是最没出息的这一种。
他诚诚恳恳地道歉,“没有遵守约定,我很抱歉。虽然现在说实在太晚了……但还是对不起。”
任明尧皱起眉,“我不是想听这个。”
“我知道,但是我……可以只说这个吗?”他低垂着头,连同语气也低到桌底,几乎带着恳求,连借口都找得勉强,“你看,我们现在都已经是大人了,以后好好生活就行了。以前我们……小时候的事,就别再提了吧,行吗。”
“真正的大人可不会把自己‘已经是大人了’的话挂在嘴边。”
“……”
程识却仍不肯抬头看他,好像受了极大的逼迫。
即便如此,还希望用这个破烂借口就能让他心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僵持片刻后,任明尧收回视线,淡声道,“以后不会再问。”
他的语气显然听起来不怎么开心。程识却还是立刻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地站起身,给这段谈话彻底画上休止符号,“那我去洗碗。”
任明尧嗯了一声,也起身离开餐桌,“我这几天有线上剧本会,白天都在家里工作,没什么事就不要到书房里来。”
“嗯……好。”
程识站在水槽前,看着他走进书房关上了门。很轻的一声,可并不比他不满地甩上门制造噪音更让人轻松。
想什么呢,任明尧才不会干那么幼稚的事。
程识用力摇了摇头,衣角被小力度地拉扯。程晓君站在他脚边,举着胳膊把喝空的奶瓶给他。
“啊,小君吃完饭饭了,奶瓶也要洗一洗对不对。”他蹲下来,摸了摸程晓君的头顶,没忍住又抱了抱,从这小小的身体里汲取一些力量,语气柔和依旧,却带着些茫然,“小君乖,好乖。”
再等等。等有了钱,就马上带着小君搬出去吧。
程识感到懊悔。
或许从一开始跟来就是鬼迷心窍。
再这么住下去,总有一天,他最难堪的心事也会被揭露出来。
**
以前的事都翻篇,重新开始相处。
说来简单。
任明尧关上书房门,打开窗烦闷地抽了两根烟。
怪他不告而别,怪的从不是他的离开,而是“不告”。
时至今日,即使有解释的机会,他也选择避而不谈。
那些天各一方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哭,一个人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他不愿意说。再想知道也没用。
难以释怀的低气压带到了工作里。最近几天共事的同事都有所察觉,还以为是甲方太难沟通的锅,开完会纷纷在群里吐槽,一群写剧本的认真挤兑起人来也是妙语连珠。
任明尧偶尔也会连个珠,这些天却完全没心情参与,开口闭口除了工作一句稍轻松些的闲话都没有,被同事们背地里戏称“工作机器”。
“她们都说还好是线上会议,否则看到你拉着一张脸讲工作更大气都不敢出了。”
姜乐乐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工作狂魔的日常操作,提醒道,“任老师,趁还不忙再多休息休息吧,过段时间你有跟组项目,到时候事儿可多着呢。”
任明尧在脑子里把需要跟组的剧本情况过了一遍。导演是熟人,按照沟通过的进度,他得在剧组住上大半个月。